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孩子一起拓出精彩世界

科科媽

一

兒子科科4歲時患上了多動癥，做什么事都不能專注，我想了很多辦法卻都不見效。轉眼一年多過去了，眼看科科快要上小學了，再這樣下去可太糟糕了，我心急如焚。

一天，上小學的侄子來我家，他帶科科玩拓樹葉，沒想到科科竟然對拓樹葉非常專注，安靜地拓了很久。看著自己在白紙上拓下的那片橡皮樹樹葉，科科滿臉驚喜，他認真地觀察了幾分鐘。

孩子的表情感染了我，我拿上白紙和鉛筆，和他們一起拓畫。

剛開始是拓樹葉，接著加上樹枝一起拓，后來拓石頭、花朵、蔬菜、水果內核……

從此以后，看到喜歡的東西，科科就會拿著紙蒙上去用筆輕輕地涂描。看著拓畫在紙上躍現，科科感到新奇、歡喜、滿足。

有一次，我帶科科去博物館，館方設了一個古代璽印拓畫案臺，我發現他們提供的那支筆是紅色顏料的，拓出來的璽印栩栩如生，鮮艷奪目，兒子接連拓了十多個。我把那些拓出來的印章畫拿回家裱起來，很有文化味道。

從博物館回來后，我們開始用彩墨拓畫，這樣拓出來的畫更加生動多彩。我和科科對拓畫都著了迷，我把書房里的書柜移走，整個書房變成了拓畫房。

這時候，我發現科科的多動癥幾乎痊愈，而且愛上了思考，因為從拓畫的過程中，他真正感受到了世界的多樣與神奇。

二

我買來一些拓畫書籍，又給科科報了美術培訓班。

慢慢地，我們對拓畫了解得越來越多。

我們之前只會用紙蒙著物件拓，買的彩墨和紙張也不專業。后來才知道，拓畫最好買硯墨，同樣的宣紙，也有熟宣和生宣之分，它們吸水性不同，適用于不同的場合;用于拓畫的筆也有講究，如有排筆、毛刷等;拓畫除了蒙著拓，還可以直接拓。所謂直接拓，就是給物體噴上彩墨，直接把紙蒙上去，輕輕拍打，這樣物體就拓到紙上了。另外，對拓下來的畫，可以做繪畫加工。比如我們拓了很多花、葉片等，給它們加個花瓶，涂上底色，再拓一次，噴上背景色，這樣出來的畫就成了飽滿的油畫，而且比油畫更真實，好像花、葉真的要隨風搖曳起來，特別美。

我和兒子的這些作品，朋友們都想要，他們對科科贊不絕口，這讓科科更有成就感了。

有一次，我們從書上看到著名的土耳其水拓畫，頓時來了興趣。恰好科科的美術老師也喜歡水拓畫，她告訴我們如何購買制作水拓畫的專用材料和顏料，怎么調配二者的比例，如何借助液體的流動性來拓畫。

開始，我和科科都是隨意地旋轉、攪動液體，不知怎么把握好線條和色彩，畫出的作品太過于意識流。多次嘗試后逐漸有了手感，先畫出花朵、森林、天路等各種題材的形狀來，然后把紙蒙到液體上，拓上畫，吹干。這種水拓畫有種很特別的流動美，好像物件的靈魂在舞蹈，不愧是非物質文化遺產。

有一次，科科姑父的一位在廣東做布料生意的朋友，看到科科制作的一幅名為《夢》的水拓畫，立刻就被吸引了，那種流動的絢爛色彩，張揚又充滿靈氣，他一定要買去做布的花樣，后來聽說那款花紋的布銷量很好呢。他還介紹佛山做瓷磚生意的朋友找科科制作瓷磚花紋，后來我們新房裝修用的瓷磚，那上面的花紋都來自科科拓的畫。

三

最近兩年，我和科科又迷上了制作魚拓畫。最初是用死魚拓，拓出來后總覺得不怎么好，因為它缺少生氣。之后，我們從制作醉蝦中得到靈感，我們決定給魚喝酒，讓它醉暈，供我們拓畫。

開始，我們采取直拓畫的手法，調好墨后給魚噴上，然后拓出形狀，再畫眼睛。這樣拓出來的魚生動多了，但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好像一條生氣的魚，后來才發現畫上的魚跟眼前的魚方向是反的，難怪！

于是，我們嘗試間接拓魚法，將宣紙蒙到魚身上后，把宣紙噴濕，讓宣紙與魚最大限度貼近，再用電吹風吹干，然后用拓包輕輕地從魚的背部及深色部位開始拓印，慢慢地拓到魚鰭，最后再畫眼睛。

這樣拓出來的魚才是真正活了。

有一位釣魚愛好者，釣到一條2.5公斤重的大海雕，他從我同事那里聽說我們可以做魚拓畫，他帶著魚找過來，一定要科科幫他拓。后來聽說有人出一萬多元買他這幅畫，這讓科科很是激動。

還有一次，一個小女孩養了6年的一條狗狗去世了，她很悲傷，給狗拍了很多照片，可還是覺得十分難過。她媽媽找到我，請我兒子去幫忙把狗狗拓畫下來。

那天，女孩和科科一起，用拓包一點點撫過狗狗的身體，等狗狗在紙上出現后，她覺得她的愛犬仿佛活了。這幅畫，一直掛在她家。這件事讓科科第一次感受到真摯的情感原來如此刻骨銘心、如此寶貴。他說：“真摯的情感值得我們特別珍惜。”

四

如今，自我第一次帶著科科拓下第一片樹葉開始，時間已經過去4年多了。科科已經從一名幼兒園的問題兒童成長為小學四年級的優秀學生。

科科的多動癥早已不治而愈，他成了一個做事專注、行為穩重的孩子。拓畫幫助科科開闊了眼界，提高了觀察力，給了他一雙對世間萬物充滿興趣的眼睛，而且，他愿意做一個安靜的記錄者，用藝術的形式將世間萬物珍藏。

有很多人問我，科科這樣迷戀拓畫會不會影響學習。我深思了這個問題，答案是否定的。科科現在學習成績優異，應該說拓畫還起到了不小的促進作用。比如，語文方面，拓畫讓科科對語言的理解更敏感，他的語言表達細膩、真實，內容豐富。拓畫也開拓了科科的思維，他在拓畫的細節里看到豐富的線條脈絡，在顏色的細微變化中感受到變化的多樣性，自然拋棄了單一的思維方式。比如，做各種數學開拓題，他幾乎次次都考慮得很全面，老師問他為什么能把所有可能的答案都想到，他說他的腦子里就像在拓畫，按一條接一條的紋路思考就是。再有，拓畫鍛煉了科科的專注力，這讓他的學習效率非常高。另外，拓畫所帶來的榮譽讓科科充滿了自信。

周末，科科做作業累了，我們母子倆會帶上工具到野外去拓樹的皮膚、公園里的石頭，甚至樹上被小鳥廢棄的鳥窩也被我們拓了下來。這種有趣的休息方式，讓孩子很快又能心情愉悅地進入學習狀態。

其實，拓畫不僅對孩子產生了影響，也讓我改變了不少。

我曾是一個做事急躁的中年婦女，如今，這些脾氣在我身上幾乎找不到了。

最重要的是，我和兒子沉浸于一個共同的愛好中，在共同尋覓拓畫材料、探討拓畫方式、完善拓畫技巧的過程中，我們像玩伴、像好友、像合作者一般親密無間。

美國著名作家庫爾特·馮內古特說：“練習一門藝術，不管你的水平多好或者多差，這是讓你的靈魂成長的方法。”我真的切身感受到拓畫對孩子精神成長的強大力量。

有時候，面對自己拓下的一幅滿意作品，我們會開點輕音樂，母子倆肩靠肩坐在地毯上靜靜地欣賞，那一刻，我仿佛覺得他又回到了我的子宮里，我們那么近，那么近。

（摘自《黃河黃土黃種人》2018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