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初昇 燕曉娟 衣長軍
(華僑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 福建 泉州 362021)
進入21世紀以來,中國政府相繼提出“走出去”戰略和“一帶一路”倡議,中國對外直接投資(OFDI)規模迅速增長。2016年,中國OFDI創下1 961.5億美元的歷史新高,在全球占比達到13.5%,蟬聯全球第二;截至2016年底,中國2.44萬家境內投資者在國(境)外設立對外直接投資企業3.72萬家,分布在全球190個國家(地區),中國已進入雙向直接投資項下資本凈輸出的新時代(1)參見商務部《2016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 2017年9月30日, http://hzs.mofcom.gov.cn/article/date/201803/20180302722851.shtml, 2019年1月14日。。中國是全球海外移民大國,海外華僑華人約有6 000萬,海外華僑華人社團網絡逾2.5萬個,作為社會關系網絡的海外華商網絡具有本土化與國際化的雙重特征,中國OFDI子公司自然會嵌入東道國(地區)海外華商網絡之中,這是中國企業海外投資的一個天然優勢。
隨著互聯網和通信技術的發展,電子商務已經成為全球經濟必不可少的交易形式,跨境電商更是為全球企業以及消費者提供了更加低廉的價格和更加豐富的全球商品種類[1]。2017年中國跨境電商交易總規模為8.06萬億元人民幣,2013年到2017年年復合增長率高達26%,跨境電商滲透率(跨境電子商務交易規模占進出口貿易總額的比例)從2013年的12%上升到29%。跨境電商提供了新的貿易平臺,擴大了國際貿易規模,而國際貿易對OFDI可能有正向的促進作用[2]。我們認為跨境電商本身作為一種貿易形式理應對OFDI產生一定的影響,而中國海外投資子公司自然會嵌入東道國(地區)的華商網絡中,海外華商網絡也理應為中國企業跨境電商、對外直接投資牽線搭橋,因而跨境電商、華商網絡與對外直接投資的關系問題值得學界重視。但已有關于跨境電商的研究大多集中于跨境電商的影響因素[3-4]、跨境電商物流[5-6]以及跨境電商對國際貿易的影響[7-9],跨境電商對基于華商網絡效應的OFDI的影響機制研究目前仍處于缺位狀態。
本文的創新點在于:第一,學界鮮少關注到華商網絡對OFDI的影響,本文對由華商網絡效應引起的OFDI進行了明確界定,引入了華商網絡OFDI變量,并給出了測算方法。第二,探索性地研究了跨境電商對中國OFDI的影響作用,并將華商網絡納入跨境電商與OFDI的關系的研究中;對跨境電商貿易進行分類(B2B、B2C;出口貿易、進口貿易),研究不同種類跨境電商對華商網絡OFDI的差異化影響。第三,本文考慮到華商網絡與跨國公司OFDI可能存在雙向因果關系而導致的內生性問題,在研究方法上采用工具變量對內生性問題進行修正,并驗證了實證結果的穩健性。
隨著全球化發展,移民在整個社會早已是司空見慣,移民網絡在國與國之間的經濟合作中所發揮的作用也進一步得到了學界認可。Epstein和Gang將種族網絡定義為一種通過建立信任、克服非正式障礙(風險和不確定性等)來解決國際合同執行困難的方法[10]。移民可以充當東道國境內潛在投資者和母國商業界之間的中間人,啟動新的生產活動、促進伙伴關系;或充當母國企業OFDI的本地合作伙伴;或作為一個“信息者”,促進、吸引外商直接投資流入其母國[11]。移民企業相較于母國企業擁有更多關于東道國市場信息,能夠有效地減少母國與東道國在投資方面的壁壘,因此移民對OFDI可能會存在正向的促進作用[12]。
早期文獻主要集中在移民網絡對國際貿易的影響研究上。Gould[13]、White和Tadesse[14]、Jansen和Piermartini[15]均認為移民網絡可以通過降低貿易成本促進雙邊貿易發展。Rauch和Trindade通過研究華商網絡對中國與東南亞國家之間的雙邊貿易,指出華商網絡能夠降低非正式的雙邊貿易壁壘,促進國際貿易[16]。移民網絡還可以通過提供信息渠道、減少摩擦、促進貿易關系降低母國和東道國之間的貿易成本[17]。Fagiolo和Mastrorillo認為雙邊貿易不僅受到移民數量的影響,而且受到移民在東道國社會網絡的相對嵌入性的影響,網絡嵌入性越強,對雙邊貿易的影響就越大[18]。
關于移民網絡對OFDI的影響,由于研究方法的差異,研究結論并不一致。Sanderson和Kentor以發達國家為例,分析了外商直接投資與國際移民之間的關系,他們認為國際移民對外商直接投資沒有直接影響[19]。但Hernandez的研究卻表明移民網絡對吸引外資有顯著的正向影響[20]。華商網絡是族群網絡的一種,可以通過非正式網絡高效地傳播市場信息[21]。中國作為國際化的“后來者”,在國際競爭中往往面臨外來者劣勢[22],這些劣勢主要源于雙邊文化差異[23]。跨國公司通過與東道國華商網絡之間的聯系,可以減少文化等非正式制度因素給企業帶來的負面影響。華商網絡還可以幫助跨國公司獲得準確的東道國市場信息,降低OFDI成本。當企業投資到制度不完善的國家或地區時,華商網絡能夠減少交易雙方的機會主義行為[16,24],為跨國公司提供合約保障,其傳導過程為:跨國公司子公司嵌入東道國華商網絡→降低外來者劣勢→提升海外子公司生存經營能力→促進跨國公司OFDI績效。因此,東道國(地區)的華商網絡在中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過程中發揮著重要的正向作用[25-27],根據以上分析,提出以下假設:
H1:華商網絡對我國企業OFDI有正向作用,即華商網絡有助于促進OFDI的增長。
華商網絡對中國企業OFDI可能有正向促進效應,本文采用華商網絡對中國OFDI的影響系數乘以中國OFDI金額來衡量由華商網絡效應所引起的OFDI變動金額(簡稱“華商網絡OFDI”)。
如今,電子商務已經成為中國經濟發展的重要趨勢[28]。經濟全球化也使得電子商務不再只局限于本國,跨境電商作為一種貿易形式,對傳統貿易產生了重要影響。跨境電商的出現大大減少了與距離相關的貿易成本,并且減少了其他與文化和信息有關的貿易費用[8];跨境電商可以重新分配運輸成本、縮短快遞運輸時間,也因其有競爭力的價格和廣泛的產品組合而更具吸引力[1]。在“一帶一路”的背景下,跨境電商對中國國際貿易體系產生了深刻影響:一方面,跨境電商顛覆了傳統的電子商務,具有對外貿易方式多樣化、國際交流方式多樣化、支付方式多樣化的特點,物流模式也在經歷著高速的變化和發展;另一方面,跨境電商重建了中國對外貿易產業鏈,建立了完善的產業標準,實現了企業規模效應,給企業發展注入了新的活力[7]。Wang等的研究也證實了跨境電商可以通過降低國際交易成本,對國際貿易規模產生顯著的促進作用[9]。跨境電商對中國的對外貿易也產生了顯著的促進作用。《2016年度中國電子商務市場數據監測報告》顯示,2016年中國跨境電商交易規模達6.7萬億人民幣,同比增長24%。跨境電商在中國的對外貿易中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Moran認為,OFDI出現在產品生命周期的后期;貿易與投資的關系表現為前期出口貿易不斷積累,導致后期對外投資的產生[29]。出口貿易有利于OFDI增長[30],關于中國市場的研究也證實了這一觀點。Cross等對中國OFDI的計量研究結果表明:中國OFDI與進出口貿易具有正相關關系[31]。跨國公司通過國際貿易會積累起大量有關東道國市場的特點和規模等的信息,這些信息將有助于其在東道國市場進行投資,即國際貿易對OFDI有正向促進作用。我們認為跨境電商對華商網絡OFDI的影響主要有以下兩種傳導過程:(1)跨境電商→促進國際貿易→帶動華商網絡OFDI;(2)跨境電商→為海外華商轉型升級提供新途徑→促進華商網絡擴張→帶動中國OFDI擴張。具體而言,第一,跨境電商對國際貿易有顯著促進作用。根據國際貿易會促進OFDI的結論,跨境電商作為國際貿易的新模式,對OFDI可能會產生積極作用。跨境電商作為一種國際貿易模式,可以被跨國企業利用,也可以被華商網絡利用,降低華商網絡交易、信息以及運輸成本,充分利用跨境電商的優勢可以幫助擴大華商網絡效應,促進華商網絡OFDI的增長。第二,跨境電商的出現為海外華商企業的轉型升級提供了新的機遇和途徑,跨境電商使得海外華商不再局限于企業自有資本與地理區位,跨境電商的低進入門檻使得更多的東道國華僑華人能以更低成本成為中國跨境電商的一員而參與到國際經濟中;跨境電商規模的擴張使得華商網絡的范圍和人員規模不斷擴大,成為海外華商共享中國國際化紅利、搭乘中國經濟快速發展便車的有效途徑。根據前文綜述,華商網絡的擴張對中國企業OFDI的影響效應也自然會被進一步擴大。根據以上分析,提出以下假設:
H2:跨境電商對華商網絡OFDI有正向作用,即跨境電商有助于促進華商網絡OFDI的增長。
上述文獻綜述表明:第一,華商網絡對OFDI可能有正向促進作用,然而,迄今為止,華商網絡所引致的OFDI變動尚未引起學界的足夠重視。本文創新性地引入了華商網絡OFDI變量展開研究。第二,跨境電商已經成為中國新的貿易增長點,但是國內外關于跨境電商的研究大多集中在其對國際貿易的影響上。跨境電商降低交易費用、信息成本、運輸成本的功能對華商網絡OFDI會有怎樣的影響?基于以上分析,本文分兩階段探討跨境電商對華商網絡OFDI的影響。第一階段驗證華商網絡對OFDI的影響,得到華商網絡對OFDI的影響系數;第二階段計算華商網絡OFDI金額,研究跨境電商對華商網絡OFDI的影響。最后根據《2016年度中國電子商務市場數據監測報告》對跨境電商進行分類,研究不同類別跨境電商對華商網絡OFDI的影響,并提出相關政策建議。
1.被解釋變量
OFDI額。本文選取2011—2016年《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公布的中國對各國(地區)OFDI存量來衡量OFDI水平,并取對數消除異方差的影響。
華商網絡OFDI。將華商網絡對中國OFDI的影響系數乘以中國對各國(地區)OFDI額,得到基于華商網絡效應的OFDI額。該變量表示由華商網絡效應所引起的OFDI變動金額,取對數以消除異方差的影響。
2.解釋變量
(1)華商網絡。本文根據聯合國人口司公布的世界移民數據,利用中國在各國的移民存量計算各國的華人人口比例。該數據每五年公布一次,2011—2014年的華人人口比例用2010年和2015年的華人人口比例的平均數代替,2016年的華人人口比例用2015年和2017年的華人人口比例的平均數代替。

(3)企業與企業跨境電商貿易額。主要是表示不同國家(地區)企業與企業之間通過跨境電商平臺進行貿易往來和交易所產生的交易額。
(4)企業與消費者跨境電商貿易額。主要是指不同國家(地區)的企業和消費者之間通過跨境電商平臺進行交易所產生的交易額。
(5)跨境電商出口額。表示跨境電商貿易額中屬于出口部分的貿易額。
(6)跨進電商進口額。表示跨境電商貿易額中屬于進口部分的貿易額。
3.控制變量
根據Ramasamy等的研究[33],東道國經濟規模、勞動力成本、技術水平以及母國和東道國之間的地理距離都會影響母國OFDI。本文用東道國的經濟生產總值表示東道國的經濟規模;用東道國的人均國民收入表示東道國的勞動力成本;用東道國的高科技產品出口額占總制成品出口額的比例表示東道國技術水平;母國和東道國之間的地理距離用北京和東道國首都之間的距離表示。母國和東道國之間的經濟距離往往反映了要素成本和技術能力的差異,是影響母國OFDI決策的重要因素[34],本文用東道國與母國之間的人均GDP差的絕對值衡量。東道國的貿易開放程度[35]和自然資源稟賦[36]也是影響母國OFDI的重要指標,本文用東道國的進出口貿易額占GDP的比重來衡量東道國的貿易開放程度,用東道國燃料、礦石和金屬出口占商品出口總額的比重來表示東道國自然資源稟賦。Aguilera-Caracuel等的研究表明,正式制度距離和非正式制度距離是跨國公司對外投資決策不可忽略的因素[37]。正式制度距離的測量參考Wiig和Kolstad的研究[38],采用世界銀行世界治理指標(WGI)數據庫提供的世界各國制度質量評價體系,包括話語權和問責、政府穩定與暴力、政府效能、監管質量、法治程度和腐敗控制。本文采用Hofstede文化評價指數衡量母國與東道國之間的非正式制度距離,由于部分國家的數據缺失,本文從權力距離、個人主義、男性主義、不確定性四個維度對母國與東道國的文化特征進行量化。
本文采用Kogut和Singh提出的對正式制度距離和非正式制度距離的測量方法[39],計算公式如式(1)所示:
(1)
Icj表示母國的第j項指標,Iij表示第i國的第j項指標,Vj表示第j項指標的方差,n表示指標個數。
4.工具變量
護照費用。表示中國居民辦理各國護照的費用,高護照費用與較低的移民水平有關。數據來源于Mckenzie[40]提供的世界各地護照費用。
本文所涉及變量的類型、名稱、標識與數據來源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說明及其數據來源
如前所述,本文通過兩個階段來研究跨境電商對華商網絡OFDI的影響。
第一階段模型:
ln OFDI=α1CHI+α2GDP+α3DIS+α4DP+α5OPEN+α6DE+α7FID+α8IID+α9DB+α10ZF+ξ
第二階段模型:
ln COFDI=β1CBEC+β2GDP+β3DIS+β4DP+β5OPEN+β6DE+β7FID+β8IID+β9DB+β10ZF+ξ
1.單位根檢驗
本文結合Dickey和Wayne提出的ADF-Fisher單位根檢驗法[41]以及Phillips和Perron提出的Fisher-PP單位根檢驗法[42]對各面板序列進行單位根檢驗,檢驗結果如表2所示。由表2可以看出,各變量的p值均小于10%從而拒絕原假設,表明各面板序列不存在單位根,具有良好的穩定性。
2.多重共線性檢驗
為保證檢驗結果的穩健性,對文章所有自變量進行方差膨脹因子(VIF)分析,VIF的值越大,說明多重共線性問題越嚴重。表2中顯示所有變量的VIF值都遠小于5,表示模型中的變量之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

表2 描述性統計及各變量單位根p值和VIF檢驗結果
3.模型選擇
本文實證模型采用面板數據模型,模型選擇的檢驗步驟如下:第一,F檢驗結果為p=0.000,拒絕“混合效應模型是可以接受的”的原假設,固定效應模型優于混合回歸模型;第二,LM檢驗結果為p=0.000,拒絕“不存在個體隨機效應”的原假設,與混合回歸模型相比,隨機效應模型更好;第三,Hausman檢驗選擇固定效應模型和隨機效應,原假設為“應該使用隨機效應模型”,檢驗結果為p=0.086 6,不能拒絕原假設,隨機效應模型更優。
本文根據第一階段模型,檢驗華商網絡對OFDI的影響,檢驗結果如表3所示。華商網絡對OFDI的回歸系數為0.051,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華商網絡對OFDI有正向的促進作用,即華商網絡的活動越活躍,中國跨國公司的OFDI就越高,假設1成立。
本文運用工具變量進行穩健性檢驗。移民網絡會影響OFDI,反過來OFDI也會增加母國對東道國的凈移民[19]。中國OFDI會影響海外華商網絡的分布,華商網絡與中國OFDI之間可能存在雙向因果關系。工具變量可以有效地解決內生性問題,本文選擇護照費用作為華商網絡的工具變量主要是基于以下考慮:一是從與內生變量的關系看,辦理護照的費用提高會增加移民的成本,與移民存在負相關關系;二是從外生性的角度考慮,辦理護照的費用是由各國自由設定,與OFDI之間是相互獨立的,不會對OFDI產生影響。綜上所述,本文選取護照費用作為華商網絡的工具變量。
使用工具變量進行估計的結果如表3所示。本文采用以下統計檢驗判斷工具變量選擇是否合適:(1)工具變量與內生變量的相關性,計算Stock和Yogo[43]的最小特征值統計量為10.704,因此,拒絕“弱工具變量”的零假設,說明工具變量與內生變量之間具有較強的相關性;(2)Kleibergen-Paaprk LM檢驗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拒絕“工具變量識別不足”的零假設;(3)通過Hausman檢驗,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拒絕“華商網絡是外生的”的零假設。綜上,本文選擇的工具變量是合理的。在引入CUSD工具變量有效地控制內生性問題之后,華商網絡系數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沒有實質性變化,再次驗證假設1。

表3 華商網絡對OFDI的影響分析
注:*、**、***分別代表p<0.1,p<0.05,p<0.01,下同。
由第一階段回歸結果得出華商網絡的系數為0.051%,將該系數與OFDI額相乘即可得到華商網絡OFDI的值,再根據第二階段模型,檢驗跨境電商對華商網絡OFDI的影響。如表4所示,模型1包括所有控制變量,模型2加入變量跨境電商(CBEC)。

表4 全樣本回歸結果
表4中模型2顯示,CBEC的系數為0.602,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跨境電商的貿易額每增長1%,華商網絡OFDI增長0.602%,跨境電商與華商網絡OFDI呈現正相關關系,華商網絡通過與跨境電商結合,對OFDI的效應得到加強,假設2得到驗證。根據產品生產周期理論,國際投資會在國際貿易之后產生,企業前期通過對外貿易進行資本積累,為后期OFDI奠定基礎。由跨境電商所完善的跨國運輸渠道及信息搜集系統可以幫助華商網絡在前期更加快速地積累資本,也幫助華商網絡在前期對外貿易和后期OFDI過程中節省大量的時間和運營成本。跨境電商的出現促使更多的華僑華人成為國際經濟的參與者,擴大了華商網絡的和國際貿易的規模,為海外華商搭乘中國經濟快速發展便車提供了途徑,也為海外華商轉型升級經營模式提供了機遇,從而促進中國企業持續開展OFDI活動。
本文將跨境電商分為兩大類:第一類包括B2B跨境電商和B2C跨境電商;第二類包括出口貿易和進口貿易。將第二階段模型中的自變量變換為B2B貿易額(B2B)、B2C貿易額(B2C)、跨境電商出口額(EXPORT)、跨境電商進口額(IMPORT),得出四個新的方程,以此來分析不同種類的跨境電商對華商網絡OFDI的影響。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

表5 不同種類跨境電商對華商網絡OFDI的影響
第一種分類的回歸結果如模型3和模型4所示。模型3和模型4中B2B和B2C的系數都為正,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企業與企業之間的跨境電商貿易、企業與消費者之間的跨境電商貿易對華商網絡OFDI都有正向促進作用。B2B的系數為0.629,B2C的系數為0.336,說明B2B對華商網絡OFDI的正向促進作用更大。B2B是企業與企業之間的交易,其市場信息收集更加全面;相較于B2C模式,企業與企業之間的交易量更大,交易雙方的信任度也更高,逆向選擇與道德風險發生的概率也更低,更有利于企業打開海外市場,開拓海外合作伙伴。所以,B2B跨境電商更能夠促進華商網絡OFDI。
第二種分類的回歸結果如模型5和模型6所示。模型5和模型6中EXPORT和IMPORT的系數都為正,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跨境電商出口貿易和跨境電商進口貿易對華商網絡OFDI都有正向促進作用。EXPORT的系數為0.646,IMPORT的系數為0.375,說明跨境電商出口貿易比跨境電商進口貿易對華商網絡OFDI的正向促進作用大。中國跨境電商進出口產品以制成品為主,根據高揚的研究(2)參見高揚《我國進出口貿易結構與對外直接投資區位選擇的相關性分析》,吉林大學國際貿易學2017年碩士學位論文。,進口制成品在一定程度上會擠壓國內相關產業的市場份額,而目前中國國內工業產業處于產能過剩階段,制成品進口額的增加會加劇中國國內的企業競爭,過度競爭將不利于中國OFDI布局;出口制成品的企業通過尋求海外市場可以解決產能過剩和成本過高的問題,企業通過出口尋求更多的商業機會,進一步獲取市場,為企業的海外投資做準備,對中國的OFDI有顯著的促進作用。所以,跨境電商出口貿易對華商網絡OFDI的促進作用更明顯。
綜上,不同種類的跨境電商貿易對華商網絡OFDI都有正向促進作用,但是B2B跨境電商和跨境電商出口貿易的促進作用更大。這也進一步驗證了假設2,跨境電商與華商網絡OFDI存在正相關關系。
為了進一步證明本文所得結論的合理性,本文將使用護照費用工具變量所得出的華商網絡對OFDI的影響系數乘以OFDI額,重新計算華商網絡OFDI額,并運用第二階段模型進行回歸,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

表6 加入工具變量的華商網絡OFDI回歸結果
如表6所示,CBEC和不同種類跨境電商(B2B、B2C、EXPORT、IMPORT)的回歸系數依然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且系數大小與之前研究所得的回歸結果沒有太大差異,說明本文的研究結果是穩健的,即跨境電商對華商網絡OFDI有正向促進作用,不同種類跨境電商對華商網絡OFDI的影響具有差異性。
本文運用中國OFDI的宏觀數據,將跨境電商加入華商網絡OFDI的研究中,拓展了OFDI的研究內涵,豐富了華商網絡OFDI的影響機理,明確了跨境電商與華商網絡OFDI的關系,也為未來跨境電商的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本文還創新性地研究了不同種類的跨境電商對華商網絡OFDI的影響。
實證結果支持華商網絡對OFDI有正向作用的假設,即東道國華商網絡越活躍則越有利于母國在該國進行直接投資。世界經濟一體化,跨國公司在進行OFDI的過程中要充分考慮華商網絡這種非正式網絡的影響。一方面,各國政府應當維護國際移民權益,支持國際移民組織(IMO)的政策,加強企業與華商網絡的交流平臺建設;另一方面,跨國企業應當與東道國華僑華人積極交流溝通,通過華商網絡與當地主流社會增進交流,擴大自身的優勢,增進對跨國文化差異的理解,避免不必要的海外投資摩擦與OFDI交易成本。
實證結果也支持跨境電商對華商網絡OFDI有正向作用的假設。B2B跨境電商貿易對華商網絡OFDI的促進作用要大于B2C跨境電商貿易,跨境電商出口貿易對華商網絡OFDI的促進作用要大于跨境電商進口貿易。運用跨境電商可以有效地降低貿易成本和進入門檻,更有利于促進移民網絡OFDI。因此,應當進一步擴大全球跨境電商的交易規模,放寬跨境電商企業的國際準入條件,鼓勵資本進駐跨境電商企業。鼓勵OFDI企業將華商網絡與“互聯網+”結合,發揮跨境電商低成本和便捷的優勢,利用跨境電商擴大華商網絡的效應,促進華商網絡與跨國企業的持續經營。
由于條件限制,本文也存在一定的不足。首先,本文實證數據年限較短,主要是由于中國跨境電商貿易起步較晚,從2011年才開始公布跨境電商數據;其次,雖然中國跨境電商與OFDI近年來發展迅速,華人移民網絡遍布全球,研究華人移民網絡與中國企業國際化有一定的代表性和典型性,但國際移民是世界性的普遍現象,中國人向外移民只是國際移民潮流中的一個組成部分,并不是中國獨有的現象,另外還有猶太移民、印度移民、非洲移民等,未來應該采用更多的移民樣本,豐富和拓展全球移民網絡與國際經濟的研究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