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烏衰落了嗎，還是另一種興旺

姚軒鴿

因緣際會，直到改革開放40周年紀念日到來前不久，我的義烏商城之旅才得以成行，這一趟引發了我諸多聯想和思考。

冷清的義烏商城？

義烏商城的經營狀況是“好得很，還是糟得很呢？”來到義烏之前，我留意到不久前在微信上流傳的兩則大相徑庭的消息，一則說浙江義烏城現在的經營情況“糟得很”，已經“門前冷落鞍馬稀”，甚至“哀鴻遍野”，一副衰敗氣象。

另一則卻相反，說義烏商城現在的經營狀況“好得很”，令人樂觀，因為已經“陸陸續續接到美國訂單，開始生產特朗普2020年競選時所需要的旗幟和支持者所穿的襯衫。而其訂單量已經數倍于民主黨競選所開出的需求”。甚至有背景資料補充說，早在2016年美國大選前，“義烏商販就通過美國訂購的旗幟和襯衫的數量，提前5個月預測出川普將成為美國總統的”。

在中美貿易摩擦和逆全球化聲勢漸長的國際大背景下，上述兩則內容瞬間吸引了數以千計的閱讀量。事實上，也正是因為這兩則消息，刺激、催生了我要實地考察和印證的好奇心。

“冷清”背后的真相

在確定了義烏之行，訂好了機票后就開始盤算考察的計劃。到義烏一下飛機，我便用手機搜索到商城考察的路線。

幸運的是，因提前一天到達，會議主辦方的接待車不忙，于是安排司機小虞送我，大概半個多小時就到了最早的義烏商城——“義烏國際商貿城一區”。下車一看，正如那則“糟得很”的微信內容所言，這里與想象中的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人聲鼎沸確實毫無關系，停車場也不擁擠，一派“冷冷清清”的氣象。

進了商場，更與預想中熱鬧無比的商場場景沾不上邊，說是“冷清”，已經給足了善意。可以說，每一排過道里，顧客的人數，扳著指頭都能數清，更不能用“群”來統計。當然，與顧客人數相對的是，各種商品琳瑯滿目，數不勝數，確實像人們說的：“只有想不到，沒有看不到。”

正在訝異和納悶之際，我卻在幾乎每家商戶的柜臺上發現一個共同點——都有一臺筆記本電腦，只有少數幾家是座機。這引起了我的好奇，于是便以客戶和買家的身份與商家們攀談，聊商品的價格，聊經營方式，聊貿易摩擦對他們的影響，還聊他們對未來經濟的預期，等等。

原來在這看似“冷清”的背后，并不是義烏衰落了，而是當下義烏商貿的經營方式早已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第一，現在商城經營的重點是批發，而不是過去的批發兼零售，人氣自然會不如從前，“冷清”是邏輯的必然。

第二，現在商城經營主要通過互聯網訂購，借助現代化運輸渠道和便捷的物流送達，至于零售，則有快遞渠道投送，因此商場里不見人影是可以理解的。令人欣慰的是，義烏商城因為商業觀念的轉變與經營模式的及時轉型，銷售量不減反增，繁榮與興旺并不比過去遜色，反而呈現一種不怎么顯山露水的發展勢頭。

第三，關于這一判斷，我在與當地稅務人員的交談中得到確認。在目前加以統計的數據中，稅收收入數據是相對能從側面反映運營情況的。當然，稅收也不是判定經濟景氣的唯一指標，因為它多少還受征管力度、技術裝備、稅務人員綜合素質等具體因素影響，可能會在短時間內與經濟景氣度產生背離。

第四，分析發現，義烏經濟未受到國際形勢波動的負面影響，與其主要客戶大多在非洲、中東等區域有關。要說稍微產生一些沖擊的，是我在義烏考察的第二天，一條關于美國退出國際郵政體系的消息，似乎對這里有些許影響。因為小商品的國際郵寄成本會相應提高。不過義烏官員和民眾都認為，影響程度不會很大。

相信市場的力量

雖然只在義烏商城匆匆一瞥，卻令我浮想聯翩。在義烏駐留期間，我聽到最多的名字是謝高華，他是當年義烏“小商品市場”的主要決策者，也是義烏民眾經常念叨和感恩的人。正是在謝高華主政的1982年4月至1984年12月期間，在經過大量調查研究與反復討論的基礎上，做出助推“小商品市場”的決策，提出了“興商建縣”的戰略，揚長避短，為義烏的經濟繁榮奠定了堅實的物質與組織保障基礎。

其實真正說來，“小商品市場”和“興商建縣”決策的核心價值追求是相信市場的力量，尊重民間的首創精神。因為民間蘊藏著無盡的能量與智慧，本身就是一望無垠的沃土，只要把種子按時撒上，少些人為干預，收獲的季節一到，沉甸甸的碩果自然就會等著你去采摘。這才是義烏經濟繁榮的真正要義所在，是義烏經濟社會可持續和諧發展的靈魂所在。當然，如果再能增加一點點對未來的穩定預期，絢爛與訝異的兌現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而已。

一句話，動力在民間，活力在民間，相信民間，給民間盡可能多的空間，符合改革開放的宗旨，也是整個社會繁榮進步的不二法門。

（作者系財稅倫理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