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大學法學院 四川 成都 610225)
美國聯邦憲法第四修正案規定:“人民對其人身、住宅、文件、物品享有的不受不合理搜查和扣押的權利,不受侵犯;除非基于經宣誓或具結所保證的適當理由,并且特別地指定搜查的地點,否則不得簽發搜查令,并不得扣押其人身和物品。
從條文本身來看,第四修正案保護的內容是人身、住宅、文件和物品,但其真正保護的是人身自由權、住宅權和隱私權等潛在的權利。保守主義認為從第四修正案只保護某種單獨的利益,且在一個偵查行為中,“扣押”和“搜查”是同時存在的。而積極主義則主張第四修正案應結合第一、第五修正案綜合考慮,保護的是多方面的權利,且“扣押”或“搜查”在偵查行為中單獨存在。這種權利的多元保護優于單獨的利益保護在于法庭承認偵查行為中可能影響個人安全的某一方面,進而,人們可以在純粹的隱私、財產和自由侵犯之間作出區別,也可以構建出一種多元的保護模式。
美國憲法第四修正案保護的是公民在憲法上的權利,但這種權利在刑事偵查中易受侵害。1886年博伊德案建立了“以財產權為基礎”來判斷“搜查”和“扣押”是否成立的基本規則。1928年的奧姆斯特德案中通過對電話監聽的意見表決,財產標準走向了隱私的標準。自此之后,隱私的保護關注度開始提高,在1967年的海登案中,聯邦最高法院通過對第四修正案保護隱私利益的肯定,廢除了以財產法為依據的純粹證據法則。而在1967年的卡茨案中,確立了“隱私的合理期待”標準,在這里,第四修正案保護從取決于個人是否享有財產法上的權利轉向了社會生活慣例,擴大了第四修正案的保護范圍。但值得注意的是,卡茨案并未放棄財產權的標準,反而被認為是發展了財產權的標準,在2012年的瓊斯案中,兼采了財產權和隱私權的雙重標準。
根據聯邦最高法院的判決,在判斷公民是否對第四修正案的權利有合理期待時,法院需要考慮兩個因素:首先,被搜查的公民是否愿意不受干擾且不被窺探;第二是公眾是否認為公民在這樣的環境中的行為應該不受干擾而不是窺探。其中,前者是主觀的,后者通常被認為是客觀的。哈倫法官提出了這樣的標準:一已經表現出對其隱私的期待;二,社會愿意承認這種期待是“合理的”。
但這樣的標準本身由于存在主觀要件而難以界定,且與科技密切相關,在偵查活動中也容易被規避。而“社會公眾認可”的這中客觀的標準,也將隨著科技范圍不大擴大,變得邊界難定。財產這種利益性的權利比某種合理期待標準要容易判斷得多。由于“隱私的合理期待”未能給第四修正案提供一個全面的標準,所以,聯邦最高法院在判例中采用的是排除的方式確定了哪些不屬于“合理隱私期待”。
第四修正案的實質,在于強調公民享有的不受政府任意干涉的權利,核心在于保護個人安全。當個人安全與公共安全出現沖突時,就出現了不同的保護標準。對隱私的保護有警惕模式和克制模式兩種標準,警醒模式在于人們對個人隱私保持著警戒的狀態。在克制模式下,人們期待他人的行為保持克制。警惕模式與克制模式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基于公共安全與個人隱私之間的選擇。基于公共安全的考慮,警惕模式是偵查中采取的標準,而如果考慮到個人隱私的易受傷害性的話,社會的隱私期待則是克制模式。隱私的內容可分為人身隱私和信息性隱私,與人身緊密相關的隱私值得全面保護,在第四修正案保護的內容中“人身、財產、文件、物品”都可以理解為與人身密切相關的內容。在偵查活動中,采取有限的警惕模式和完全的克制模式較為合理。
美國憲法第四修正案中所保護的人身、財產、物品、文件都可以在我國憲法條文中找到相對應的內容。《刑事訴訟法》中立案的標準包括“認為有犯罪事實發生”是對搜查、扣押之類行為的一種主觀約束。同時,在我國,不規范的偵查行為所獲得的證據是以證據規則排除,并非所有具瑕疵的證據都采取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只是審判中一種審查證據一規范偵查行為的形式,而美國則是以刑事訴訟中強化作為憲法上權利的保護。有學者把侵犯個人隱私的監控分為兩種類型——觀察性監控和相互間監控。所謂觀察性監控是政府消極地觀察他人的行動,并不主動地采取行動去影響他們所觀察的對象。
在大數據時代下,政府對信息的收集是普遍存在的。對隱私信息而言,相關主體的利用行為應當在被收集者允許的范圍內進行,這既是尊重被收集者意愿的需要,實際上也是隱私權保護的當然要求,因為個人對其隱私信息所享有的隱私權不僅體現為權利人有權決定是否公開其隱私信息,還體現為權利人有權決定在何種范圍內公開其隱私信息。個人信息的搜集涉及隱私的部分原則上應征得當事人同意,而涉及敏感性的信息應加以保護,如“去身份化”信息等。
目的論和義務論是現代倫理學理論的兩大主要流派,目的論核心觀點是:行為的正當與否取決于它是否達到預計的目的。應用到偵查活動,會產生這樣一個問題,保護公共安全是否要以侵犯個人隱私為代價,如果侵犯個人隱私,是否就能達到所追求的預期效果。即當個人信息的搜集須具有正當的動機,在偵查活動中,警方對個人信息的收集應具有正當的目的,人們對其隱私才能有個合理的預期底線。
義務論討論的是行為過程背后的準則可否普遍化的問題,為了義務而做的行為才具有道德價值,如何在利益沖突之間達到均衡。隱私相較于財產性利益,難以估計其價值,所以在隱私與信息收集可計算的既得利益之間難以衡量,而義務論所帶來的其實則是如何達到隱私利益的損害最小化。
美國憲法第四修正案的核心內容是個人安全,在對個人安全的保護中,其范圍是不斷發展的,隱私權也是伴隨著偵查與科技發展的產物。在美國聯邦最高法院的判例史上,隱私權作為一種憲法性的權利是在刑事訴訟中得以保障發展的,而隱私權的界定標準也在不斷發展變化,對隱私的保護在本質上是不同價值之間的選擇,如安全與自由之間。在以保護公共安全正當目的下,最小侵犯個人隱私的模式不失為一種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