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駕令”現象問題分析

(四川大學 四川 成都 610200)

一、什么是“限駕令”？

限駕令是全國多地法院針對“老賴”出臺的，限制被執行人駕駛非運營性小型汽車的執行行為方式。2018年年初浙江麗水市中級法院出臺了《關于限制被執行人駕駛非營運小汽車的實施意見》，意見規定，凡在浙江麗水全市兩級法院立案執行但未履行生效裁判所確定義務的被執行人，未在限期內履行的，人民法院將依法進行信用懲戒，限制其駕駛非營運小型汽車。即“限駕令”。對于被執行人違反限駕令的行為，經查證屬實的，法院將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一十一條的規定，予以拘留、罰款；情節嚴重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其刑事責任。

二、“限駕令”的合法性分析

各地法院關于“限駕令”的規定，從根本上說，是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限制被執行人高消費及有關消費的若干規定》。該規定第一條明確指出：“被執行人未按執行通知書指定的期間履行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的給付義務的，人民法院可以采取限制消費措施，限制其高消費及非生活或者經營必需的有關消費。”其次第三條詳細列舉被執行人不得有的高消費及非生活或者經營必需的消費行為，第三條規定“被執行人為自然人的，被采取限制消費措施后，不得有以下高消費及非生活和工作必需的消費行為：(一)乘坐交通工具時，選擇飛機、列車軟臥、輪船二等以上艙位；(二)在星級以上賓館、酒店、夜總會、高爾夫球場等場所進行高消費；(三)購買不動產或者新建、擴建、高檔裝修房屋；(四)租賃高檔寫字樓、賓館、公寓等場所辦公；(五)購買非經營必需車輛；(六)旅游、度假；(七)子女就讀高收費私立學校；(八)支付高額保費購買保險理財產品；(九)乘坐G字頭動車組列車全部座位、其他動車組列車一等以上座位等其他非生活和工作必需的消費行為。”從第三條的規定來看，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限制高消費的規定中，有關于不得購買非經營必需車輛的規定，但是沒有禁止駕駛非經營車輛的相關規定。由此只能從法律解釋的角度來看“限駕令”是否存在合法依據？第一，從擴大解釋來看，能否將“駕駛非運營小汽車”認定為高消費？最高院對被執行人的行為進行限制，目的在于限制其非生活所需的額外高消費，以敦促其盡快履行義務。現在社會，駕駛非運營普通小汽車已經是一種日常消費，何況租車或借車來駕駛的行為更是平常可見，如共享汽車等的出現，駕駛非運營的小汽車，特別是一些普通汽車，將其認為是高消費，實屬勉強。第二，從體系解釋來看，綜觀法條上下，第三條采取的是列舉式和概括式的規定，根據第九項規定，判斷駕駛非運營小汽車的行為在消費程度上是否與乘坐G字頭動車組列車全部座位、其他動車組列車一等以上座位的消費行為相同或者相近。乘坐G字頭動車或者其他動車車組的行為與駕駛非運營小汽車的行為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行為，乘坐動車的行為一般不具有日常消費性，常作為外出的出行手段，而為生活、工作便利等駕駛非運營小汽車的行為常具有日常性，一般消費性。將駕駛非運營小汽車的行為與乘坐動車的行為并列劃入非生活和工作必須的消費行為，于法于理不適。第三，從目的解釋來看，最高法制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限制被執行人高消費及有關消費的若干規定》的目的為：加大執行力度，推進社會信用機制建設，最大限度保護申請執行人和被執行人的合法權益。各地法院關于“限駕令”的規定為整治“老賴”，敦促被執行人履行義務，加強信用機制建設，從而保護執行申請人的合法權益。以此來看，“限駕令”的規定與最高法限制高消費目的具有一致性，但是在此前提下依然要回到“駕駛非運營小汽車”是否屬于高消費的問題上來，如前所述，駕駛非運營小汽車不屬于高消費，則限制被執行人駕駛非運營小汽車不具有合法性。

其次，在拋開上述問題情況下，“限駕令”出臺的合法性問題仍然存在疑問。“限駕令”是地方個法院采取的民事執行創新舉措，并不包含在現有的最高法司法解釋中。根據<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地方人民法院、地方檢察院不得制定司法解釋性質文件的通知>，地方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一律不得制定在本轄區普遍適用的、涉及具體應用法律問題的“指導意見”、“規定”等司法解釋性質文件，制定的其他規范性文件不得在法律文書中援引。

三、“限駕令”的實際運行效果

限駕令是否能真正的起到限制被執行人行為，促進被執行人履行義務的作用？有幾個方面的問題：第一、限制被執行人駕駛非運營汽車的行為的前提應該是被執行人駕駛的不是登記與自己名下的汽車，若登記是登記在自己名下的汽車，則直接將該汽車作為被執行人財產執行即可，不必要采“限駕令”。因此在被執行人駕駛登記于他人名下的汽車時，如何做到限制其駕駛？限制其駕駛證的使用？或者在其駕駛過程中如果被交警攔下當做違法處置？“限駕令”的實際可操作性本身就存在較大問題。第二、限制被執行人駕駛汽車，并不是限制其乘坐汽車。對于被限制駕駛小汽車的行為，被執行人完全可以采取其他替代措施。如請聘請司機為其開車等，如此一來，“限駕令”則被架空。第三，“限駕令”為部分地方法院所指定出臺的執行創新舉措，不能在全國范圍內適用。對于被執行人跨區域的駕駛行為，拋開執行的可操作性難度大，其他區域的司法、行政機關是否有權對被執行人的駕駛行為進行限制，又或是否有義務配合進行該執行措施這些涉及司法、行政權限的問題，也影響“限駕令”的實施效果。

綜上，筆者認為，“限駕令”的合法性值得商榷，實際效果不盡人意，是一種形式意義遠大于實際意義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