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商業大學法學院 天津 300134)
文化惠民卡作為一種新型的會員卡形式,在實踐中廣泛運用,鑒于實踐中出現的各種問題,因此厘清各方法律關系,確定合理公平的權利義務分擔,更好地促進和發展文化惠民卡健康發展,具有重要意義。首先需要對文惠卡進行概念上的界定,尤其是相關主體概念上的界定。文惠卡,是指政府在履行公共文化服務過程中,通過財政補助、稅收優惠等各種形式,刺激鼓勵本地區文化消費文化發展而發行或者授權相關運營方發行的會員卡。
在下文論述的模式中,第一種模式下一般是由政府提供發卡,第二種和第三種模式下,由文化惠民服務運營方或者管理方發卡,總之,無論是發卡方屬于何種,不影響討論文惠卡主體的法律關系。
(一)第一種模式:政府——劇院——文化惠民服務接受者
1.陜西文惠卡:個人繳納會員費用100元/年,享受政府補貼400元/年,卡內金額共計500元/年,線上與線下購票多種形式,可直接用于購買陜西駐點劇場全年百余臺演出,即直接進行劇院消費。
2.新疆烏魯木齊文惠卡:個人繳納費用,政府補貼形式,網絡購票與現場購票兩種形式直接進行劇院消費。
3.河北滄州文惠卡:個人繳納會員年費100元/年,享受政府補貼200元/年,卡內金額共計300元/年,直接進行劇院消費等。
4.遼寧大連中山文惠卡:個人繳納會員年費200元/年,享受中山區政府補貼200元/年,卡內金額共計400元/年,憑卡直接進行劇院消費。
5.吉林長春文惠卡:個人繳納會員年費150元/年,享受政府補貼350元/年,卡內金額共計500元/年,憑卡直接進行劇院消費。
(二)第二種模式:政府——文化惠民卡運營方與劇院——文化惠民服務接受者
1.天津文化惠民卡:個人繳納會員年費150元/年,享受政府補貼350元/年,卡內金額共計500元/年,由天津北方演藝集團發行運營,文化惠民服務受益者到該集團下屬劇院進行文化消費。
2.河北省會文惠卡:個人繳納會員年費100元/年,享受政府補貼400元/年,卡內金額共計500元/年,由河北演藝集團發行運營,文化惠民服務受益者到該集團下屬劇院進行文化消費。
(三)第三種模式:政府——經過政府授權的管理方與劇院——文化惠民服務接受者
1.阿拉善文惠卡:個人繳納會員年費100元/年,享受政府補貼400元/年,卡內金額共計500元/年,由阿拉善盟群眾藝術館發行,用于除該藝術館優惠外,還可以其他院團的文化消費。
2.宜昌文惠卡:個人繳納會員年費100元/年,享受政府補貼500元/年,卡內金額共計600元/年,由宜昌交旅集團運營發行,用于文化消費。
(四)第四種模式:相關運營管理方——劇院——文化惠民服務接受者
該模式是在第二種與第三種模式下的再細化。第二種模式與第三種模式下,僅僅討論除去政府外,剩余主體間的法律關系,筆者統一概述為相關運營管理方。具體而言,包括(1)文化惠民卡運營方與劇院——文化惠民服務接受者(2)經過政府授權的管理方與劇院——文化惠民服務接受者。
按照9省市文惠卡運行的模式進行比較論證,分析可能存在的法律關系,如涉他合同、贈與合同等等。
1.第一種模式,該模式是全國各個省市文惠卡最常見的運作方式,一般是由政府負責發放文惠卡,從政府和劇院之間的角度來看,形式上很符合向第三人履行的合同的構成要件。向第三人履行的合同,亦稱利他合同,即有將合同所生之權利直接歸屬于第三人(合同當事人以外之人)之內容的合同。[1]其中文化惠民服務接受者,也就是持卡人就是受益第三人。按照此種法律關系,政府補貼就是第三人獲得利益的所在。從形式上看,持卡人就是通過這樣的看劇行為(劇院的給付),獲得了利益(利益源于政府的補貼)。
筆者對此持有疑問。首先,利他合同的利益界定的問題,是否一定數額的債權構成第三人可得的利益。我國臺灣地區民法通說認為,第三人取得的權利僅指債權。政府補貼的性質是否就是債權,值得討論。僅就利他合同關系中的對價關系而言,政府與持卡人之間的授益行為,是否就是一種對價關系值得懷疑。有人認為贈與亦可成立對價,政府財政補貼是否屬于贈與,尚需討論。從整個文惠卡使用目的上講,很難說政府提供的數額不等的財政補貼屬于利他合同的利益,即筆者不認為屬于債權,行政法上面的授益行為,很難說與第三人創設由第三人意思決定的看劇行為,最終看劇事由持卡人獨立意思完成,權利來源不能僅僅有數額補貼而存在。退一步講,即便構成利益,意味著政府與劇院形成合意,對文惠卡持有人創設權利,這樣的權利(或者說請求權)與看劇的服務性合同差距甚遠。相較于利他合同的第三人相對于債務人的義務,文惠卡持卡人的義務更加多且與劇院義務實質對等。更何況,關于利他合同中,是否使得受益第三人負有義務,一直以來都有不同的看法,其一,無義務說。[2]這種觀點主要認為利他合同應為第三人利益,利他同當事人只能約定使第三人純粹受益,并不能約定使其承擔任何義務。該說認為,義務的大小很難有具體的衡量標準,因人而異,很難去衡量所有的利益與所承擔的義務兩者間的究竟是孰大孰小。另外,第三人的請求權是基于利他合同直接產生的,第三人接受利益的表示只是對權利加確定,那么相應地,第三人的義務是不是也隨之產生,而不需經過第三人同意呢?這需要一個判斷的過程,而且在實際中,持卡人在劇院消費時,持卡人與劇院的權利義務關系是對等的,即是雙方完全屬于文化服務合同的當事人。第二,有限義務說。[3]該說認為利他合同并不需要使第三人單純受益,只享有權利而不承擔義務是不實際的,第三人利益合同可約使第三人承擔一定的義務,但約使其承擔的義務不能超過其應享有的利益,也不能對等。即便按照有限義務說,持卡人持卡消費的義務遠遠超過典型利益第三人合同第三人的義務范圍。
此外,有學者認為合同當事人在基礎合同中通過約定利益第三人約款來賦予第三人利益,第三人基于合同當事人對其利益的賦予而形成信賴關系,這一利益被類型化為信賴利益與期待利益,而正是信賴利益與期待利益奠定了這一信賴關系的基礎。進而信賴利益與期待利益經由正當化,成為一種可由法律加以保護的利益(法益),在立法上規定了信賴利益與期待利益的損害賠償請求權,第三人的法益便可通過主張訴權受到法律救濟。第三人救濟權的產生,使第三人對合同享有的法益通過權利的推定形成法律上實態的給付請求權成為可能。[4]這與文化消費服務合同中,也是不相符合,因此也可證明不屬于利他合同。
2.第二種模式和第三種模式的區別在于,第二種模式下,運營方與實際文化服務提供者(劇院)本質上屬于同一主體,以天津市為例,天津北方演藝集團是一家國有公司,其下屬各個劇院為持卡人提供文化惠民服務。而第三種模式下,管理方與實際文化服務提供者并無隸屬關系,以宜昌市為例,純粹基于政府授權發卡,持卡人仍需到各個劇院進行接受文化服務。區分兩者的意義在于,在不認為構成利他合同的前提下,管理方與持卡人訂立的是由第三人履行的合同(下文進行論述)。但是,整體上,無論是第一種模式還是第二種第三種模式,后兩者模式屬于廣義上的三方主體,論述與前述相同,并不成立利他合同,不在論述。
3.在第四種模式下,筆者認為第二類的經過政府授權文化惠民服務管理方與持卡人形成了由第三人履行的合同。如湖北宜昌市文惠卡。發卡主體是宜昌交旅集團,集團與劇院并非隸屬關系或者管理關系,集團并不提供文化服務,而劇院提供。劇院就是第三人。此處債務人為交旅集團,債務人是以自己的名義,依自己的計算并以自己的風險締結該合同,債務人并非以第三人的代理人身份締結合同,如果第三人(劇院)不履行合同或者履行債務不符合約定,則由債務人承擔違約責任。此處,發卡方對持卡人承擔責任,一是便于權利的救濟,二是有利于便捷保護文化惠民服務接受者,比較符合公平原則。那么,界定為由三人履行合同后,劇院出現不履行或不適當履行合同時,持卡人應向集團主張權利,其救濟手段有無特殊性?發卡方的利益如何周到保護?前面我們講到對持卡人利益保護的傾斜,在發卡人與劇院不同時由發卡人成為責任主體,已經是一種特殊的保護,關鍵在于發卡方如何保障劇院切實提供合理的給付,實現持卡人的目的。遺留的一個問題是,在承認交旅集團(債務人)與持卡人(債權人)形成由第三人履行的合同的同時,如何理解債務人與第三人(劇院)之間的關系?為什么同樣是相關運營管理主體(天津市北方演藝集團)卻與劇院形成的關系不同。筆者認為,第一,前面已述是否具有隸屬關系決定權利救濟的途徑,第二,還是為了維護弱勢持卡人的利益,能夠通過雙方直接途徑解決的,按照雙方途徑解決。通過發卡主體確定救濟途徑,比較符合現實制度的高效運轉。
前述通過分析9省市的文惠卡運行模式,從民法角度回答形式上符合利他合同的特征,在權利義務分配方面也要符合上述合同的要求。尤其是在行政法理論上,行政私法合同這一概念的出現,給了民法尤其是債法理論的擴展提供了思路。有學者認為,行政私法合同具有雙重性質,一是合同本身并不具有公法或私法的性質,二是兼具行政法、私法雙重性質的合同。[5]
筆者認為,在實踐中,尤其是隨著法治政府建設的深入推進,行政法治理論的不斷發展,涉及政府職能的與行政法律關系交叉的新型民事活動越來越多,僅僅將其納入民事法律關系進行分析遠遠不足,但是無論三方權利義務關系如何,有一點是確定的,無論是第一種模式還是第二種第三種模式,持卡人與文化服務提供者之間的權利義務總是明確的,雙方總是一種雙務合同,按照現有的無名合同(文化服務合同)可以解決實際履行中出現的爭議,至于政府與持卡人還是文化服務提供者的關系,涉及公共政策等原因,屬于行政法律關系,與平等主體間的持卡人與文化服務提供者產生的影響不大,著重看待確定這個兩者的權利義務內容,更有現實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