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從身體剝離出的
空曠。這么多年
我們被掏空的枝干,像海淀路邊的白楊
他們都有寒風裹挾的焦慮癥
都有向往奔跑的自由
“兩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著離開”
可最終,還在繼續搬家的途中
京郊的老宅子,看人寫字
在各種游蕩的字體里吃飯
那些活著的字,躍然紙上的字
像一個個孤立的自己
我知道,歸途中的狂風會讓每個人
悔恨不已。會讓路燈
抵達額頭,像孤懸的每一處明月
紫蓬山
為什么,你看見我體內歡騰的
白鴿子?而寂靜的合歡樹
在你的眼里,有著另一個名字
李尋歡,或者阿赫瑪托娃
木質閣樓里,悄悄打開鴿籠
我想像英雄一樣
將這些囚禁的鳥放生
可是,更多不同顏色的鳥
從四面八方飛進了籠子
我所認為的自由,多么放蕩不羈
你知道,湖水里的屈原一直影響著
我的端午。湖水里潑掉的漆
讓我想起山腳下最后一天的油畫:
晚霞拖著落日的尾巴,鐵軌上
一輛綠車皮火車正在被反復涂改
紫蓬山頂,我慢慢剝出胸前的青龍
它有著不入塵世的尾巴
試圖和我分離。這骨肉的分離
終于吐出了它多年的怒火和憎恨
你不顧一切的遠離,是為了贖罪
為了曾經,不落一葉的冬青樹
為了用戒刀砍死瘦馬的僧人
為了仙人湖佛園門口的一對石獅子
為了那個喪尸一樣沒有名字的浪子
還是為了夜幕前,無端的問題:
涅柴后,真的有來世?
為了如鯁在喉的前世,我走在落滿黃葉的
秋天里,而窗外的一切
仿佛小部分人掌握的真理
與我筆記本里謳歌的垮掉,遙相呼應
額前的燈塔懸于明鏡之中。那些有著
魔力的伐木工,依舊面無表情
像我們路過陵園的死掉。
“如果自省讓你停止毀滅
你會不會抽出藏在烏桕里的鋸子?”
你終于數清了,鋸子里
滾落的頭顱,以及他們曾經張著嘴
議論過這西廬寺的過往
不惑之年,我想起曾經遇見的那些
不惑的野草,不惑的正午
不惑的河水,不惑的孤峰
不惑的文昌閣,不惑的黃土里消隱的劉銘傳
不惑的你,月夜下拂過的垂柳
……
廢棄的果園里,你所躲避的萬有引力
并非來自下午的一只蘋果
被詛咒過的蘋果,從指尖墜落
這是你假想的秋天
有著巖石般堅硬的名字。可是你卻寬恕不了
另一個對你舍身飼虎的男人
帶我走吧,我已經厭倦小報上的
正人君子和明星。厭倦灶臺上
供奉的神靈。厭倦你刻在腕端的
梁山伯和祝英臺
花椒樹流出多么類似的孤獨
我從兒子變成父親,又從父親重新變回兒子
我深知這其中的孤獨不可名狀
我也深知,母親的病榻前
沒有久跪的孝子。而遇見同一天出生的人
藤條鞭笞過的湖水,從未如此安寧
一度,原名王龍文,安徽省作家協會會
員,安徽省詩歌專業委員會委員,魯迅
文學院安徽中青年作家班學員。作品
散見《詩刊》《星星》《詩歌月刊》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