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坤在,遲旭,姚嘉坤
(南京農業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5)
隨著金融危機對勞動密集型企業的沖擊,以及國家對農村建設的政策扶持,農民工“回流”趨勢明顯[1]。《2016年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指出,新生代農民工已逐漸成為農民工主體,新生代農民工返鄉將在一定程度上加劇城市中勞動力短缺的現狀,圍繞新生代農民工返鄉展開的研究日益受到政府和學界的廣泛關注[2]。
回顧文獻,眾多學者從個人因素、家庭因素和社會因素3方面探究新生代農民工留城意愿,發現收入、住房、社會保障、職業穩定度、子女教育情況對新生代農民工留城意愿的影響顯著[3]。還有學者基于代際視角分析了農民工返鄉意愿的影響因素,發現相較于第一代農民工,家庭農業收入、所在家鄉的經濟水平和工作強度的增加顯著增加了農民工的返鄉意愿[4]。本研究探討了收入水平和工作時間對新生代農民工返鄉意愿的影響,并進行實證分析,為新生代農民工提高城市生活質量、適應城市生活、加快城鎮化建設提出建議。
新生代農民工是我國社會轉型時期的產物,其概念界定始于王春光研究員于2001年首次提出的“新生代農村流動人口”,即年齡在25歲以下,于20世紀90年代外出務工經商的農村流動人口[4]。2002年起,新生代農民工的流動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此后,眾多學者基于年齡、特征、職業、社會身份等方面對新生代農民工進行界定。2010年,中央“一號文件”首次提出“新生代農民工”的概念,指出生于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具有農村戶籍的進城務工人員。通過對眾多文獻的梳理,本文中的新生代農民工是指1980年之后出生且年滿18周歲,具有農村戶籍的在城非農務工人員。
本文數據來源于在江蘇省開展的關于“城鄉二元視角下新生代農民工返鄉現狀及其影響因素研究”的學術調研。為保證調研對象的一致性,統一將抽樣對象界定為80年代出生且戶籍仍在農村的進城非農務工人員。按照新生代農民工在江蘇省蘇南、蘇中的比例,采用分層抽樣法抽取,并將南京、常州分別作為蘇南、蘇中的代表城市進行問卷發放。問卷的內容涉及新生代農民工個人及家庭基本情況、戶籍及就業情況、住房情況、城市生活情況等方面。本次調查共發放問卷400份,實際回收397份,經刪除異常值和缺省值等樣本數據,剩余322份樣本。322份樣本中,有11名被調查者表明身體較弱,為了消除身體狀況對返鄉意愿的影響,刪除身體較弱的樣本,最終得到311份有效樣本。
311份有效樣本中,新生代農民工平均年齡在31歲;男性樣本47.6%,女性樣本52.4%;65.0%的新生代農民工已婚;4.5%的新生代農民工文化水平在初中以下,20.6%的受訪者文化水平在大專及以上,大部分受教育水平介于兩者之間;多數新生代農民工受雇于人,從事制造業、建筑業、住宿餐飲業相關工作。
假設工作時間和收入水平對新生代農民工返鄉意愿造成顯著影響。返鄉意愿的結果只有2種:有和無,屬于離散選擇問題,因此采用二元Logistic概率預測模型進行回歸分析。構建如下計量模型:
式中,xi(i=1,2,3,4,…,k)表示第i個變量,β0為常數,βi(i=1,2,3,…,k)為變量的回歸系數,可以通過最大似然估計法得到,x1為新生代農民工的周工作時間,x2為新生代農民工的月收入水平,xi(i=3,4,…,k)為其他可能影響返鄉意愿的因素(年齡、職業、婚姻狀況、居住情況、受教育水平等),μi為隨機誤差。
選取返鄉意愿作為因變量,收入水平、周工作時間作為自變量,新生代農民工的性別、年齡、婚姻狀況、與城市居民互動等因素作為控制變量。
變量及定義。自變量收入水平,2 500元及以下=0;2 500~3 500元=1;3 500~4 500元=2;4 500~6 000元=3;6 000元以上=4。自變量周工作時間(h)。因變量返鄉意愿,有=0;無=1。控制變量性別,男性=0;女性=1。控制變量年齡(歲)。控制變量婚姻狀況,未婚=0;已婚=1;其他=2。控制變量受教育狀況,未上學=0;小學=1;初中=2;高中、技校、中專=3;大專=4;本科及以上=5。控制變量居住情況,租房=0;單位宿舍=1;購買商品房=2;享受經濟適用房或廉租房=3;住親朋好友家=4。控制變量子女受教育情況,城里公立學校=0;城里農民工子弟學校=1;老家上學=2;輟學=3。控制變量互動情況,較高=0;一般=1;較低=2。
在311份樣本中,有返鄉意愿的占59.8%,無返鄉意愿的人數占40.2%。對比不同返鄉意愿的新生代農民工的各項特征值發現(表1),具有不同返鄉意愿的新生代農民工的性別、婚姻狀況、受教育程度、住房情況、子女教育情況、與城市居民互動情況、月收入、工作時間等存在著較明顯的差異,說明城市內的居住情況、城市居民間的互動、工作時間、月收入等變量不同程度地影響著新生代農民工的返鄉意愿。

表1 不同返鄉意愿個體的描述性統計結果
從工作時間和收入水平來看,新生代農民工超時工作現象嚴重,且平均月收入處于城市的中下階層。被調查的新生代農民工平均周工作日為6 d,平均日工作時間為9 h,僅有8.0%的新生代農民工平均每周工作時間不超過44 h,最長周工作時間高達84 h。61.7%新生代農民工的月收入處于2 500~4 500元, 13.8%的新生代農民工的月收入低于2 500元,僅有5.8%的新生代農民工的月收入高于6 000元。2017年南京市平均月工資為7 263元,常州市月平均工資為6 328元,總體看來,新生代農民工的平均月收入處于城市的中下階段。
采用SPSS 22.0進行數據處理,選擇向后的Wald檢驗對變量進行回歸(表2)。分析后發現,工作時間與月收入對新生代農民工返鄉意愿的影響顯著。對模型進行擬合度檢驗,卡方統計量為12.858,顯著性為0.117,對數似然比統計量為358.564,Cox & SnellR2為0.177,NagelkerkeR2為 0.239,說明模型總體擬合效果好,解釋變量的影響方向也基本符合預期。

表2 工時與收入對新生代農民工返鄉意愿 影響的回歸分析
注:**、*分別表示在0.01、0.05水平上差異顯著。
4.1.1 工作時間對新生代農民工返鄉意愿的影響
工作時間與返鄉意愿呈極顯著的負相關,工作時間越長,新生代農民工返鄉意愿越強。較長的工作時間占據了新生代農民工休閑娛樂、交往互動、享受生活的時間,從而對新生代農民工融入城市產生了消極影響。健康科學的休閑生活給予了新生代農民工休養生息的時間,讓他們對所在的城市產生認同感和歸屬感[5]。較長的工作時長使農民工既沒有放松與休息的時間降低個體身心壓力水平,也沒有學習與實踐的時間提升自身人力資本存量,較難對所在城市產生認同感、歸屬感,產生返鄉意愿的可能性更高。
4.1.2 收入水平對新生代農民工返鄉意愿的影響
月收入水平對新生代農民工返鄉意愿呈極顯著正向影響,即收入水平越高,產生返鄉意愿的越弱,收入水平在6 000元以上的新生代農民工留城意愿是收入在4 500~6 000元樣本的1.629倍。從客觀條件分析,住房與子女教育對新生代農民工返鄉意愿均有顯著影響。收入水平的提高有利于解決新生代農民工的住房問題和子女上學問題,進而提升其在城市中的生活水平,增加在城市生活的穩定性。從主觀感受分析,收入水平的提升有助于新生代農民工產生城市居民身份認同感。首先,收入水平較高的新生代農民工購買商品房的概率更高,與城市居民接觸的機會更多,有利于建立良好的社會網絡,從而利于其在目的地獲得職業并適應社會、產生身份認同感,為其城市融入減少了心理阻礙[6]。其次,據金曉彤等[7]學者通過田野調查分析,新生代農民工試圖通過炫耀性消費的方式改變自己在城市中的地位,因此高收入拉動高消費,高消費培養高認同。最后,較高的收入為農民工自身技能的投資打下牢固的經濟基礎,提高人力資本,加強新生代農民工就業競爭力,削弱了其被動型的返鄉意愿。
新生代農民工對于城市居民認同、自身身份認可具有強烈的渴望。當筆者對調查對象問及他們傾向于利用什么方法融入城市時,大多數受訪者表示將消費作為融入城市、獲得認同感的最主要方法,而消費的主要資金來源便是工資收入。收入水平的提高,會使新生代農民工在客觀城市生活、主觀身份認同與個體人力資本3方面均獲得顯著改善,降低了無法融入城市,被迫返鄉的可能。
4.2.1 不同收入水平下,工作時間對返鄉意愿的影響
將3 500元及以下的月收入群體視為低收入群體,月收入為3 500~6 000元的新生代農民工視為中等收入群體,月收入在6 000元以上的新生代農民工視為高收入群體,分組檢驗不同收入水平下工作時間對返鄉意愿的影響(表3)。工作時間對中低收入新生代農民工返鄉意愿的影響顯著,對高收入新生代農民工返鄉意愿的影響較弱。在不同收入水平下,新生代農民工的工作時間越長,其返鄉的意愿更強。

表3 不同收入水平下工作時間對返鄉意愿的影響
不同收入水平下,工作時間對新生代農民工返鄉意愿影響具有差異性。收入水平較低時,農民工只能維持在城市中的基本開支,并沒有達成其融入城市的目標。隨著工作時間的增加,感到自己被“壓榨”的程度更大,對其自身發展與社會認同產生不利影響。收入水平較高時,農民工已經有一定的經濟基礎,相較于在城市與農村之間選擇,他們更看重業余生活品質,此時,工作時間的加長并不能提高新生代農民工業余生活的品質,反而加重其焦慮程度,導致其產生強烈的返鄉意愿。
4.2.2 不同工作時間下,收入水平對返鄉意愿的影響
將新生代農民工周工作時間在44 h以下視為工作時間較短, 44~64 h視為正常工作時間, 64 h以上時視為超時工作(表4)。從整體來看,無論工作時間多少,收入水平的提高都會使得新生代農民工的返鄉的意愿更弱。但是,不同工作時間下,收入水平對返鄉意愿的影響存在差異。超時工作的新生代農民工,收入水平對其返鄉意愿有顯著負向作用;具有正常工作時間的新生代農民工,收入水平對其返鄉意愿的影響不顯著。

表4 不同工作時間下收入水平對返鄉意愿的影響
新生代農民工超時工作可以分為自愿延長工作時間和非自愿延長工作時間。自愿延長工作時間的新生代農民工是為了獲取更高的收入,因此收入水平會顯著影響其返鄉意愿,且隨著收入水平的升高,他們從物質和精神上得到了滿足,從而更加愿意留在城市,不容易產生返鄉意愿。相反,若超時工作仍然沒有帶給他們較高的收入水平,他們會更加愿意返回家鄉另尋出路。新生代農民工非自愿延長工作時間,究其原因在于農民工群體的合法工作權益沒有得到保障,被迫超時工作的農民工受教育程度普遍偏低,無法通過正確的渠道維護自身利益,他們在城市中工作更多的是為了提高收入,而非享受城市生活,因此收入高低對其返鄉意愿的影響較大。新生代農民工沒有超時工作,說明他們享受合法工作權益,也不需要依靠超時間的工作獲得期望的收入,即現有的經濟消費需求可以得到基本滿足,則收入水平不再是影響他們在城市中生活的最重要因素。因此,收入水平對其返鄉意愿的影響相對而言顯著性較低。
不同收入水平下,工作時間對新生代農民工返鄉意愿的影響不同,中低收入水平的新生代農民工返鄉意愿受工作時間延長的影響提升的更為明顯。不同工作時間下,收入水平對新生代農民工返鄉意愿的影響不同,只有超時間工作的新生代農民工返鄉意愿受收入水平的影響顯著。
隨著農民工知識文化水平的上升以及高收入群體規模的擴大,影響新生代農民工返鄉意愿的不僅是宏觀層面上的政策和微觀層面上的個體特征與物質因素,更有作為“社會人”的精神層面上的因素。因此,為了提高新生代農民工城市生活質量,加快城鎮化發展速度,特提出以下幾點建議:
加強新生代農民工的社會保障和提高新生代農民工的收入水平。新生代農民工是城市中的外來人口,在適應新環境的過程中,離不開經濟的支撐和政策的支持。政府部門應完善保障農民工基本生活的相關社會保障體系,為新生代農民工提供技術培訓、就業指導等課程與咨詢,并在各個領域相應提高新生代農民工的工資水平。
大力監督與解決新生代農民工的超時工作問題。相關部門一方面要加大保障新生代農民工工作權益的知識宣傳力度,通過開展座談會、發放宣傳資料等方法,積極引導新生代農民工樹立依法維權的意識,推動新生代農民工的社會融合;另一方面要加強保障農民工合法權益的執法力度,相關部門貫徹落實十九大精神,幫助農民工維護權益。
通過網絡、新媒體等多種渠道豐富新生代農民工的業余生活。積極引導新生代農民工參加城市中的娛樂活動,向農民工大力宣傳社區居民活動,為農民工與城市居民的互動提供條件,使其獲得城市融入的滿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