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電子出版的發展歷程及啟示

【摘 要】 文章主要基于電子辭典、電子書、電子漫畫等日本發展較為成熟的電子出版市場，分三個階段介紹日本電子出版近30年來的發展情況，總結其經驗教訓。文章認為，參照日本電子出版的發展歷程，為促進我國電子出版的發展，需要盡快建立行業標準，積極利用新媒體，主動應對全球化，并更多借助非傳統出版及個人出版的力量。

【關 鍵 詞】電子出版；電子詞典；電子書；移動APP；電子漫畫

【作者單位】王俊，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

【中圖分類號】G239.3/7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19.01.009

2017年我國數字出版年收入規模為7071.93億元，比2016年增長23.6% ，收入前三位由互聯網廣告、移動出版和在線教育占據，與傳統意義上的出版概念相距甚遠。而互聯網期刊、電子書、數字報紙的總收入僅占1.17%，相比2016年的1.54%有所下降。這說明傳統出版單位在數字化轉型升級、融合發展方面仍需要加大力度[1]。雖然技術的發展使出版與廣告、電子游戲等行業間的界限越來越模糊，但對傳統出版來說，只有發揮自身的內容優勢，做好轉型升級，才能從其他行業“虎口奪食”。

劉道學、池仁勇（2017）把日本的數字出版業分為e-出版（1985—1995）、i-出版（2000—2010）、d-出版（2010—）三個階段[2]，依據其特征可分別稱為線下出版、網絡出版和數字出版，每個階段對應的成熟產品分別是電子詞典、電子書和電子漫畫，其中有不少值得我國學習的經驗和應該吸取的教訓。

一、日本電子出版的線下出版

線下出版可以說是日本電子出版的草創時期，其特征是所出版的內容采用CD-ROM等存儲介質或專用硬件，是有形的實物，需借助圖書或電子產品的銷售渠道實現銷售。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產品就是電子詞典。

1.電子詞典

日本最早的電子詞典CD-ROM是1985年三修社的《最新科學技術用語辭典》。1986年，《廣辭苑》第三版CD-ROM版試用版發布，1987年推出正式版。由于該CD-ROM的規格是在品川車站前WING大樓商定的，因此被命名為WING[3]，1988年升級為通用性更強的EPWING標準（ElectronicPublishing-WING）第1版。1991年，巖波書店、大日本印刷、凸版印刷、富士通、索尼等組成了EPWING聯盟。1996年，EPWING聯盟標準被指定為日本工業標準，并于2002年加入音頻、視頻和網絡等新技術，升級為可免費使用的JISX4081：2002標準[4]。1987年以來，日本發行了46張以上EPWING標準的CD-ROM光盤，EB、LogoVista等格式也是基于WING標準發展而來的[5]。因為市場變化、版權保護等，2000年EB詞典退市，EPWING詞典也逐漸被取代[6]，這意味著日本e-出版時代的終結。同時，采用IC芯片的電子詞典終端，也就是我國大眾觀念中的硬件型電子詞典得到了蓬勃發展。1979年推出的夏普口袋型電子翻譯機只停留在單詞表水準，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電子詞典是1992年研究社與精工電子工業開發的TR-700，收錄了《新英和·和英中詞典》全文，此后，電子詞典的主流變成IC詞典。一開始，IC詞典終端勉強能收錄一本詞典，隨著容量的增大，收錄詞典數也越來越多，今天的旗艦機甚至達到收錄200本以上的規模。不過，風靡一時的IC詞典隨著智能手機的登場，以及互聯網免費詞典網站的沖擊，在日本國內市場的銷售數在2007年達到峰值297萬臺后逐年下滑，到2015年只剩122萬臺[7]。

2.電子書

在線下出版時代，電子詞典獨領風騷，這是由詞典的工具性決定的。使用者無需瀏覽全部內容，也無需內容交互，只要查到所需詞條即可。在當時的條件下，普通圖書在電腦或硬件上瀏覽還是太過簡陋，因此圖書的電子化并不順利。

1994年，人們嘗試將圖書印刷版面收入CD-ROM中銷售，未能得到市場認可。1995年，CD-ROM《新潮文庫100冊》倒是非常熱賣。

在硬件類電子書方面，1992年成立的日本Voyager公司引進了日本最早的電子書。1993年，NEC推出了全球首款電子書終端NEC Digital Book，存儲介質是軟盤，最初有80多本書，后來增加到200多本。1998年，美國電子書終端RocketeBook發售，之后各廠商推出多種機型，但銷售情況都不理想，未能普及開來。

3.多媒體出版

1995年前后，日本進行了多媒體出版的嘗試，推出了包括文字、圖片、視頻、音頻等交互性內容的CD-I、CD-V、CD-ROMXA、CD-G等多媒體標準，以CD的形式出版了不少產品，但市場卻不太買賬。1998年，由brain制作、巖波書店發行的日語版《小王子》多媒體版獲得了多項大獎。雖然多媒體出版的熱潮只是曇花一現，并沒有取得矚目的成功，但這些嘗試讓人們對電子媒體表現形式進行了深入思考，為后來的網絡出版、數字出版積累了寶貴的經驗。

二、日本電子出版的網絡出版

在網絡出版時代，各出版商的產品不再是有形的實物，而是以數據的形式通過網絡發布。這一時期始于1999年NTT Docomo的i·mode，這是日本獨特的非智能手機上網形式，方便的數據傳輸為網絡出版發行創造了條件。

1.電子詞典

1999年，三省堂率先以每月50日元的價格提供了《大辭林》等三部詞典。2001年，三省堂Web Dictionary、Net Advance公司的Japan Knowledge等收費詞典網站推出[8]，后者的多詞典查詢服務引人注目。網絡收費詞典服務至今大多仍在堅持，Japan Knowledge還成功開拓了大學等B2B市場，經營狀況一直很好。

2001年，Wikipedia登陸日本，現已被大量使用。雖然對Wikipedia還存在種種批判的聲音，但傳統出版社目前還沒有有效的對抗手段。在此前后，Yahoo！與goo等手機網站也開始提供詞典服務，提供資源的出版社能收到使用費，對用戶是免費的。這也是收費詞典服務逐漸被人們疏遠的原因。此外，出版社集中起來以廣告收入模式提供免費詞典服務的動向（Kotobank等）也值得關注。

2.電子書

在i·mode上線之前，最初的電子書店就起航了。1995年，電子書店PAPYLESS成立；20世紀90年代末，日本制定了電子書格式標準TTZ、XMDF、Book；1998年成立電子書協會，對版面進行圖片化發布。有100多家出版社加入協會，但沒能創造成功的商業模式。協會于2000年解散，部分參加者又在當年成立E-Book Initiative Japan，一直活動至今。

1997年青空文庫上線，該網站由志愿者對著作權已過期的作品進行電子化并無償提供給用戶，為電子出版的發展做出了貢獻。1999年登場的i·mode極大改變了電子書的世界。2000年，非傳統出版社ZAVN發布了DeepLove系列小說，得到年輕女性讀者的支持。之后，由Starts出版公司推出印刷版，銷量總計達200萬冊以上，還拍成電影和電視劇。ZAVN可以說是非傳統出版社進行自出版的先驅。

日本移動運營商自2002年起推出手機閱讀業務，后又推出打包式收費服務，開啟了手機訂閱下載時代[9]。傳統出版社也不甘示弱，2000年，文藝出版社等8家出版社開設了電子書銷售網站——電子文庫Paburi。2002年，《新潮手機文庫》創刊，以低廉月費把新章節推送到手機郵箱。以手機終端為核心的移動出版使日本電子出版產業得到了飛躍式發展，2005—2007年連續三年增長速度超過100%，一度超過美國成為全球電子書的最大市場[10]。

3.手機漫畫

日本電子書的引領者可以說是漫畫。在非智能手機時代，漫畫占據了電子書市場的大部分份額。手機網絡漫畫網站于2003年起步，到2008年迅速增長到600多個。2006年，網絡漫畫在電子書細分市場上占比58%，在接下來的幾年中節節攀升至72%、76%、81%、81%[11]。

三、日本電子出版的數字出版

2010年前后，隨著智能手機的進入和4G布局，非智能手機閱讀市場開始飽和。2010年日本電子書增長速度降為13%，2011年甚至首次出現負增長。此時，以智能手機、Kindle等新型閱讀終端為代表的數字出版火爆起來，自2012年起成為日本電子出版新的增長點。

1.電子詞典

在數字出版時代，由于免費網絡詞典、搜索引擎等影響，線下出版時代最耀眼的電子詞典依然沒有大的發展。不過這一時期出現了很多針對智能手機的電子詞典APP，其詞庫標準由開放的EPWING格式變為封閉的ONESWING格式，收費的ONESWING格式《大辭林》等產品也受到人們的歡迎。

2.電子書

2004年，日本的閱讀終端開發如火如荼，松下推出了Σbook，索尼推出了全球首款墨水屏閱讀器LIBRIé。2007年Amazon Kindle上市，一躍成為引人注目的明星。日本也立即調整了與世界脫節、增長乏力的3G網絡非智能手機電子書銷售模式。2010年隨著諸多適應新終端的電子書店開張，電子書變得炙手可熱，該年被業內稱為日本的“電子書元年”。

這一年日本出版社聯合成立了EBPAJ（日本電子書出版社協會），表明進入電子書市場的意圖。同年，JEPA（日本電子出版協會）策劃了可在日語下使用的“EPUB日語支持方案”并提交給國際數字出版論壇，2011年EPUB3.0得到采用。此后，EPUB3.0成為日本電子書的主流格式，電子書終端和智能手機閱讀時代到來了。在Kindle和iPad風靡世界的刺激下，日本出版社看到了電子書市場的巨大潛力，電子書產業鏈各環節開始發力。電信運營商、大型出版機構、閱讀器制造商和書店合縱連橫，紛紛推出自己的閱讀器，建立自己的平臺。經過幾年的發展，日本電子書銷售額從2011年的629億日元穩步上升，到2017年已達到2241億日元[12]。

3.電子漫畫

日本是漫畫大國，雖然至今其他類別電子書占有率也在穩步增長，但主力仍然是漫畫。2011年至2016年，電子漫畫在日本電子書銷售額中所占比重均為80%左右。可以說，閱讀終端的改變，并沒有改變日本讀者的閱讀偏好。

四、日本電子出版發展歷程對我國的啟示

總體來說，日本電子出版發展保持了快速發展態勢，但也走了不少彎路。在線下出版階段，日本電子出版大幅領先，取得了傲人的成績；在網絡出版階段，由于日本國內手機網絡的特殊性，電子出版雖起步較早，卻很快遇上了發展瓶頸。好在日本立即進行調整，順應世界潮流，不再局限于自己的小圈子，從而在數字出版上取得了較大發展。

反觀我國，線下出版和網絡出版這兩個階段動作都比較小，因盜版猖獗等原因，電子出版還沒有摸索到盈利模式就直接進入數字出版階段。但這樣也有好處，那就是沒有歷史包袱。同時，各大內容平臺積極跨界經營，在某種意義上取得了比今天日本電子出版并不遜色的成績。雖說發展路徑有所不同，但回顧日本電子出版的發展歷程，有不少值得我國借鑒的經驗。

1.建立行業標準

日本電子出版發展的各階段都離不開行業標準的支持，從線下出版的電子詞典EPWING標準，到網絡出版的電子書XMDF標準，乃至對接國際數字出版的標準EPUB3.0，都在很大程度上推動了日本電子出版大發展。目前，我國電子出版快速發展，涉及范圍包括軟件、硬件、平臺、電商等諸多領域，可考慮先在發展較好的領域由政府加強規劃，相關企業結成聯盟，確定行業標準，再向全行業乃至國際市場推廣。

2.積極利用新媒體

在日本電子出版的三個階段，日本電子出版商抓住機會，分別利用PC硬件、非智能手機網絡、智能手機等新型終端，實現了持續發展。應該說，我國電子出版也有同樣的傾向。隨著新媒體、新平臺不斷出現，各大出版機構也在發力，利用已有資源進行新嘗試，后續發展值得期待。

3.積極應對全球化

日本電子出版的前兩個階段其實是與國際潮流相隔絕的閉門造車，但隨著時代的變遷，在Amazon、Goog le等國際巨頭的倒逼之下，日本做出了積極改變，其成果有目共睹。這對我國電子出版的發展也是很好的借鑒。今天我們應該做的不是閉關鎖國，而是積極參加國際規約并爭取發言權，積極應對出版的全球化。事實上，我國在互聯網領域取得了不小的發展，知識付費、網絡課程、有聲讀物等層出不窮，很多方面甚至領先于日本。因此，面對全球化，我們不僅要積極引進國外的新標準、新業態，還要將國內電子出版某些先進經驗國際化。

4.借助非傳統出版及個人出版的力量

在日本電子出版的各個階段，除傳統出版社外，硬件制造商、移動運營商、平臺供應商、內容提供商乃至個人也參與其中，這對電子出版的繁榮發展是有利的。傳統出版社依然要集中精力打造內容，積極進入電子出版市場，但并不是說要一口吃掉整個產業鏈，而是要借助非傳統出版及個人出版的力量形成完整的上下游產業鏈。利益均分，分工合作，才是今后電子出版發展的新方向。現在我國的電子出版產業發展，也正是這樣一種百花齊放的可喜態勢。

|參考文獻|

[1]魏玉山. 2017-2018中國數字出版產業年度報告[J].印刷雜志，2018 （9）：33-37.

[2]劉道學，池仁勇. 日本出版產業數字化躍升與政策耦合關系分析[J]. 中國出版，2017（10）：69-73.

[3]日本電子出版協會編. 電子出版クロニクル：JEPA（日本電子出版協會）のあゆみ[M]. 東京：日本電子出版協會，2009：125.

[4]Wikipedia. JISX4081[EB/OL]. https：//ja. wikipedia. org/wiki/JIS_X_4081. 2018-05-12.

[5]Wikipedia. EPWING[EB/OL]. https：//ja. wikipedia. org/wiki/EPWING. 2018-05-12.

[6]王俊. 我國電子詞典發展芻議[J]. 編輯之友，2017（6）：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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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田中政司. ジャパンナレッジの挑戦：電子レファレンスツールの可能性[J]. 情報管理，2016（3）：172-180.

[9]張志強，李鏡鏡. 日本電子書產業的發展及啟示[J]. 編輯之友，2013（12）：109-112.

[10]李鏡鏡. 日本電子書產業發展研究[D]. 南京：南京大學，2014：26.

[11]インターネットメディア総合研究所. 電子書籍ビジネス調査報告書2012[M]. 東京：株式會社インプレスR&D;，2012：24.

[12]インプレス総合研究所. 電子書籍ビジネス調査報告書2018[M]. 東京：株式會社インプレス，2018：27-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