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穆斯林中“都哇”概念

冉愛力

2012年，圣路易斯華盛頓大學John Bowen教授出版了名為The New Anthropology of Islam（《伊斯蘭教的新人類學》）的一本書。顧名思義，這本書的目的是為了建立人類學對伊斯蘭教的新研究趨勢。為了了解伊斯蘭，Bowen強調人類學家應該把伊斯蘭教看作一個共同傳統的來源，應該研究普通穆斯林自己怎么了解這些共同傳統，分析為什么不同穆斯林在不同地區、不同時代、不同文化背景對這些共同的傳統有不同定義。（1）

根據Bowen教授提出的伊斯蘭教新人類學的思想，筆著以伊斯蘭教的”都哇“概念為研究對象，考察青海穆斯林對“都哇”有何想法。“都哇”，或寫作“都阿”，是伊斯蘭世界最普通的一個現象?！吨袊了固m教百科全書》對都哇的定義如下：都阿，伊斯蘭教的功修和禮俗用語，阿拉伯語音譯，意為“祈禱”。亦譯“都哇”、“杜阿義”。（2）除了穆斯林的每天五次禮拜以外，是穆斯林遇到困難向真主祈求幫助的主要方式。筆者以伊斯蘭教的新人類學為核心概念，通過民族學研究方法來研究分析青海穆斯林在不同地區、不同民族、不同教派對都哇的理解和定義。

一、青海穆斯林民族概況

青海是個多民族多宗教地區。伊斯蘭教是世界上的第二大宗教。青海信仰伊斯蘭教的民族有回族、撒拉族、東鄉族、保安族等，伊斯蘭教派有中國穆斯林大部分大宗派，包括老教的格底目和四大門宦、新教的伊赫瓦尼、以及賽萊菲耶。（3）格底目派是最早傳入中國的伊斯蘭教派。格底目來自阿拉伯語，意為“古老”、“尊古”。格底目派一般對功修比較寬容，長時期受漢族文化的影響，在很大程度上接受了儒家道家思想，此外在中國各個地方受了當地民間宗教的影響。（4）中國伊斯蘭教中十分流行的“門宦”屬于伊斯蘭教的蘇菲主義，也即伊斯蘭教的神秘主義派。在甘肅、寧夏、青海稱為“門宦”。（5）蘇菲主義也很寬容，因此中國門宦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中國當地民間宗教的影響。伊赫瓦尼是阿拉伯語，意為弟兄，其創始人叫作馬萬福，東鄉族，來自甘肅省東鄉族自治縣果園村，因此通稱果園哈知。馬果園朝覲的時候學習過賽萊菲耶派思想，下決心改革中國伊斯蘭教，回到中國以后，建立了伊赫瓦尼派，開始努力把中國穆斯林從當地民間信仰受到的因素剔除掉。（6）因此，伊赫瓦尼比較嚴格，排斥民間信仰的因素，不過少數民間信仰因素在伊赫瓦尼信徒中還存在。賽萊菲耶是阿拉伯語音譯，意為“尊崇前賢者”。賽萊菲耶派主張嚴格按古蘭經和圣訓規定行教，特別反對后人附加成分，并排斥當地民間信仰的因素。（7）

二、最普通都哇現象

筆者采訪西寧穆斯林關于都哇問題的時候，大部分穆斯林一般從“杜阿義”開始講。“杜阿義”是“都哇”的別稱，不過在青海穆斯林中有具體的意思。當一位穆斯林參加星期五的禮拜時，可以帶上一袋紅糖，禮拜結束后，阿訇在這袋紅糖上“吹都哇”，也就是向真主祈禱，而且念古蘭經。穆斯林相信這袋紅糖通過這個都哇從真主收到一種特別恩惠，此后這袋紅糖叫做“杜阿義”。這個杜阿義一般是給睡不著、哭不停的嬰兒吃。穆斯林相信由于嬰兒的純潔，嬰兒可以見到魔鬼，因而受驚。吃杜阿義可以讓嬰兒安靜下來，避免魔鬼的影響。有的阿訇擁有特別的印章，上面刻著古蘭經的經文，禮拜后在特別細的麻紙上蓋章，把這張紙撕掉，這個蓋章過的紙也叫做杜阿義，也有紅糖的杜阿義的用處。

三、吹都哇的阿訇和“都哇基”

穆斯林生怪病的時候，一般請阿訇過來治病。大部分當地穆斯林認為需要依靠學過經，教門上有一定知識的人吹都哇，一般就是阿訇。通常來說，阿訇是在清真寺的領拜人，但有的阿訇只是治病。此外，撒拉族社會中有一位獨特人物，叫做“都哇基”。都哇是阿拉伯語，意為祈禱，“基”是突厥語后綴，表示“做某事的人”，所以都哇基是“吹都哇的人”或著“祈禱的人”的意思。這些都哇基的能力一般很大，能通過都哇治各種病。他們能力的來源有不同說法。有的人認為是因為都哇基關于伊斯蘭教的知識很多，所以知道遇到什么怪病就應該念什么經文。有的人說真主給都哇基控制精靈的能力，都哇基通過精靈治病。我采訪過的一位都哇基，B先生，循化撒拉族自治縣的撒拉族，說他是跟一位老師學會怎么做都哇基。不過他的老師是一位已經去世的285歲的伊拉克人。這位伊拉克人在B先生的夢里教課。雖然這個故事很奇怪，由于穆罕默德以及其他先知是在夢里受到真主的啟示，穆斯林很看重夢里見到的事。伊斯蘭教世界各個地處的民間故事都有人在夢里從先知、圣人等等受到啟示的故事。

四、改良派的伊赫瓦尼和賽萊菲耶

伊赫瓦尼和賽萊菲耶屬于伊斯蘭改良派，努力脫離伊斯蘭教從別的宗教以及民間信仰受到的影響。筆者采訪的一位賽萊菲耶信徒，C先生，化隆回族自治縣的回族，強調他只信古蘭經和圣訓上具體說的事。我提了上述回族中的雙魂觀或三魂觀，“伴兒丟了”的現象，他笑著，認為都是胡說，我提了上述B先生的故事，他認為B先生是騙子，只是為了掙錢而這樣說的。我采訪過的D先生，西寧回族，伊赫瓦尼派的阿訇，也排斥大部分說過的事，認為只是民間迷信。不過，伊赫瓦尼派作為中國獨特的一個派別，也不能完全脫離中國穆斯林民間信仰的影響。他自己擁有一個上述的杜阿義蓋章。這種蓋章也是中國伊斯蘭的一個特色。

五、結論

伊斯蘭教是全世界五個大宗教之一。很多人以為全世界所有穆斯林的信仰一致。穆斯林信仰的古蘭經和圣訓一樣，不過不同穆斯林在不同地區、不同時代、不同文化背景下，對伊斯蘭教有不同的理解和解釋，導致伊斯蘭教也有大程度的多元性，中國伊斯蘭教也不例外，我們從伊斯蘭教中都哇概念可以開始慢慢分析了解這種多元性。

注釋：

[美] Bowen，Jonathan R.，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12年，第3頁

中國伊斯蘭百科全書編輯委員會：《中國伊斯蘭教百科全書》，成都：四川辭書出版社2011年版，第139頁

馬翰龔：《青海伊斯蘭教教派與門宦現狀》，青海民族研究（社會科學版），1997年第二期

馬通：《中國伊斯蘭教派與門宦制度史略》，寧夏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88-89頁

馬通：《中國伊斯蘭教派與門宦制度史略》，寧夏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74-75頁

馬通：《中國伊斯蘭教派與門宦制度史略》，寧夏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94-96頁

中國伊斯蘭百科全書編輯委員會：《中國伊斯蘭教百科全書》，成都：四川辭書出版社2011年版，第48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