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約翰·巴勒斯

就我們北部的氣候而言,可以說,春天是從三月中旬延續到六月中旬。不管怎么說,和煦的春天氣息遲遲不肯退去,直到夏至。這時,嫩芽和細枝開始生長成林,小草也不似以往那般鮮嫩水靈。
正是這一時期標志著鳥兒的歸來,一兩種更耐寒并且沒有被完全馴化的鳥兒,諸如歌雀與藍鴝,通常是在三月歸來,而那些稀有的、色澤更漂亮的林鳥要到六月才露面。如同特別關照某種鮮花一樣,每個季節的某段良辰都對某種鳥類格外垂青。蒲公英告訴我何時去尋找燕子,紫羅蘭告訴我何時去等待棕林鶇。當我發現延齡草開花時,便知道春天已經開始了。
鳥兒的來來往往竟帶著些許神秘與驚奇。我們清晨來到林中,一點兒也聽不到棕林鶇和綠鵑的歌喉。但再訪時,叢林中回蕩著鳥鳴。可是再回顧,卻又是一片沉寂了。誰看見鳥兒飛來?誰又看到它們飛去呢?
比如說,這只活潑的小冬鷦鷯,在籬上跳來跳去,時而鉆到這邊的垃圾下面,時而又躍到幾米之外。它是怎樣抖動著那弧形的小翅膀,飛越萬水千山,總是如期地到達這里的?
那邊那只腹部帶著大地的原色、身披藍天之色澤的藍鴝,它是否在一個明媚的三月從天而降,輕柔而又多情地告訴我們,如果我們樂意,春天已經來臨?的確,在眾鳥歸來時,沒有任何情景比這只小藍鳥的初次露面,或者說是露面時的那種竊竊私語,更令人好奇和富有啟示。起初,這鳥兒似乎只是天中一種奇妙的聲音:在陽春三月的某個清晨,你可以聽到它,但說不準它來自何方。它飄然而至,就像沒有一絲云而落下的一滴雨。你只是望著、聽著,不帶任何目的。天氣瞬息萬變,或許降雪會帶來一段初寒,那么,我要等一周以后才能再聽到那種鳥鳴,沒準兒我會看到那鳥兒站在籬樁上,揚著翅膀,歡快地向它的配偶鳴叫。現在,它的叫聲變得日益頻繁。鳥兒越來越多,它們輕快地飛來飛去,歌喉也更為自信與愉悅。
藍鴝歸來不久,知更鳥就來了。有時是在三月,但在大多數北部的州,四月才是知更鳥集中到來之月。它們成群結隊地掠過原野與叢林,在草原、牧場和山腰,人們都能聽到它們的啁啾。如果你行走于林間,可以聽到干燥的樹葉隨著它們翅膀的撲動而瑟瑟作響,空中回蕩著它們快樂的歌聲。出于極度的歡欣與快活,它們跳啊,叫啊,在空中相互追逐、俯沖而下,在樹間拼命穿梭。

五月是燕子與黃鸝的季節,還有許多其他貴賓到來。事實上,到五月最后一周為止,所有的鳥兒中十有八九都到齊了,只是燕子與黃鸝最為顯著。后者那鮮艷的羽翼真像來自熱帶,我看到它們在開花的樹叢中掠過,而且在整個上午都能聽到它們那無休止的啾唧與情歌。燕子落在谷倉上竊竊私語,或在屋檐下嘰嘰喳喳地筑巢。皺領松雞在剛抽出嫩芽的林中敲響鼓點,草地鷚那悠長柔和的曲調則來自平地。日落時分,沼澤與池塘處處是蛙鳴。五月是過渡的月份,它是四月與六月的橋梁,又是鮮花的苗圃。
到了六月,我們已經大飽眼福、心滿意足、無所期盼。尤其是隨著季節的成熟,各種鳥兒的歌聲與羽翼也趨于完美。一流的藝術大師都匯集于此,知更鳥與歌雀不負眾望,所有的鶇全都到齊了。我只需坐在隨意看到的一塊巖石上,手捧粉紅色的杜鵑花,傾聽而已。依我看,杜鵑六月才到,通常金翅雀、極樂鳥和猩紅麗唐納雀也是在六月姍姍來遲。在草地上,刺歌雀可謂盡顯輝煌;在高原上,原野春雀吟唱著如輕風拂面般的黃昏頌;林中響起了各類鶇的樂章。
七月中旬,林中已經非常平靜了,隨著莊稼在炎熱漫長的夏日中逐漸成熟,悅耳的曲調也漸漸停止。幼鳥出巢,需要照料,鳥兒脫毛的季節也即將來臨。
夏日漸漸離去,秋季即將到來。在收獲期,播種期的鳴禽安靜了,其他音樂家開始歌唱,這是昆蟲一生的鼎盛時期。白天處處是蟲鳴,所有春夏之歌仿佛更柔和、更精純,飄蕩在上空。鳥兒換上了色彩不那么艷麗的新裝,朝南方飛去。燕子結群走了,刺歌雀結群走了,靜靜地、神不知鬼不覺地,各類鶇也走了。秋天到了,各種鶯、雀以及戴菊鳥紛紛離開了北方。這遷徙的過程悄然過去。遠處的那只鷹沉靜地飛向天際,消失在地平線上。那是季節結束、眾鳥離去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