□李冠福
伴隨著社會理論的發展,幾個世紀以來,“社會秩序何以可能?”這一問題,成為社會理論家們反復追問的一個問題。在功能主義的代表人物迪爾凱姆看來,向新社會秩序的過渡并不是有意識的,但也不是由無意識的智慧造成的,社會秩序的建構從來都是復雜的。按照吉登斯的看法,現代社會從傳統社會秩序中分離出來的斷裂性變革,本來就是現代制度的固有特性,他把自己關于現代社會發展的思想,稱之為“斷裂論的”解釋。如吉登斯所說,作為一種社會秩序,“現代性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把我們拋離了所有類型的社會秩序的軌道,從而形成了其生活形態。在外延和內涵兩方面,現代性卷入的變革比過往時代的絕大多數變遷特性意義都更加深遠。在外延方面,它們確立了跨越全球的社會聯系方式;在內涵方面,它們正在改變我們日常生活中最熟習和最帶個人色彩的領域。”吉登斯還認為,社會科學的一個基本主題就是解決“秩序問題”。而這種秩序問題并不是如帕森斯所斷定的那個“霍布斯的問題”,即面對多種相互沖突的個人利益,社會結合是怎樣實現的。相反,吉登斯的準確意思是:社會系統是怎樣把時間與空間包括在內的,亦即它們是怎樣跨越或大或小的時空范圍的。秩序問題就是時空間距化的問題。因此,與此相關的某些因素是所有社會的特征,不管這些社會規模多么小,狀態多么“原始”。不僅是時空范圍“內”的組織,還有跨越時空自身的組織,對于所有社會中的系統來說,都是基本的。由此可見,從當代社會理論的角度看,社會秩序的建構和維持從來就蘊涵有復雜性的特征。
一直以來,社會理論中的系統理論家們都主張社會秩序的確存在,而且形式多樣。在他們看來,要想充分地透視這種秩序,就得把它說成是一個“系統”。早期的功能主義者斯賓塞主張,就運行方式而言,社會有機體其運行方式類似于人的身體內部的運行方式。從而社會有機體自身也會形成日益增多的結構以及與之相對應的功能。社會有機體中的各組成部分相互依賴并組成一個整體,在這種情形下,人們通過其對社會有機體的再生有何貢獻或“功能”來理解任何特定社會中的某一制度或機構。對于“社會秩序何以可能?”這一問題,帕森斯認為,人們可以通過他所提出的標準化的功能主義分析方法來解釋如何獲得并維持社會秩序,即社會秩序通過標準化的協商一致而得以構建和維持。由此看來,傳統社會理論中的社會秩序觀的簡單化傾向較為明顯,人們正試圖超越這種已經過時了的傳統社會秩序觀。在所著的《全球復雜性》一書中,厄里試圖通過基于復雜性科學的社會秩序觀,來超越長久以來在社會理論中占據主導地位的這種傳統社會秩序觀。
第一,那些持有傳統社會秩序觀的社會理論家們“并未對生命組織和生命系統作出嚴格的區分。為了獲得恰如其分的隱喻以便于解釋一個社會系統中的秩序何以可能,他們往往只關注生命組織的特性。他們也并不知曉生命系統的特性可以提供給人們某些對社會秩序的恰當分析方法”。在復雜性理論的視景中,社會秩序本身事實上從來就不是簡單的、固定的和可獲取的。復雜系統科學提出了一種嶄新的關于社會秩序的思想方法,這種思想方法把社會秩序看成是動態的,它超越了在持有傳統社會秩序觀的社會理論家們想象中存在著的靜態的社會秩序。而社會有機體的各固定部分被認為能夠為社會整體的順利運行提供某種特定的功能這樣一種看法,一直被持有靜態社會秩序觀的功能學派的社會理論家們所秉承。第二,就社會學理論本身而言,古典社會學對于社會秩序的思考傾向于簡單化,在他們看來,如何建構“社會秩序”成為其固定的理論旨趣。受二戰后早期控制論思想的影響,帕森斯認為:“在社會系統中,存在著不同層次的價值觀和規范,它們在每一個社會的所有層面上運行;存在著一個清晰的社會平衡狀態;而且,還存在著強勁的負反饋或操控機制,正是這些強勁的負反饋或操控機制使得社會系統能夠迅速和有效地恢復社會的秩序。”然而,從復雜性理論的角度看,并不存在有任何一套清晰的、有效的控制過程,從而使社會系統重回平衡狀態。事實上,人們經常看到的情形卻是:為恢復社會秩序所作的各種努力常常會釀成更加深遠的、不可預見的后果。此外,社會生活的流動性處在古典社會學理論的視景之外,因而,古典社會學理論家們持有“社會秩序是固定的、給定的和靜態的”這樣一種和現實不相符合的簡單化觀點。與此相反,社會科學中的復雜性理論卻認為,由于社會生活的流動性使得社會秩序只有在“流動”的狀況中才能獲至。第三,就社會學理論的研究視域而言,“古典社會學以及二十世紀早期社會學都是聚焦于一個單一的社會而展開論述,極少重視對超越了每一個社會邊界的社會秩序的論述。對帕森斯來說,自主的、自我再生的社會這樣一個概念源自貫穿整個20世紀的明顯處于自我治理狀態的美國社會。后來,他把這種特征普遍化到所有顯然并未具備20世紀美國社會特征的其他社會中。”“社會”被帕森斯定義為“某種社會系統的類型,其特征是:對于系統的外部環境,包括其他社會系統具有高度的自適應性。但是,這種自給自足的社會是極少見的,而且,這種自給自足的社會幾乎總是依賴于它們對其他社會的統治,例如美國對整個二十世紀的強力影響。”然而,由于全球化時代的降臨,人們需要的是“超越社會的社會學”,即這種新社會學理論把對社會秩序的分析與大量的全球經濟、社會、政治、文化以及環境相互依賴性的復雜形式關聯起來。在這種新社會學理論的視景中,某一民族國家社會的社會秩序的生成,總是會依賴于某種聯系,即這一社會和某種涌現的跨國關系建立起多樣化的連系。第四,人們通過使用復雜性理論這一新透鏡已經逐漸地“看”到,事實上,社會秩序“并不純粹是社會過程的輸出。正如勞所說的那樣:‘的確,社會有秩化這個概念隨著簡單化社會的消逝而消失了。……我們所稱之為‘社會’的,都是一些非常具體化的事物:交談、身體、文本、機器、建筑,所有這些以及更多的事物都卷入了社會,并在社會中自我呈現。’從這個意義上講,古典社會學關于一個純一的社會的秩序之解釋概念已經成為過去,而且,它也到了應該被投進歷史垃圾箱的時候了。”
在當代社會理論研究領域,吉登斯的“結構化理論”強調,個體行動者情境化互動的“日常實踐”會影響現代社會生活部分的大規模、甚至是全球的社會系統特性。換言之,地方性行動及其所導致的全球性后果之間,其“距離”并非人們所想像的那么遙遠。事實上,日常活動與全球性后果是相連通的。例如,在全球經濟生活當中,地方性的購買決策影響并有利于建立經濟秩序,反過來,這種經濟秩序又會對后來的決定產生反作用力。從而,行動者完全多樣化的、隸屬地方性的日常決定和舉動,事實上卻影響了全球系統的再生產與變革。其實,從社會思想史的角度上說,人們不應該忽視一百多年以前馬克思對“地方性行動與全球性后果”這一問題的研究洞見。他很早就注意到地方性行動的大范圍擴散問題,對于工人階級與資產階級進行斗爭所取得的真正成果,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一文中明確地指出,這種成果“并不是直接取得的成功,而是工人的越來越擴大的聯合。這種聯合由于大工業所造成的日益發達的交通工具而得到發展,這種交通工具把各地的工人彼此聯系起來。只要有了這種聯系,就能把許多性質相同的地方性的斗爭匯合成全國性的斗爭,匯合成階級斗爭”。這說明,在馬克思看來,基于地方性的行動,通過各種相互作用可以傳導到從距離上看似乎非常遙遠的地方。從吉登斯的結構化理論中知道,使這種效應得以產生的根本原因是時空伸延,因為在結構化理論里,“秩序問題”體現為社會系統如何能“束集”時間與空間,包容并整合在場與不在場,而這又與有關時空伸延(即社會系統沿時間和空間的“延展”)的問題緊密相關。總之,因為在社會世界中存在著時空伸延,使得地方性行動能夠產生非線性的全球性后果。
(一)從復雜性理論的視角看。系統中的“每一個要素都得對‘地方的’信息源作出響應。但是,通過多重的相互關聯和令人敬畏的軌道,一個地方的要素和另一個地方的要素會借助時空效應建立起緊密的聯系。”誠如厄里在《全球復雜性》一書中所述,從社會理論的角度上看,馬克思于一個半世紀之前對資本主義社會秩序及其變遷的分析,已成為社會科學領域中非線性(復雜性)分析的最佳例子之一,至今仍然極具啟發性。馬克思所處的那個時代,資本主義生產模式的基本矛盾已經逐漸地展露出來了。而且,由于資產階級負有為新世界創造物質基礎的使命,從而使得這種矛盾具有世界性,在資本主義擴張的情形下,資本的集中的作用是世界性的,換言之,資本在世界范圍內起作用。馬克思認為,不斷擴大產品銷路的需要,驅使資產階級奔走于全球各地。用馬克思的話來說就是,資產階級為了使資本主義生產模式續存下去,它必須到處落戶、到處開發、到處建立聯系。因為,“只有當交往成為世界交往并且以大工業為基礎的時候,只有當一切民族都卷入競爭斗爭的時候,保持已創造出來的生產力才有了保障。”而“這種得到公認的全球化是由私人資本家企業追求利潤最大化、工人工資最小化或勞動時間最大化造成的。除非國家或由工會組織的集體行動阻止它,或者除非工人過早地死去,這種對勞動大眾的‘剝削’將會繼續下去。這種不斷重復出現的地方行動所造成的后果是:資本主義制度的產生及其階級關系的涌現性。大量的利潤被創造出來,而這些利潤已足以補償馬克思所假定的所謂利潤率不斷下降的趨勢。這些利潤再生產出基于資本而涌現出來的階級關系,并且還再生產出雇傭勞動,它是資本主義制度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正是由于那些利潤,使得某些‘理想的集體利益’能夠通過一個‘資本家政府’得以相遇,而正是這一個‘資本家政府’保護并維持著私有財產、對勞動力的有效利用以及資本循環的條件等。”但是,在這里,厄里也同時認為,“馬克思揭示了,每一個資本家剝削他或者她所在地的勞動力,最終將會引發各種資本主義矛盾。第一,雖然把雇員工資降至最低水平符合每個企業的利益(但是,這里的關鍵是:這么做并不見得符合作為一個整體的所有企業的利益),可是這么做的結果是:人們對資本主義商品的自然需求總是達不到資本家所期望達到的最佳層次。因而,雖然后來采用增加對資本主義商品‘有效需求’的‘凱恩斯’政策暫時地緩和了危機,但是,總會存在著相對于需求而言的過度生產、資本主義資源(特別是勞動力)的不充分就業以及周期性的資本主義危機。第二,資本主義競爭的結果是一個數量龐大的勞動大軍的涌現,這一勞動大軍其勞動效率不斷下降、勞動權利被相對剝奪,而且,他們還時常造反。已經被秩序化了的資本主義生產關系所導致的結果之一是工人階級的涌現,而工人階級所持續推動的涉及范圍廣泛的階級斗爭將會導致社會革命,也將會導致某種‘更高級’的秩序的涌現。在追求提高自身勞動工資的過程中,工人階級建立了一個新的社會主義秩序,這個秩序克服了資本主義系統內部突現出來的矛盾。第三,現存資本主義市場的局限性促使資本主義私人企業到處尋找替代市場。《共產黨宣言》對此作如下描述:‘不斷擴大產品銷路的需要,驅使資產階級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須到處落戶,到處開發,到處建立聯系…資產階級,由于開拓了世界市場,使一切國家的生產和消費都成為世界性的了’。這種全球范圍內的資本主義擴張將‘摧毀中國的萬里長城,并最終導致涌現的產生,即一個革命的工人階級在全球范圍內的擴散’。因而,通過無數次的交互作用,資本主義關系產生了自己的對立面;資本主義本身似乎也是通過對特定的勞動力的使用而實現自我再生產的。馬克思認為,局部地方的資本主義剝削導致了一個革命的工人階級的非線性的涌現,以及一個當代系統觀意義上的‘災難性的’資本主義分叉,正是這樣一個分叉把資本主義引向作為一種涌現的世界共產主義新秩序。”
(二)從現代系統科學的視角上看。厄里對于馬克思關于地方性行動與全球性后果之間的關系的論述之評價是正確的,同時也是合乎邏輯的,值得人們深思。總之,基于地方性知識所作出的決定,通過多重的相互作用后,會在全球涌現的層次上產生大量不可預見的、非線性的后果。按照厄里的看法,盡管馬克思當時所作出的理論預言后來被歷史證明是“錯誤”的,但是馬克思對19世紀資本主義的分析包含有復雜性的因素,即便他當時所分析的“涌現系統”是由英帝國“霸權”組織起來的系統,這一系統與現在所探討的全球涌現系統大相徑庭。然而,對于地方性行動與作為一種全球性后果出現的社會新秩序生成的關聯性這一問題,馬克思于19世紀中期仍然能夠對其進行卓有成效的分析。由此可見,馬克思從“地方性行動與全球性后果”這一視角對資本主義秩序及其變遷所作的分析具有復雜性的向度,他所得出的結論是符合復雜性思維的邏輯的。
(一)有序與無序。從當代自然科學的角度上看,有序和無序是辯證統一的。誠如普里高津所言:“近年來,有序和無序的觀念發生了根本改變。長期以來,平衡結構(如晶體)被視為理想的有序系統,而流體和化學反應則與隨機和無序的觀念相聯系。這個情況在今天已經有了變化。現在我們知道,非平衡可成為有序之源。‘自組織’已不再處于科學的視界之外。”在任何系統中,混沌和秩序總是內在關聯著的。從而,根據復雜性科學的觀點,系統被認為處于“混沌的邊緣”。有序和混沌處于一種平衡之中:要素既不被完全固定于某個地方,也沒有被完全消融于混亂之中;混沌并不完全是混亂和隨機的堆積,而是在所有的動態系統中,都會涌現出一種“有序化的無序”,它們相互之間存在高度依賴的關系,而且其中的任何一個過程都會給“他者”留下發展的空間。由于全球化時代社會世界隨時間之矢演化的結果已經使自身遠離了平衡態,因而任何社會秩序的存在均離不開無序;而且有序還能夠以巨大的整體混亂或者無序為代價來維持、或者甚至增加自身的有序。由此可見,社會秩序是有序與無序的統一。卡斯特認為,在21世紀早期,全球資本主義成為一個穩定系統的距離還很遙遠。厄里也認為,在當今時代,縱橫交錯的各種各樣的“社會”就是與它們的外部環境存在著復雜的互相連絡的各種各樣的系統。存在著許多混沌效應(chaotic effects),它們的源頭從時間-空間上來說是非常遙遠的。這些混沌效應的產生部分地由正反饋機制和負反饋機制引發,而這也意味著秩序總是與混沌糾纏不清。存在著許多威力不斷增強的自組織全球網絡以及正推動著系統遠離平衡態的全球流動。而且,不存在一個可以用純一社會過程來解釋的社會秩序,即社會秩序并不純粹是社會過程輸出的結果。就目前的情況看來,很多對社會秩序的分析并不關注大量的全球經濟、社會、政治、文化以及環境相互依賴性的復雜形式。從復雜性理論的角度看,在全球化時代背景下,某一社會的社會秩序總是依賴于它和某些涌現的跨國關系建立起多樣化的聯系。
(二)流動與秩序。靜態的社會秩序觀歷來是社會理論中的結構功能主義的一種主張,他們認為,社會秩序是簡單的、固定和可獲取的。這些來源于社會有機體隱喻的社會秩序觀視社會有機體的各固定部分能夠為社會整體的順利運行提供某種特定的功能,從而使社會秩序在平衡態條件下運行,在其中,即使暫時處于失衡的狀態,負反饋或操控機制也能夠使得社會系統迅速和有效地回復到原來的秩序上。
然而,在復雜性理論的視景中,秩序與流動是不可分離的,這一情形在當代社會中表現尤甚。如同一直在學術界倡導“流動社會學”的厄里所指出的,在當今的全球化時代背景之下,現存的各種各樣的“社會”,其自身的“社會身份”通過成為全球復雜性系統中的要素而發生改變。另外,這些系統并不趨向于任何平衡態,任一“社會”的所有社會關系都無可避免地會被吸入全球地方化奇異吸引子當中。事實上,由于存在著各種各樣的網絡和流動,這些網絡和流動具有“全球性”,它們能夠漫游于全球各處,進而快速穿行于許多作為全球各“地方”的社會,因而,人們所說的社會秩序看來只有在“流動”狀態中才能獲取。總之,秩序與流動是辯證統一體,特別地,在全球化時代,秩序與流動須臾不可分離。
在當今時代,社會秩序的生成得仰賴于各種各樣的全球流動,特別是世界主義的全球流動,按照厄里的看法,世界主義正在逐步發展成為全球秩序化過程中的一股涌現的秩序之流。世界主義的流動與世界媒體的宣傳導向有關,作為一種涌現,世界主義的全球流動其原動力就來自于當今遍布世界各地的能強力促成各種關系的媒體。生活在當今各個社會中的人們從媒體資源中獲取觀念、價值觀、規范以及正義感,全球全體居民通過媒體而相互接近和“共同在場”,這會催生出世界主義。由此,人們將會目睹一種所謂的“全球地方化世界主義”,這種“全球地方化世界主義”可以在世界主義者的社會行動展現出來,“在他們所選擇的日常生活方式當中,世界主義者們需要例行公事地把大千世界感受成像他們當地的生活世界一樣,反之亦然”。全球性事件的不可預見的發生,為世界主義者的流動助上一臂之力;例如,9·11恐怖事件的突然“涌現”,使“全球反恐同盟”得以建立。再者,全體人類所共同面臨的全球性問題是世界主義者的全球流動得以生成之關鍵所在。各種全球性問題的不斷出現時常會挑戰“國家的”旗幟,在全球化時代,世界社會的“敵人”是全球風險,而全球風險幾乎沒有疆界或邊界。從而,大家的星球陷入了這樣一種時刻:人們無國界地或者無政治色彩地共同反對無知的恐嚇。從社會學的角度上看,世界主義者所關注的是,你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以及想去多少回,而不是關注你家住在什么樣的地方或你是什么身份等。厄里認為,這些“世界主義者”的全球流動正在不確定地、意外地出現,其結果使得一套“全球的”價值觀和治理觀正在成為全球秩序化過程中的一種涌現或者一種不可逆的結果。世界主義者具有相互依賴的意識,以及一種“人類大熔爐”的意識。信息、知識、貨幣、商品、人員以及圖像的全球流動,使得人們的空間距離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通過共同分享在媒體上直接消費以及通過媒體廣告進行消費,人們共同體驗著自身變成分散化的全球公民的一份子,同時也在共同分享著相同的經驗;并且,在這種共同的感覺之下聯合起來,無論如何,‘世界主義者’們共同見證了這個世界以及它的文化拼圖,這種文化拼圖集結了成百萬散布世界其他地方的各種形形色色的文化。”從中可以預見,這些全球公民將會逐漸形成某種判斷力,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判斷力也將會成為評價整個人類發展狀況的國際標準。從這種意義上說,伴隨著世界主義全球流動而來的,是世界主義不斷擴大的影響范圍及其復雜性后果將會不可逆地改變著每一個公民社會的社會秩序,而這又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