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四年的春節

秦景棉

當1974年的春節即將來臨之際，我已結束了3年的學徒生涯，從此，可以享受一年一度的探親假了。我開始節衣縮食，把節省下來的錢全部用來買年貨，將兩個大提包塞得鼓鼓的。當時都為家人買了些什么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花8元錢買了40斤上等的好大米，家鄉河北隆堯不產稻子，大米是稀罕物。

體重90余斤的我，肩扛兩個大提包，乘坐火車千里迢迢往家趕。進了家門，見到久別的親人，看到一張張親切的笑臉，途中的艱辛立刻化為烏有。母親高興地把我帶回的東西分送給親朋好友。這時候，我才深深感到，背回家的年貨是那樣少，送人真有些拿不出手。

依照老家的習慣，大年初一，要起五更放鞭炮吃餃子，中午吃粉條菜，即豬肉燉粉條，里面還有海帶豆腐白菜。我向母親建議，中午改吃大米飯，母親樂顛顛地去淘米，我急忙攬過來，想親手為家人燜一鍋白米飯，告訴母親只管炒菜就是了。其實，我根本沒有做過大米飯，但似乎只有我親手把背回的大米做成飯，家人吃起來才有味道。

中午，我興致勃勃地為家人盛飯，揭開鍋，徹底傻了眼。白白的一鍋大米，在我的操作下，變成了黃黑兩色，煳得不忍視之。盡管誰都沒說一句責怪的話，但我的心里難受極了。

飯后，一位同學叫我去串門。正欲走，被母親攔住了，她把我叫進里屋，指著我身上的褲子說，出門換條新的，你看這兩膝蓋，磨得都發白了。這下可把我難住了，我沒有新褲子。3年學徒，每月20余元的收入，實在不舍得過春節為自己買新衣。我笑了笑說，這衣服干凈整潔，不是挺好嗎。母親不高興了，她告訴我，以后回家什么也不用買，給自己買件新衣服。

我理解母親，她看到女兒第一次回家過春節，穿著如此寒酸，心里不好受。母親是個很要強很顧及臉面的人，無論生活多么困難，無論平時多么節儉，每年過春節，母親都要為我們每人做一身新衣服。實在沒有能力做新的，也要把原來的舊衣服拆洗干凈，翻個面，再次縫制好，看上去和新的差不多。

望著母親不高興的樣子，我笑著向她保證，下次回家，一定買身新衣服。

如今，那個春節過去已經45年了，當時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每每想起，便會被溫暖的母愛相擁，母愛是我一生中幸福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