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說的“干杯”是哪個詞

●趙柒斤

現代人飲酒聚會常常少不了說“干杯”。那古人怎么說呢？我覺得是“卷白波”。這個詞在古代形容為飲酒之快，也就是現代人所說的“干杯”。宋代學者為了考證這個詞的含義還引出了一段故事。照字面理解，“白波”即指白色波浪。《莊子·雜篇·外物》就是如此定義的：“白波若山，海水震蕩，聲侔鬼神，憚赫千里。”因此，北宋末福建籍學者黃朝英讀了宋仁宗時宰相宋祁的“鏤管喜傳吟處筆，白波催卷醉時杯”詩句后也很疑惑。偏好“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黃朝英便從故紙堆探源頭。終于在晚唐宰相李夷簡的兒子李匡乂考據辨證類筆記《資暇集》卷下發現一些蛛絲馬跡：“飲酒之卷白波，蓋起于東漢既擒白波賊，戮之如卷席然，以快人情氣也。”意思說，東漢靈帝中平五年（188年），黃巾軍郭太率部在山西白波谷叛亂，朝廷派軍進剿，很快平叛。有人據此作“卷白波”酒令。

果真如此？黃朝英不信。因為班固《漢書·敘傳上》“大將軍（王鳳）薨后……及趙（趙飛燕）、李（李平）諸侍中皆引滿舉白……”中的“舉白”并非此意。亞圣孟子第十八世孫、三國時期魏國著名學者孟康解釋說：“舉白，見驗飲酒盡不也。”唐初著名歷史學家、訓詁學家顏師古這樣注釋“舉白”：“白者，罰爵之名也。飲有不盡者，則以此爵罰之。”黃朝英又翻閱西晉著名文學家左思《吳都賦》及其注釋，看到“飛觴舉白”及“行觴疾如飛也。大白，杯名”的原文和注釋后，更堅定自己當初的意見，并繼續向上“深挖”，終于從西漢劉向《說苑·卷十一·善說》找到比較靠譜的答案：“魏文侯與大夫飲酒，使公乘不仁為觴政曰：‘飲不釂者浮以大白。’文侯飲而不盡釂，公乘不仁舉月浮君。”“浮以大白”原來就是“干掉這一大杯”的意思。所以，“卷白波”并不是指“杯里酒浪”或“浮于杯上泡沫”，而是言“其飲酒之快”。大概跟現代人在酒桌上常說的“感情深一口悶”是一個意思。

費九牛二虎之力，就為弄清一個詞，精明的現代人也許覺得太不值。但黃朝英卻很興奮，并將此“讀書點滴”記錄于史料筆記《靖康緗素雜記》卷三。這種“披沙揀金”讀書法和一絲不茍的治學態度，不正是移動互聯網時代讀書人需要堅守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