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我國《民事訴訟法》經過2007年和2012年兩次修訂,取得了一定進步。其中增加了人民檢察院提起抗訴和當事人申請再審兩種啟動再審的方式,這使得審判監督程序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再審程序。但遺憾的是,從我國立法和司法實踐來看,判決的終局性仍然易于受到挑戰。再審制度作為民事訴訟中的重要程序,其中以當事人申請再審的“再審之訴”對再審制度的功能提出挑戰,其是維護原審的判決效力還是維護當事人的訴訟權利成為研究的重點。
關鍵詞:再審之訴;既判力;訴權;民事再審;再審申請
一、再審程序的理論爭議
在中國啟動再審的主要方式是以當事人提起再審申請,從而法院對其申請進行審查而啟動再審。當事人以提請申請的方式提起再審是法律賦予其對錯誤生效裁判救濟的一種訴訟權利。但同時,法律又對當事人提起再審的對象、主體、期限和次數、管轄法院等方面進行了嚴格的限制。再審程序的功能是糾正已經發生法律效力的判決、裁定、調解書中可能存在的錯誤,但這并非這一制度設立的唯一目的。筆者認為首先通過再審程序使當事人充分行使訴訟權利維護其合法權益,其次在依法糾錯的同時維護正確裁判、保證程序的穩定以及司法公信力并重。對于由當事人申請而提起的再審程序其作為一種訴被廣泛認可,但再審申請以撤銷生效的裁判或調解書為訴訟目的,意味著期待把這些裁判或調解結果的程序“推到重來”屬于變更或形成之訴。[1]作為一種非常規的時候救濟手段,對其功能的理論爭議主要有以下幾方面:
(一)當事人訴權的行使和再審程序之間的沖突是非常規救濟程序原則
由民事訴訟法賦予當事人在訴訟程序進行過程中保護其合法權益的程序性權利,是表達訴權的一種有效途徑。其目的在于維護當事人實體的權益,這就需要當事人請求法院行使審判權而對其進行保護。[2]訴權是憲法所應保障的當事人的基本權利,不能因為憲法的可塑性問題沒有得到解決而使得權利的行使受到阻礙。訴權的行使應當以當事人主動提起為基礎,因此不應附加一定的條件。[3]但是,在法院的再審階段,法官面對大量再審案件,只是依法審查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的十三項的規定。或者,調解書是否違背自愿合法原則,只有在經過第一審和第二審程序救濟途徑用盡后,才能尋求再審程序。按照這一審判實踐,當事人申請再審必須依法進行,即當事人申請再審的權利是附加一定的條件才能行使的,根據民事訴訟法的舉證原則當事人還要進行舉證和說明使法院相信,法定事由確實存在從而獲得再審救濟的機會。表1中2015年至2018年9月,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申請再審的數量逐年遞增,其中2018年1月至9月的僅9個月申請再審的數量為2017年全年申請再審數量的兩倍。但是近四年轉入再審程序進入審判監督程序的案件數量占結案數量的比例不足1%,可以看出申請再審并非很困難,只是通過再審申請使案件進入再審程序并獲得改判非常困難。因此,我們應如何的理性地對待再審難這一問題,并正視當事人行使訴權與再審程序之間存在差距,這是非常規救濟程序原則之間的沖突性原則。
(二)當事人的再審申請與法院裁判既判力之間的沖突
如果較易啟動再審將會帶來終審不終,當事人以及各方將在原審中不盡力而為的問題。作為再審程序的指導思想“實事求是,有錯必糾”,應當考慮糾正裁判的錯誤,保持生效裁判的穩定性。終審判決在再審程序中易于被擊破的事實,會導致我國法院司法的公信力受到嚴重威脅。[4]再審程序是法律賦予當事人的救濟程序,其目的在于維護當事人雙方的利益和法律的秩序價值。隨著整個社會成員的法律意識不斷得以提高,法院裁判的既判力對當事人的影響將會漸漸擴大。在當事人與他人產生糾紛時會傾向于考慮利用訴訟這一模式實現自己的訴求,并對法院基于審判權而產生的司法裁判產生一定的信賴。這也能說明近年來訴訟案件數量增多的這一現象。司法具有一定的程序性質,一方面,可以緩和程序本身與實體價值的矛盾,從而實現其實體權利。另一方面,若把服從司法判決作為當事人的義務維護司法程序的正常運轉、維護司法權威和公信力。[5]
雖然賦予當事人申請再審的權利,但對于既判力不乏也將是一種挑戰。一方面,維護了當事人對自身權利的救濟。另一方面,當事人通過原審沒有解決的訴求,過多的寄希望于通過啟動再審程序而實現,當事人根本沒有認識到再審程序真正的價值。而再審法院一般過多的考慮原審裁判效力,并不會輕易將案件轉入再審程序進行審理,通過表1西安中院轉入再審案件的數量就可以看出。擁有再審申請權與其具體行使之間的矛盾往往使這一權利毫無用處。
二、民事再審程序的實踐狀況
我國的再審程序分為兩個階段:當事人申請再審階段和法院審查其申請的事由是否成立的階段。《民事訴訟法》第200條規定了申請再審的13種情形。若其中一項得到滿足,法院就應進行再審。這十三種情形劃分實體、程序和主體方面為三類。雖然規定了十三項理由但每一項理由的證明都涉及到相關司法解釋的具體規定,當事人在申請再審時往往無法知悉造成再審法院在詢問當事人時造成答非所問的現象。
例如,第二百條第一項規定“有新的證據,足以推翻原判決、裁定的”。其中新證據的構成需符合以下幾方面的要求:第一,客觀上屬于原審庭審結束后新發現或新產生的證據;第二,主觀要件上是原審期間因客觀原因無法取得或無法提供的證據;第三,實質上是足以影響原審裁判結果的證據。再審程序是一種特殊的救濟程序,為避免一審二審可能存在錯誤而設置。對再審新證據的審查是否進行采納,也應嚴格遵守限制性、補充性的原則。[6]在實踐中,對于民事再審程序的啟動,當事人期待案件進入再審程序,首先必須提供符合《民事訴訟法》規定的再審理由。否則,再審法院的法官往往會以駁回申請人提起再審請求而結案。通過圖1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轉再審案件的數量占總結案數的比例可以看出,案件進入再審程序的案件數量僅占申請再審案件數量不足11%。當事人通過行使訴權啟動再審程序的難度相當之大造成司法資源的浪費。
三、民事再審實踐與理論鴻溝的原因
(一)第一審與第二審審判機關查明案件事實的能力不足
圖1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再審案件進行審查后9%的轉入再審的案件屬于提審的案件,指令再審和本院轉再審的案件中也不否認一審、二審法院的裁判不存在錯誤。雖然我國申請再審和再審數量依然很大,在一定意義上說明了當事人對原審判決并未有充分的認可,這更加能折射出我國民事訴訟的一審、二審程序對案件的審查與判斷能力不足。從某種意義上講我國的再審制度并非三審終審制,這一制度符合中國司法實踐。三審終審程序可以解決司法機構中的裁判沖突,矯正由此引發的司法信任危機,同時糾正法律錯誤。但是,從我國目前形勢來看,實行三審終審制非常困難。因此我們更應該重視一審二審更加注重對案件事實的查明,而不能僅僅依賴再審程序對案件實體的處理。否則將會嚴重影響司法的公信力,而且會不利于合理救濟當事人的損害。
(二)較寬的再審入口
司法機關主要以書面形式審查民事再審案件,必要時開庭聽取雙方意見。但現實中被申請人出庭率不高,使得開庭多局限于形式。從性質上說,對于在實踐中裁定再審的標準,兩種觀點:①再審審查是對申請材料進行初步認定,符合形式審查要求就應裁定再審;②再審審查應注重糾錯功能,符合裁定確有錯誤的實質要件,才能裁定再審。對于裁定再審標準的兩種認識都不全面。對于是否裁定再審,應嚴格堅持《民事訴訟法》第200條的規定。民事訴訟法規定法定程序事由,一方面,基于對程序正義的追求,對程序違法問題進行監督。另一方面,基于保護實質正義的理念,對確有錯誤的裁判才會啟動再審程序。在追求實質正義的基礎上,涉及事實認定、法律適用等實體性事由的判斷應當審查原生效裁判。是否存在影響基本事實、案件性質、裁判結果等情形,如證據收集,事實調查和法律適用。對裁判的具體錯誤作出區分:第一、如果是法律適用錯誤而結果正確的案件,可以通過再審程序予以糾正應當啟動再審,再審程序能起到良好的引導作用。第二、區分法律問題與事實問題。對于法律適用的瑕疵判決結果公平的,則應當認真考慮再審的價值。第三、如果是事實問題,有必要區分案件主要事實和其他非主要事實,綜合考慮是否對當事人的權利與義務造成實質影響,對具體問題作出具體分析。[7]
四、對民事再審程序完善建議
(一)重視一審二審司法機關對糾紛的解決有更多技能和經驗
與再審程序中法官相比,下級法院法官在審判案件數量、離案件發生時間更近等方面具有優勢。在我國的司法實踐中,當許多案件上訴或申請再審至上級法院時,它們往往會面臨隨著時間的推移使得原有的證據損壞或滅失的風險,以使得再審法官很難調取到證據。當然,英美法系僅審查明事實、后續上訴只涉及法律適用的問題,對改革我國民事訴訟法來說過于激進。大陸法系國家德國、日本在第一次和第二次審中均處理事實和法律問題,第三次審判僅涉及法律適用是否恰當,似乎對我國《民事訴訟法》進一步修改更有借鑒意義。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第三審法院發現認定案件事實不清的,可通過將案件發回重審的方式來處理。但對于我國而言,應把握好一審、二審程序。未充分利用法律已經給予給當事人現有的救濟途徑而一味的追求非常的再審救濟會造成基層法院沒有發揮主要司法功能,使有限的司法資源“干涸”。
(二)再審案件應當規定如何收取受理費用的制度
對于再審案件一般不收取一定的訴訟費用,但再審案件法律也沒有明確的規定立案與征收費用的標準。如果能征收訴訟費用,將會增加尋求司法保護當事人提起訴訟的成本。因此,促使當事人在糾紛發生時主觀上引導其更愿意積極尋找更為經濟的非訴手段解決。[8]這樣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決法院再審案件居高不下的事實的,進而解決法院案件審理工作巨大導致裁判不公正的問題。亦可減少案件一旦進入再審程序而使得對方原生效裁判的執行受到阻礙,或造成相對方參與再審程序的訴累或其他不正當目的。
(三)建立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
圖2中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轉再審案件的處理結果可以看出,法官在再審程序中并未將非訴訟解決糾紛的理念運用其中,調解結案的數量所占比例僅3%。對于當事人申請而啟動的再審之訴,當事人過多的期待解決原有的糾紛,要真正做到化解糾紛應當在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框架下審視這一問題,調解、和解、訴訟、都是解決糾紛的方式的途徑,不能僅依據訴訟一種方式。借鑒美國發展完備的替代性糾紛解決機制(ADR),使得糾紛在法庭之外得以解決。開庭審判案件越來越少,隨之帶來越少的重新審判的申請。在實際操作中,若偏重于糾紛的實際解決而忽視法律的剛性規定,可能會造成法律制度構建和運行的障礙,甚至使社會主義價值削弱;而堅守法律的剛性規定,強調“依法”解決所有的糾紛顯然又不現實。面對這樣的兩難境地,對于糾紛現象和糾紛解決的標準、方法和技術的具體分析和探討,可能會為我們提供一個全新的思維角度和廣度的思維空間,以便尋求一個既合乎理性又具有實用價值的解決方案。[9]
參考文獻:
[1]王亞新,陳杭平,劉君博.中國民事訴訟法重點講義.高等教育出版社,2017年3月第1版,第287頁.
[2]吳英姿.“再審之訴”的理論悖論與實踐困境——申請再審權性質重述.法學家,2018年第3期第138頁.
[3]李浩.論民事再審程序啟動的訴權化改造—兼析《關于修改〈民事訴訟法〉的決定》第49條.法律科學,2012年第6期170頁.
[4]張衛平.民事訴訟法.法律出版社,2009年第2版,第326頁.
[5]劉紹彬.民事再審程序對既判力的沖突問題研究.政治與法律,2015年第5期.
[6]郎立惠.論民事再審審查程序對新證據的認定.河北學刊,2014年5第34卷第139頁.
[7]鄭學林.簡論民事再審審查制度實施的若干問題.中國政法大學學報,2014年第1期.
[8]徐瑩穎.民事再審案件受理費的規范適用.人民司法,2018年第13期.
[9]趙旭東.如何打破僵局——替代性糾紛解決方式(ADR)的研習與實踐.陜西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1版第57頁.
作者簡介:
楊思莉(1990.1~ ),女,陜西咸陽人,碩士研究生,現就讀于西北政法大學,研究方向:民事訴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