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潼片粉

文 / 彭忠富

梓潼是個丘陵山區縣，位于川西北綿陽市境內，是川陜公路108國道上的一個重要節點。這條路自古就是出川入陜的通道，蜀地要想和中原王朝聯系，非走這條路不可，因此這條路也具有非常重要的政治、軍事價值。梓潼境內川陜公路兩側多為歷朝歷代種植的柏樹，一人合抱的大樹比比皆是。柏樹生長緩慢，能長到這般大小，還能躲過人類的砍伐，可見當地人保護樹木的意識極強。柏樹樹齡很長，最老的柏樹甚至可以追溯到秦始皇時期，這就是馳名中外的翠云廊。我讀孝泉師范時，美術老師羅開富就曾經用水墨山水的形式表現過翠云廊，可惜那時年幼，連翠云廊在哪個方向也搞不清楚。夏日中午，如果開車在翠云廊經過，雖然也是蜿蜒盤旋的山路，但是兩側的柏樹濃蔭蔽日，柏枝蒼翠，還散發出馥郁的芳香，真是別有洞天。

七曲山大廟就位于翠云廊路邊。這是道教之中的文神文昌帝君的祖廟，始建于晉，為蜀地百姓祭祀張亞子而建。元初，張亞子被封為“文昌帝君”后，在此建的道教宮觀“文昌宮”。后經元、明、清三代多次擴建，逐步形成了由三條軸線組成的道教文化建筑群。廟占地1.2萬平方米，建筑面積6000平方米。主要建筑有元代盤陀石殿，明代桂香殿、天尊殿、清代百尺樓等，在建筑手法上保留了一些宋式做法。大廟較完整地展現了由元到清各個時期的建筑風格，是研究古代建筑史的重要實例。

文昌帝君可不得了，他就是文曲星。古代參加科舉考試的讀書人，現代參加高考的學生，只要有那個經濟條件的，都愿意親自到梓潼七曲山大廟（這里是文昌帝君的祖庭）來燒高香許愿，以保佑自己在考試中金榜題名。如果考場發揮好中舉了或者考上大學，學子們還得到大廟來還愿，因此大廟的香火特別旺盛。如果嫌路途遙遠的，也可在本地的文昌宮上香，再不濟的父母，也要在堂屋里的神龕前，給文昌帝君通白下，讓他保佑自己的子弟。在蜀地，文昌宮遍地都是，一個縣境之內，十來座應是有的。至于神龕，凡是家里有老人的，特別是鄉村，哪家哪戶沒有啊！在他們的堂屋里，都有神龕，講究點的是請木匠特意打造的神龕，顯得特別精致。普通人家，就在場鎮上，請那些擺寫字攤的寫一道家神牌位，在堂屋正對大門的墻壁上掛起來，初一、十五祭拜。中間是“天地君親師位”，兩邊有數行小字，寫著各行各業保護神的名號，譬如魯班仙師、真武祖師、鎮江王爺等，其中就有“文昌帝君”，是專門庇佑讀書人的。文昌帝君并不是孔子，這是我們不能混淆的。

梓潼縣能夠擁有文昌帝君的祖庭，成為普天下讀書人心目中的圣地，這真是它的莫大幸運。除了翠云廊和七曲山大廟外，梓潼片粉也是梓潼縣的一張名片。梓潼屬于丘陵山區縣，盛產水稻、小麥、紅苕和豆類，這給梓潼片粉的生產提供了條件。“片”，跟形狀有關，一片一片的，大約有成年人大拇指那么寬，最寬的可達3.3厘米。“粉”，則是跟原料有關，米粉、凉粉、粉皮、苕粉、蕎面等小吃，都需要通過某種工藝將食材中的淀粉提取出來，梓潼片粉也不例外。它采用優質綠豆、豌豆和紅苕淀粉為主料，其中以綠豆為最佳。按照民間傳統工藝，配以清甜井水，精細操作。首先將青菜汁、韭菜汁中的自然色素與淀粉稀釋成漿，舀入平底圓形金屬鍋內蕩平，放入沸水鍋中擺動數下，待粉漿凝結成薄膜狀，將平鍋提出，放入清水冷卻，然后起出，平鋪在桌上，照此分法碼至約3.3厘米～10.0厘米高，用刀切成寬約3.3厘米的長條，吃時一片一片撕開，薄滑透明，故稱片粉。

在梓潼縣城，我第一次吃到了傳說中的片粉。一大團片粉擺在攤主的不銹鋼擺盤上，一根片粉就有十多厘米長，黃亮亮的，閃著誘人的光澤。如果再窄一點，就和粉皮差不多了。從制作工藝可以看出，梓潼片粉的顏色如果不怕麻煩，可以變出很多種，淀粉中如果兌入了韭菜汁則片粉顏色偏綠，如果兌入莧菜汁，片粉顏色不就偏紅了嗎？

“老板，來碗梓潼片粉！”片粉攤由火三輪改建而成，攤主是位大嬸。她一邊麻利地抓片粉、放作料，一邊自豪地說“梓潼片粉”是這里的招牌小吃，外地人來梓潼，不吃一碗片粉那就算白來了。梓潼片粉折疊在白凈的瓷碗里端過來，層次分明，隱約可見打底的豆芽菜，片粉上撒著蔥花、蒜粒、花椒粉和熟油辣子，這些顏色搭配起來真是養眼。用筷子慢悠悠地攪拌均勻了，夾起一段片粉送進嘴里，柔韌耐嚼，味香爽口，似乎一股凉意在全身血管游走，頓覺暑熱全消，這是品嘗其他小吃從來沒有過的感受。如果在梓潼片粉里再加上少許芥末油，我想食客嘗后更會叫絕。過春節時，春卷蘸料中通常放有芥末油。過去我吃不慣，不敢吃，嘗過蘸有芥末油的春卷后，總覺得怒發沖冠似的，一股沖勁從口腔直沖天靈蓋，似乎要把我的頭骨掀開。然而沖勁過后，全身舒坦。同是凉拌小吃，片粉本來就入口凉爽，如果再加上芥末油的沖勁兒，那味道不就更絕了嗎？

梓潼片粉是“梓潼三絕”之一，三絕都是美食。另兩絕是梓潼酥餅和梓潼鑲碗，各有特色。梓潼酥餅俗稱薄脆子，又叫貢餅。唐天寶年間安史之亂，玄宗避難入蜀，途經梓潼上亭鋪，有人以該餅進貢，玄宗嘗后大加贊賞，于是梓潼酥餅在長安漸為人知，時有談及，并稱之為貢餅。梓潼鑲碗最早是宮廷御膳，以蛋清、蛋黃、精瘦肉末兒為主料，分層鑲嵌清蒸后，輔以清淡羹湯而成。看上去上黃中白下肉色，層次分明，吃起來真是清香、酥軟、味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