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服務向何處去
——新聞出版業五種知識服務模式分析*

張新新

伴隨著“十二五”時期國家新聞出版業轉型升級的啟動，“十三五”時期新聞出版轉型升級的深入推動，媒體融合步入深度融合發展階段，知識服務的發展呈現多層次、全方位、立體化的發展特征。知識服務，是指出版單位圍繞目標用戶的知識需求，在各種顯性和隱性知識資源中有針對性地提煉知識，通過提供信息、知識產品和解決方案，來解決用戶問題的高級階段的信息服務過程。知識服務已先后走過基礎軟硬件配置、知識資源的數字化和數據化、知識體系研發、知識服務供應等階段，目前正處于提質增效、推廣應用的階段，也是經受市場檢驗的關鍵階段。

我國較早時期出現的知識服務產品類型有數字圖書館、數據庫產品、終端閱讀產品、手機書等，后來又陸續出現了以知識體系為核心的知識庫、大數據知識服務平臺、MOOC/SPOC在線教育平臺、AR圖書、VR圖書等新產品、新形態。

自2015年至今，國家新聞出版行政主管部門先后啟動了三批110家知識服務模式試點單位的遴選、32家知識服務技術支持單位的遴選、67家數字化轉型升級技術供應商的遴選、18家知識服務類別科技與標準重點實驗室的公布、8項知識服務項目標準的發布、7項知識服務國家標準的啟動等工作，分別在試點示范、技術支持、科研支撐、標準研制等方面取得了卓有成效的業績。

以知識服務層次為劃分標準，出版單位所開展的知識服務分為三層：第一層為信息服務；第二層為知識產品；第三層為知識解決方案。

以滿足不同的用戶需求為劃分標準，知識服務模式包括擴展型知識服務和定制化知識服務。擴展型知識服務，其用戶以學習知識、拓展知識面為目的，不針對具體問題，而是針對用戶意欲拓展的知識領域提供較為科學的研究方向和相關數據資料；定制化知識服務，是根據用戶需求，以用戶欲解決的問題為目標，不僅可依靠檢索為用戶提供數據，還能根據相關知識對提供的數據進行篩選、清洗、拆分、重組，提供解決問題的產品或者方案。[1]

以動力源泉為劃分標準，知識服務分為政策驅動型知識服務、信息驅動型知識服務、產品驅動型知識服務、技術驅動型知識服務和智慧驅動型知識服務五種知識服務模式。本文將探討這五種知識服務模式的發展方向及主要路徑。

一、政策驅動型知識服務模式

政策驅動型知識服務模式是政府配置出版資源的體現，主要是以各行業的政策為支撐、契機，以行業知識需求為導向，旨在以機構知識服務為主體的知識服務模式。

政策驅動型知識服務模式往往伴隨系統、行業重大政策的出臺和公布，采取較為前瞻性的數字技術，往往是政府購買服務，主要是政策撬動、引導而產生的知識服務市場；受政策輻射效應，此類知識服務模式往往也適用B2C 、B2G的商業模式，知識服務產品在短期內能實現較高的市場占有率。

以政法類知識服務產品為例，《人民法院第三個五年改革綱要（2009—2013）》甫一公布，法律出版社即在2012年推出“中國法官電子圖書館”產品，并在全國各地數百家法院上線使用。在原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組織的“數字出版轉型示范單位”評審中，法律出版社獲批全國首批“數字出版轉型示范單位”，該產品是其通過評審的關鍵性因素。法律出版社因此取得了良好的經濟效益，實現了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的統一。

2016年1月，最高人民法院信息化建設工作領導小組首次提出建設“智慧法院”。2016年12月，國務院印發的《“十三五”國家信息化規劃》，明確指出支持“智慧法院”建設，推行電子訴訟，建設完善公正司法信息化工程。2016—2018年，最高人民法院召開了多次信息化工作會議，會上均強調建設“智慧法院”。“智慧法院”政策的出臺，推動了“法信——中國法律應用數字網絡服務平臺”（簡稱“法信”）的建設，“法信”是典型的政策驅動型知識服務平臺。“法信”是中國首家法律知識和案例大數據融合服務平臺，由最高人民法院立項，財政部提供資金支持，人民法院出版社負責實施。平臺建設定位于法律服務市場需求，在人民法院出版社自有資源的基礎上，結合熱點法律案例解讀，不斷豐富和擴展資源庫，建設面向法律人士的精準化一站式法律知識服務平臺。迄今為止，“法信”已經在全國30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的3200家法院上線，成為全國80萬法律人士優選的知識服務工具。

二、產品驅動型知識服務模式

產品驅動型知識服務模式是出版單位以知識資源為基礎，研發和鍛造優質知識服務產品，以優質資源為動力，以產品質量為抓手，提高知識服務市場占有率，搶占知識服務市場高地。

產品驅動型知識服務模式的主要特征有：產品內容豐富、結構合理、技術較為穩定和先進，產品美譽度和知名度較高，市場覆蓋率較廣。研發單位往往集數年乃至數十年之功，精心打磨知識服務精品，以產品核心競爭力取勝，進而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占有一席之地。

產品驅動型知識服務模式的主要案例有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的“皮書數據庫”。該數據庫以皮書系列研究報告為基礎，內容豐富，主要包含中國經濟發展數據庫、中國社會發展數據庫、世界經濟與國際政治數據庫、中國區域發展數據庫、中國競爭力數據庫、中國文化傳媒數據庫等產品，已經連續幾年實現2000萬元以上的產值。

人民衛生出版社研發的“人衛臨床助手”也屬于產品驅動型知識服務模式。截至2018年上半年，“人衛臨床助手”資源建設已初具規模，涵蓋疾病知識11 549條，典型病例5000例，醫學詞匯17萬條，國家臨床路徑1213個。[2]

產品驅動型知識服務模式還包括一些影視產品，如地質出版社拍攝制作的4D電影《會飛的恐龍》。《會飛的恐龍》獲得9項國家級、省部級大獎，放映次數多達80萬次。其中，僅中國科技館2015年6月至2016年年底就放映529次，觀眾多達79 350人次，票房收入達到159萬元。截至2017年年底，全國票房收入估計為800萬元。

三、信息驅動型知識服務模式

信息驅動型知識服務模式，是指通過提供特定行業系統、特定地域區域、特定專題領域的資訊信息，為用戶提供服務的知識服務模式。信息驅動型知識服務隸屬于知識服務的第一層次——信息服務范疇，往往在新聞領域應用較多，其發展的典型性業態是融媒體。

信息來自對數據的萃取、過濾或格式化后而賦予數據一定的意義，來自或根據特定主題而收集的事實及數據。[3]此種知識服務模式以行業資訊或其他動態信息為資源基礎，通過運用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進行統計分析、資源整合，為相關行業企業或者從業者提供綜合的解決方案。以信息驅動的知識服務產品更加注重多元化的解決方案，包括行業熱點信息解讀、主題報道、市場動態分析以及相關產業戰略規劃等。

勵訊集團是典型的信息驅動型知識服務商，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科技、醫學、法律、商業信息服務提供商之一，其收入的大部分來自信息服務。勵訊集團在全球擁有超過3萬名員工，為180多個國家的客戶提供專業信息服務。

我國新聞業信息驅動型知識服務的主要案例體現為融媒體，包括行業性融媒體、區域性融媒體和品牌性融媒體，以及融媒體發展高級形態的中央廚房。“出版頭條”和“百道網”是我國面向出版業的信息驅動型知識服務產品，大多以新聞出版業的新聞、資訊、動態信息為基礎，經過大數據分析、人工加工編輯等手段進行資源重新整合，為出版單位和出版從業人員提供即時信息解讀、市場分析等綜合解決方案。

四、技術驅動型知識服務模式

技術驅動型知識服務模式，是以高新技術作為驅動，研發前瞻性產品，為用戶提供新型服務的知識服務模式。高新技術的應用、前瞻性產品的研發、科技與新聞出版的融合，是技術驅動型知識服務模式的典型特征。

具體而言，技術驅動型知識服務模式又分為兩種。其一，以高新技術為內核的知識服務，這類知識服務產品都使用高新技術，探索將前瞻性技術與傳統內容相結合，研發新型產品，提供新型服務。如近幾年持續成為焦點的大數據技術、AR技術、VR技術與新聞出版業的融合，催生出諸如“自然資源大數據平臺”、蘇州夢想人的AR圖書系列產品、武漢和思易VR教育科普產品等。其中，“自然資源大數據平臺”涵蓋23類學科知識內容，知識關聯涉及2000多萬種，文字、圖片資源數百萬條，并且通過網絡爬蟲技術持續擴充資源，可支撐用戶數據模型及交互數據的可視化展示。其二，新聞出版機構自建技術團隊，提供知識服務領域的技術開發服務。2018年年底，地質出版社旗下的中地數媒公司（數字出版分社）依托兩家高新技術企業，數字出版業務收入突破2000萬元，實現收入和利潤連續三年翻番，形成了由技術開發、影視制作、智庫建設、自然資源知識服務在內的知識服務矩陣，正式步入市場化、規模化、高質量發展的階段。

技術驅動型知識服務模式的關鍵在于將高新技術原理與新聞出版產業鏈有機結合，探索并尋找出各種技術在新聞出版業應用的路徑和規律。經過多年的探索，在最新技術與新聞出版相結合方面，已經獲得如下認知：第一，AR技術應用于出版產業鏈的主要環節包括3D模型庫、AR編輯器、運營展示系統。第二，大數據技術應用于新聞出版業的關鍵技術包括數據存儲、數據采集、數據清洗、數據標引、數據計算、數據建模、數據服務，以數據為生產要素，重塑出版產業鏈。第三，AI技術推動新聞出版業的升級表現為對內推進新聞出版業務流程再造，如智能策劃與協同撰稿、智能審校系統、智能數據挖掘與加工、智能印刷、智能發行、流程協同與再造；對外提供智能化產品服務，包括新聞出版大數據、知識服務與專家系統、AR/VR的智能出版、智能教育、智能機器人、智能翻譯、新聞推薦、深度學習、語音識別等。

值得一提的是，幾乎所有新聞出版單位，都高度重視高新技術與傳統內容的融合，都積極探索和布局媒體融合發展，努力實現科技為出版賦能。

五、智慧驅動型知識服務模式

智慧驅動型知識服務模式，是指以國家級重點實驗室為龍頭，以智庫建設為核心，以產學研用一體化為整體格局，通過提供智慧型產品服務、智庫咨詢、智庫報告，舉辦高端會議論壇和開展標準研制和宣貫，提供知識服務的模式。

智慧驅動型知識服務模式是近年來出現的創新型知識服務模式，其共同特征包括：

其一，以國家級重點實驗室為龍頭。開展智慧型知識服務的新聞出版單位大多都以融合發展、科技與標準重點實驗室為依托，高度重視研發，強調創新，將科技融入出版，努力實現全程媒體信息無處不在、全員媒體提升公眾參與度、全息媒體多元展現、全效媒體功能多樣的全媒體發展。

其二，以智庫建設為核心。開展智慧驅動型知識服務，首先要確保擁有足夠的智力資源和專家智慧，建設一支強有力的專家隊伍，因此，智庫建設成為出版單位戰略布局知識服務領域不可或缺的一環。如中國農業出版社成立了“三農出版發行高端智庫”，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設立了“建設發展研究院”，知識產權出版社發起了“i智庫”，地質出版社面向自然資源行業組建了“睿智庫”。“融智庫”則是由地質出版社和知識產權出版社聯合發起的專業智庫，在課題委托、標準研制、論壇舉辦、成果出版、運行機制等方面已不斷完善并日臻成熟。

其三，致力于智慧技術研發應用，持續開展標準研制和宣貫。以知識產權出版社、人民衛生出版社等中央部委出版社為代表的智慧驅動型知識服務提供商，大多重視人工智能、增強現實、虛擬仿真等智慧型技術的研發與應用，持之以恒地研發技術含量高的創新型產品，如中國知識產權大數據與智慧服務系統（DI Inspiro）、“人衛智網”醫學教育智慧平臺等。同時，各類標準化工作也在持續推進中，無論是早期的新聞出版轉型升級標準體系、后來的復合出版工程系列標準，還是最近的國家知識服務標準，這些致力于知識服務的新聞出版企業都給予了人財物的支持，給予了智慧支撐和智力支持，并且經常開展標準的宣傳、貫徹和落實執行工作。

其四，創新第一驅動，人才第一資源。智慧型知識服務模式的市場主體，都把創新作為第一動力。在產品創新方面，各單位紛紛試水大數據產品、AR產品、VR視頻、“機器人+”閱讀的新業態、新模式；在技術創新方面，知識產權出版社長期致力于大數據、語義分析技術的應用與推廣；在運營創新方面，“直銷+代理”“機構+個人”“線上+線下”的銷售模式紛紛涌現，成為數字出版創收、營利的主要商業模式。智慧型知識服務模式的市場主體，都把人才作為第一資源。在發展模式方面，地質出版社推行協議工資制，引進行業領軍人才和骨干人才，持續供應新興出版的人才資源，按照市場經營規律和現代企業制度推進數字出版的產業化發展；人民法院出版社、人民衛生出版社、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等企業均擁有一支數十人規模的知識服務隊伍，形成涵蓋戰略、內容、技術、運營等全方位的人力資源布局。

其五，提質增效重要性凸顯，融合傳統部門成為趨勢。采取智慧型知識服務模式的新聞出版企業，除了一如既往地強調轉型升級以外，還對提質增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與此同時，對傳統出版部門的支撐與融合，成為智慧型知識服務的未來發展方向。

六、結語：知識服務向何處去

“從要素驅動、投資驅動轉向創新驅動”，“由高速增長轉向中高速增長”，已經成為中國經濟發展的新常態。該結論對數字出版的發展、知識服務模式的演進同樣是適用的。持續了一段時間以項目供給支撐數字出版、以平臺開發維持知識服務的局面即將成為歷史。讓市場在配置知識服務資源中發揮決定性作用，同時更好地發揮政府配置資源的作用，將成為新時代知識服務發展的主流方向和正確路徑。

今后，政策驅動型知識服務需要更好地發揮政府配置資源的作用，同時面向廣大的機構市場進行大力推廣和應用；產品驅動型知識服務、信息驅動型知識服務、技術驅動型知識服務，須以市場為導向，以用戶知識需求為目標，以科技與新聞出版融合為抓手，形成“政府引導、企業主體、市場主導、創新驅動、質效并重”的發展格局；智慧驅動型知識服務將成為國有數字出版知識服務的主流模式，成為數字出版產業化、新興出版提質增效、出版與科技融合的主力軍，成為數字出版國家隊提高發展質量和效益、落實媒體融合重任的必然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