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的愛民思想與利民實踐

蔣娟

內(nèi)容摘要：蘇東坡一生雖仕途坎坷，但無論是身居高位，還是遭遇貶謫，他都時刻關(guān)心著人民。蘇軾對人民的愛主要表現(xiàn)在其作品中對人民的艱苦生活的描寫和對底層人物形象、性格特征的形象刻畫。同時蘇軾還將愛民的思想付諸實踐，盡力為人民謀利益。

關(guān)鍵詞：蘇軾 愛民思想 利民實踐

蘇軾（1037-1101）字子瞻，號東坡，眉山（今屬四川）人。他出身于一個比較清寒的文士家庭，父親蘇洵，由發(fā)憤讀書而入仕，他受父親影響，走上了同樣的道路。他一生不懈地為移風(fēng)易俗、體國憂民而躬親踐行，無論是在任官期間，還是在貶謫之時，總是盡量了解下情，力求便民利民。

一.蘇軾的愛民思想

蘇轍在《東坡先生墓志銘》中說蘇軾是：“初好賈誼、陸贊書，論古今治亂，不為空言。”又說：“公生十年，而先君宦學(xué)四方，太夫人親授以書，聞古今成敗，輒能語其要。太夫人嘗讀東漢史，至范滂傳，慨然太息。公侍側(cè)，曰：軾若為滂，夫人亦許之否乎？太夫人曰：汝能為滂，吾顧不能為滂母耶？公亦奮厲有當世志。”由此可見，蘇軾從小立志要積極投身到國家的政治生活中，力圖干一番強國富民的宏偉事業(yè)，即便是如范滂一樣舍身報國也心甘情愿。少年時期所受到的儒家仁政思想成為蘇軾從政理民的指導(dǎo)思想，他留心觀察社會，在他留下的數(shù)千首詩篇中，廣泛描寫了人民生活和他對百姓的無比同情。

1.蘇軾筆下的人民生活

蘇軾在南行赴闕途中，“有觸于中，而發(fā)于詠嘆”（《南行前集敘》）。《夜泊牛口》中寫到“煮蔬為夜餐，安識肉與酒。朔風(fēng)吹茅屋，破壁見星斗”，村民吃的是野菜，從未見過酒肉；住的是茅屋，而且破陋不堪，根本不能御寒。在他的《入峽》中也同樣寫到人民生活的貧困。但南行詩時期蘇軾對下層人民生活認識還不夠深刻，還在萌芽階段，因此帶有一定的旁觀色彩。在鳳翔任內(nèi)寫的《和子由聞子瞻將如終南太平宮溪堂讀書》后，飽含人民血淚和作者對人民關(guān)切憫念的詩作接踵而來，如《《五禽言五首》其二》、《吳中田婦嘆》、《十二月十四日，夜，微雪，明日早，往南溪小酌，至晚》、《魚蠻子》等，這些詩不僅寫出了底層人民如同牛馬一般沒日沒夜的勞作，卻過著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流離失所，甚至饑寒致死的極度貧困生活。

蘇軾不僅看到下層人民的艱辛，而且看到了社會上的貧富差異，真實反映出人民遭鞭撻、受剝削的悲慘景象。在他宦游鳳翔年終守歲時，他想起老家“饋歲”情景：“富人事華靡，彩繡光翻座。貧者愧不能，微摯出舂磨”，富人和貧者的物質(zhì)生活相差甚遠；在游許昌西湖時，寫到“池臺信宏麗，貴與民同賞。但恐城市歡，不知田野愴”，人們沉浸于城市的游玩、歡樂之中，卻不了解農(nóng)村的痛苦與艱辛。同時，蘇軾還指出造成人民貧困生活的原因：一是天災(zāi)，小農(nóng)經(jīng)濟無力抵抗旱澇、蟲害；二是人禍，即沉重的賦稅、官吏玩忽職守甚至殘害百姓。

二.蘇軾筆下的人民形象

蘇軾秉性正直，為人坦率，曾自稱：“言發(fā)于心而沖于口，吐之則逆人，茹之則逆余。以為寧逆人也，固卒吐之。”性格使然，雖然蘇軾才華橫溢，卻仕宦坎坷，曾通判杭州，任密州、徐州、湖州、杭州等地知州，輾轉(zhuǎn)于潁州、揚州、定州的地方官任所，后又被貶黃州、惠州、儋州。正是由于蘇軾任地方官和貶謫，接觸人民的機會較多，不僅了解到人民生活的種種痛苦，而且發(fā)現(xiàn)了人民身上的種種美德。

1.勤勞樸素。蘇軾在《于潛女》中不僅寫出于潛女“兩足如霜”之美，更重要的是她“不穿屨”、“蓬沓障前走風(fēng)雨”，既能打赤腳，又不怕風(fēng)雨的辛勤勞動。在《入峽》中寫人民“伐薪常冒崄”來換取糧食，《吳中田婦嘆》說“汗流肩赪載入市”，為了賣谷交租，勞動者汗流浹背，肩膀被壓得通紅。

2.技藝高超。蘇軾自蜀回京，舟行至三峽，在《入峽》中寫到瞿塘峽的環(huán)境是“風(fēng)過如呼吸”、“墜崖名窣窣”、“飛泉飄亂雪，怪石走驚驂”，雖然環(huán)境如此險惡，但當?shù)厝藚s是“葉舟輕遠溯，大浪固嘗諳”，憑著一葉小舟，輕松地出入于大風(fēng)大浪之中，可見，駕船的本領(lǐng)是多么高超。

3.不慕名利、慷慨豁達。蘇軾在惠州時寫過一個善種荔枝的老農(nóng)。他是種荔枝能手，所種的荔枝樹多且長得好，培養(yǎng)出來的品種可以在荔枝王國中奪魁。并且老農(nóng)“不識城市娛”、“平生不渡江，水北有幽居”，性本愛幽靜，不慕城市榮華，頗有隱士風(fēng)格。老翁還慷慨好客，“君來坐樹下，飽食攜其余。歸舍遺兒子，懷抱不可虛。有酒持飲我，不問錢有無。”荔枝不僅讓人吃飽，而且還可讓人再帶回去給孩子們吃，酒可讓人隨便喝，不計較酒錢，非常熱情好客、慷慨豁達。

4.積極樂觀、熱愛生活。蘇軾在貶謫惠州曾寫詩贊揚農(nóng)村孀婦。這位老婦姓林，年輕時就守寡，獨居三十年，然而她并沒有被不幸遭遇壓倒，依然熱愛生活，廣種花木，家中春色滿園，正如詩中所述：“縹蔕緗枝出絳房，綠陰青子送春忙。涓涓泣露紫含笑，焰焰燒空紅佛桑。”（《正月二十六日，偶與數(shù)客野步嘉枯僧舍東南野人家，雜花盛開，扣門求觀。……》”）而花木主人雖滿頭銀絲，但身著“青裙袂”，依然明麗動人，就如同子美詩中的黃四娘一樣。

三.蘇軾愛民思想踐行

正如林語堂先生所說，東坡是一位大文豪，也是一位巨儒政治家，蘇軾一生數(shù)至困逐，乃復(fù)振起，終不改其操。無論是居廟堂之上，還是處江湖之遠，都沒有放棄憂國憂民、仁政愛民的政治思想，并且將思想化為行動，每到一處都竭盡全力為當?shù)厝嗣裰\福利：初試鳳翔、密州滅蝗、徐州抗洪、杭州水利，蘇軾在任地方官時親力親為實踐著自己的一心為民的政治主張。

如果說蘇軾任地方官時，與民同樂，關(guān)心民生疾苦，同情底層民眾，不斷為百姓的安居樂業(yè)做貢獻，這些都是東坡作為一名封建士大夫所應(yīng)當承擔(dān)的責(zé)任，那么他因“烏臺詩案”被貶黃州，又相繼被貶惠州、儋州，此時的蘇軾僅僅是被朝廷棄置荒地的囚犯，他自己的生活都十分困緊，要親自開墾荒地、種植糧食來維持生計，但他面對被貶地區(qū)人民的疾苦時，依然不能釋懷、食杞菊而憂，并且盡其所能，投入到改變?nèi)嗣裆畹膶嵺`中去。

蘇軾到黃州之后，了解到黃州有“溺嬰”的陋俗，“岳鄂間田野小人，例只養(yǎng)二男一女，過此輒殺之，尤諱養(yǎng)女，以故民間少女，多鰥夫。初生，輒以冷水浸殺，其父母亦不忍，率常閉目背面，以手按之水盆中，咿嚶良久乃死。”（《與朱鄂州書》）東坡“聞之酸辛，為食不下”，立即馳書鄂州太守，希望官府用法律手段嚴格禁止這一陋習(xí)，從而保障黃州等地新生兒的生命安全。考慮到一些百姓確實無力撫養(yǎng)自己的孩子，他建議政府出面，及時給予救濟，“使率黃人之富者，歲出十千，如愿過此者，亦聽。使耕道掌之，多買米布絹絮，使安國寺僧繼蓮書其出人。訪間里田野有貧甚不舉子者，輒少遺之。若歲活得百個小兒，亦閑居一樂事也。吾雖貧，亦當出十千。”在蘇軾和當?shù)毓賳T的共同努力下，黃州的溺嬰之風(fēng)得到根除。

1094年，那些視蘇軾為眼中釘、肉中刺的政敵們在哲宗的支持下，五月之內(nèi)連下五道詔令，蘇軾品級一降再降，在這種濃陰密布的險惡形式中，蘇軾走向另外兩個貶謫地——惠州、儋州。有了貶謫黃州的經(jīng)歷，蘇軾的生活境況越來越接近陶淵明，對貶謫更多了幾分從容，詩文中所表現(xiàn)出的是超然物外、豪邁闊達的襟懷。如他在《與元老侄孫書》中所說：“海南連歲不熟，飲食百物艱難。及泉廣海舶絕不至，藥物醬酢等皆無。厄窮至此，委命而已。老人與過子相對，如兩苦行僧耳。然胸中亦超然自得，不改其度。”這個“度”就是東坡畢生追求：為國家、人民貢獻一己之見。這是由于蘇軾不改其“度”，超然又曠達，所以才會關(guān)心民瘼，興利除弊，切切實實地為當?shù)厝嗣褶k了不少發(fā)展生產(chǎn)，改善人民生活的好事。

蘇軾被貶惠州后，看到惠州百姓還是飲用返潮的咸水且常因此得病。而在離城二十里的蒲澗山有淡水資源，就給當?shù)氐闹萃趺糁賹懶牛ㄗh他從蒲澗山引水到城，并且提出了詳細而周密的引水方案。從而解決了惠州人民長期飲用咸水的問題。他還積極參與并捐獻出珍藏多年的犀帶資助修建惠州東西二橋，在他的詩作《東新橋》《西新橋》中詳細敘述了惠州江流合流處，多費橋，人民出行“不知幾百年來，幾人隕沙泥”的危險情況。經(jīng)過眾人努力，惠州東江上原有的簡陋危險的竹浮橋被改建成鐵索石碇的船橋，城西豐湖上用堅硬如鐵的石鹽木建成。二橋落成，惠州百姓歡欣鼓舞，“父老喜云集，簞壺?zé)o空攜。三同飲不散，殺盡西村雞”。東坡還積極推行新式農(nóng)具“秧馬”，來解除勞動者的腰脊之苦和小腿瘡爛之疾，既提高了生產(chǎn)效率，也減輕了插秧的勞動強度。

當蘇軾被貶儋州時，已經(jīng)是一位歷經(jīng)滄?zhèn)l(fā)須斑白的老翁了，他深知北歸無望，常以酒為伴，但他平易近人的性格、超然曠達的心境很快得到當?shù)厝嗣竦南矏邸|坡經(jīng)常與當?shù)乩枳逋嬀朴螛罚€勸導(dǎo)黎、漢兩族人民和睦相處，漸漸地蘇軾愛上了這塊“蠻荒”之地，高唱“余生欲老海南村”。他甚至學(xué)說黎語、穿黎服，不僅與民同樂，還“先天下之憂而憂”，關(guān)注當?shù)匕傩占部唷Ｋl(fā)現(xiàn)儋州之所以成為蠻荒之地，與當?shù)仫L(fēng)俗習(xí)慣密切相關(guān)，當?shù)匕傩詹蛔⒅剞r(nóng)耕，田地多荒廢，大片良田沒有農(nóng)戶的精心栽培成為飛禽走獸的樂園，即使是種植了莊稼也會因無人看管而腐壞，百姓所需糧食只能靠北方的貨船運來，加之商家故意抬價，當?shù)厝嗣耠y以生計，只能以芋羹、薯糜果腹，蘇軾痛心疾首，為之憂慮，于是他寫作了六首《勸農(nóng)》詩來規(guī)勸當?shù)厝嗣袂趹└鳎€苦口婆心地宣傳內(nèi)地耕種技術(shù)，希望他們充分利用自己的工具與鄰居齊心協(xié)力以解決衣食問題。由于當?shù)厝贬t(yī)少藥，百姓只能“病不飲藥”、“殺牛以禱”、“以巫為醫(yī)”，于是寫《書柳子厚（牛賦）后》一文詳細敘述，并規(guī)勸當?shù)厝嗣癫灰耙耘樗帯薄ⅰ耙晕诪獒t(yī)”，并寫信給內(nèi)地的親朋好友，請他們寄藥，也通過自己解讀醫(yī)書，采藥來給當?shù)馗咐现尾　Ｍ瑫r，他非常關(guān)心儋州教育事業(yè)，親自編寫教材，親自講授，希望提高儋州人民文化水平。在他的指點下，海南產(chǎn)生了有史以來第一個進士。王水照、崔銘引《瓊臺記事》）中說：“宋蘇文忠公之謫儋耳，講學(xué)明道，教化日興。瓊州人文之盛，實自公啟之。”可見，蘇軾給所謂的蠻荒之邦帶來了文明的火種，點燃了智慧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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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陳寧.論蘇軾的民本思想[J].菏澤學(xué)院學(xué)報，2011

（作者單位：南充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