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專業素質模型、結構及評價原則探析

□胡維芳 翟友華 王超奇

“師興則教育興，教育興則民族興”。高等職業教育教師作為高校培養職業技能型人才的特殊群體，當下在國家大力發展職業教育的背景下，其專業素質問題越來越受到社會各界以及學術界的關注。那么，高等職業教育教師的專業素質如何考量，學術界對此也一直在探究，并有相應的研究成果。

一、理論模型

教師作為一種職業，既具有普通職業的共性，也具有教師職業的獨特性。因此，人們對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專業素質的認識，也自然就兼顧到了職業的共性和教師行業的特殊性。隨著人們對教師職業認識的逐漸深入，對教師專業素質的評價也不僅僅只局限于對教師專業知識和專業能力的權衡。為此，學界將人力資源管理領域的“勝任力模型”引入到了教育領域。隨后，基于“勝任力模型”的教師選拔和考核，逐漸成為指導高校教師選拔和績效考核工作的主要方針[1]。Spencer 在1994年提出了“勝任力”這個概念，并認為勝任力具有三個特征，即與工作績效密切關聯（甚至可以預測員工未來的工作業績）、與情境相關聯（具有動態性）、能夠區分優秀業績者與普通業績者。

“勝任力模型”是人力資源管理得以有效實施的重要基礎和技術前提，也是區分員工業績的重要行為指標，對選拔、培訓、行為反饋和評價以及職業生涯規劃能夠提供準確的依據。勝任力模型，指的是做好某一特定任務角色所需要具備的勝任力的總和。如技能和知識這些容易了解和測量的可見的、外顯的特征，也容易通過培訓來改變和發展的，但不能預測或者決定是否有卓越的表現。還有如社會角色、自我認知、動機等決定了人們行為和表現的難以評價的深層次特征。“冰山模型”和“洋蔥模型”是最具代表性的兩個“勝任力模型”，國內學者大都基于這兩個模型建構教師的專業素質模型。“冰山模型”最早是由大衛·麥克利蘭（McClelland）于1973年為甄選具有成效的外交官而設計出的一套勝任力指標。他認為，個體的人格特質、動機、知識、技能、能力等因素是與他們的工作績效直接相關的。這為后來勝任力模型的研究奠定了理論基礎，后期由斯賓塞（Spencer）夫婦對此做了進一步完善。該模型包括的勝任力特征有動機、特質、自我概念特征、知識和技能五類，這一特征被進一步區分為水上冰山和水下冰山兩部分，即外顯性素質和內隱性素質。知識和技能是在冰山上面的外顯性素質，較為容易被測量，可以通過教育和培訓等方法加以改變和提高，這是“基準性勝任力”，它擔任著某項工作所需要的最低門檻性要求。但不能區別績效優秀者與績效一般者。而自我概念、角色認知、動機和人格特質等構成了“鑒別性勝任力”，代表著個體深層次的特征，較為隱蔽且不易觀察，但卻能區分績效優秀者與績效一般者，它是勝任力的核心特質，但在短期內難以改變，也不易通過培訓來加以提升（見圖1）[2]。

圖1 冰山模型

理查德·博亞特茲（Boyatzis）于1982年通過行為事件訪談和學習風格問卷對2000 多名管理人員的勝任力全面分析形成了“洋蔥模型”。該模型是從另一個角度對“冰山模型”進行解釋，進一步描述各類特征間的關系。動機、人格特質、自我概念特征、知識和技能這五種形態的勝任特征由外層及內層，由表層向里層，層層深入。最表層是技能和知識，最核心的內容是特質和動機，而自我概念、態度和價值觀則位于中間層，越是外層的特征，越容易培養和評價，越是內層的特征，則越難以被直接測量和習得（見圖2）[3]。

基于以上勝任力模型，國內學者也相應提出了教師專業素質的理論模型，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勝任素質梯形”。該理論模型由九種形態構成四個層級，最上端為“績效行為”，指的是個體在具體職位上的工作績效表現。績效行為下面的三個層級共同決定了個體在工作中的績效行為。這三個層級存在著遞進關系，越往下的特征因素在決定個體的行為表現上起著更為穩定的決定作用[4]。借鑒冰山模型等素質模型研究的經驗，王輝等人提出了“兩模塊—七要素”的特殊教育教師的職業素質模型[5]，楊繼平等人提出了專家教師知識發展的框架[6]，郝英杰提出了“CCR”模型[7]。而目前國內見到的專門針對職業教育教師的專業素質提出的理論模型，是李鋒和閆智勇的四維理論模型，他們將專業素質劃分為生理—心理素質、規范—道德素質、知識—文化素質和能力—技能素質四個層面[8]。

圖2 洋蔥模型

二、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專業素質的構成要素

回顧以往文獻，關于教師專業素質的結構維度說法不一。綜合各家觀點，并基于李鋒和閆智勇的提法，我們對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專業素質的結構從“規范—道德素質”“知識—文化素質”“能力—技能素質”和“生理—心理素質”這4 個維度進行闡述。

（一）規范—道德素質

教師擔負著培養優秀人才的光榮使命，只有具備優良的職業道德，才能培養更多優秀人才。高等職業院校教師與普通院校教師相比，培養的是掌握高技能、實踐型和專門型人才。職業院校學生的性格一般較為特殊，需要教師對其進行正確的倫理規范的教育和價值觀的引導，這就要求教師首先要具備較高的職業道德水平和高尚的道德情操。韓愈的《師說》曰：“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也說明了教師更應該關注自己的職業規范道德。我國歷來十分重視師德建設，在《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中指出：“國以教為本，教以師為本，師以德為本。”2018年，江蘇省“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培訓中心”專門下發了《關于在江蘇省高職院校教師國家級培訓項目中開展“師德第一課”的通知》，要求加強師德師風建設，做新時代黨和人民滿意的教師。

規范—道德素質主要包括兩個方面：思想政治和師德修養。在思想政治方面，高等職業教育教師應該樹立正確的政治方向，遵守法律法規。高等職業教育教師思想道德素質的高低將會直接對學生產生影響[9]。在師德修養方面，高等職業教育教師不應該只是“教書匠”或“工匠”，按照模子將學生打造成一個工作機器，而應該關愛學生，注重學生個性發展，這是教師必備的崇高之德。

（二）知識—文化素質

影響高等職業教育人才培養質量的因素突出表現為教師的專業化問題，高等職業教育教師作為教師群體的重要組成部分，充足的知識文化儲備是必不可少的，其專業化發展水平決定了高等職業教育人才培養的質量。高等職業教育教師的知識文化素質體現在五個方面：一是與教學專業相關的學科性知識。學科性知識是教師進行專業教學的前提準備，是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專業化成長過程中的組成部分[10]。二是教育性知識。高等職業教育教師應掌握學生心理發展的基本特點，靈活運用多種教育教學方法，如項目教學法、任務驅動法、翻轉課堂法、案例分析法、角色扮演法、小組討論法等等[11]，多種形式完成教育教學活動。三是實踐性的知識。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培養的學生是技能型人才，教師必須很好地將理論與實際相結合，傳授實操技能，培養技術型人才。除此之外，具備相關的人際知識、情境性知識等，也可以春風化雨地讓學生耳濡目染[12]。四是通識性知識。如自然科學和人文社會科學知識是進入社會必不可少的基本基礎知識[13]。五是職業領域知識。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必須了解本專業的歷史、發展前景以及崗位需求等現實性知識，更有針對性的指導學生選擇就業方向，發展對口專業知識技能。

（三）能力—技能素質

高等職業教育教師的“能力—技能素質”，對自身的專業發展非常重要。教師從事教育教學工作所具備的系列知識，尤其是專業知識，在其教學中起到支持性的作用。而專業技能在整個技能結構中處于核心地位，能夠不斷促進職業教育教師“工匠精神”的發展。高等職業教育教師的能力—技能素質包括四個方面：一是教學能力，如教學設計能力。學科知識、課程等只是解決了“教什么”的問題，“怎么教”還需要教師教學能力的支撐[14]。在當今快速發展的時代背景下，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只有持續不斷地學習和終身學習，才能勝任人才培養的重任。二是科研實踐能力。高等職業教育教師的科研活動，是檢驗他們教學研究和科技創新的實踐性方法。由于高等職業教育具有很強的職業性，所以教師不能僅具備專業基礎知識，更重要的是擁有“理論指導實踐”的思想，因而專業實踐能力應該成為高等職業教育教師所具備的重要素質。目前，現代學徒制試點、師徒相授式教學又被推上歷史舞臺，重新引入高等職業教育，這對教師自身的實踐操作能力、教法運用能力提出了新的挑戰。三是社會服務能力。社會服務能力是高等職業教育師資隊伍建設的重要內容，在高職院校的文化引領功能上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關系到高等職業教育的發展和教育質量的提高，也是構建現代職業教育體系背景下適應發展需求、產教深度融合的應有之義[15]。四是專業認同能力。一般具有較強專業認同意識的教師會積極地看待自己及所從事的職業，不斷促進個體的專業成長。可以說，職業認同能力是教師個體獲得職業幸福感的基礎是專業成長的精神力量。

（四）生理—心理素質

生理素質和心理素質是個體的基本素質，也是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實現前三個素質的根本保障，是所有教師都應具備的重要的素養。現代社會競爭壓力日益增加，學校、家長及社會施加于教師身上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教學科研等工作負荷量日益增多，面臨多方面的壓力，教師需要有過硬的身體素質，才能在高負荷的壓力中依然保持精力充沛。因此，身體素質是從事一切活動的基礎。心理健康寓于健康的身體，健康的心理對于身體的健康又具有良好的促進作用[16]。高職學生的素質普遍偏低，高職教師的教學科研壓力日益增加，晉升空間小，社會期望大。因此，高等職業教育教師面對來自這些多方面的壓力就要求其必須具備良好的心理素質。積極健康的心理素質對身體健康具有良好的促進作用，是高效完成工作任務的前提和基準，對高等職業教育教師高質量完成教學科研工作起到保駕護航的作用。顯而易見，生理—心理素質應該是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專業素質構成要素中必不可少的因素。

三、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專業素質評價原則

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專業素質高低好壞的外顯指標，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專業素質的評價體系。一個好的評價體系就像一個信效度高的標準化量表，但現今職業教育教師的評價體系卻存在一系列的漏洞，如評價指標存在心理學悖論、統計學謬誤、齊性化缺陷和結構性風險[17]。或忽視教師主體地位，或缺乏教師同行評價機制，或缺乏評價的動態發展性，或評價結果重獎懲輕發展[18]。這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教師的專業素質發展，降低了教師的工作熱情和工作積極性。因此，依據什么原則來評價教師的專業素質顯得尤為重要。

（一）發展性與激勵性相結合的原則

通過將發展性和激勵性評價相結合，以更好的實現教師評價的客觀性。譚寒冰等提出，“發展性教師評價體系的構建要按照科學性、整體性和主體性的原則，以教師為中心，充分考慮教師群體的特殊性和個體差異性，圍繞教師的個人成長、專業發展以及教學水平的提升確定評價指標，形成評價體系，引導教師全面參與評價過程”[19]。發展性評價體現在對教師教學工作的激勵和改進，側重于對教師全過程的評價，評價的目標是為了更好地改進教師的教學工作。

激勵性原則是以弗洛姆的期望理論為依據，將人的期望和效價相結合，可以用“M=E×V”這一公示來表示。其中，M 是激發力量，E 是期望值，V 是效價。即可以通過提高教師的目標效價，設置合理的發展目標，評價教師良好期望來激發高職教師的內部潛力，讓教師更加明確學校的發展戰略和自身的努力方向，進而激發教師主動提高自身專業素質的內部動機。

（二）定性與定量相結合的原則

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專業素質評價的指標體系，應該基于教師教學工作具有過程性、動態性、整體性和隱蔽性等特點，評價應從重結果轉向重結果和過程評價相結合。因此，評價時將定性與定量結合就顯得更為重要。定性評價主要是通過觀察訪談等方式，對高職教師在真實情境中的師德、教學態度、教學表現、教學效果等進行評價。定性評價有一定的主觀性，實施起來也較為困難。定量分析是單純的事實判斷，客觀、精確且易于操作，可以有效分析教師的工作量和教學成果，對量化教師的教學能力，具有顯著的優勢。但單純的定量評價也容易導致片面追求科研成果數量化，忽視教學效果，偏離評價的根本出發點[20]。因此，采取定性與定量評價相結合，在評價群體的共性行為時（如教師的科研成果），多運用定量分析，同時用定性分析兼顧個體的特性（如教師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職業道德），力求全面客觀的評價教師的專業素養。

（三）可行性與目標導向相結合的原則

在對教師專業素質進行評價時，如果單純以教師科研成果、教學產出為績效來考量的話，這是基于“經濟人”的假設。而教師這種職業既具有一般職業的普遍性，又有其特殊性。因此，對高等職業教育教師來說，提高自身專業素質的目標不只是提升自己專業能力發展，促進個人專業水平提升進而提高薪資水平。管理者還應該引導高職教師認識到自己作為“社會人”的理念，以學校發展為目標導向。對高職教師專業素質評價的過程，實際上也是實現教育目標具體化的過程。以高職院校的戰略目標作為評價高職教師專業素質的指標，能夠更好的引導教師專業素質發展。

（四）系統優化與生態平衡相結合的原則

高職教師專業素質評價是一個復雜的多維評價系統，應該縱向聯系反映各指標之間的隸屬關系，橫向聯系反映教師專業素質的組成部分。因此，必須以層次分析法為基礎，來更加合理地建構多維評價體系。如層次分析法（AHP 法），就是把復雜的專業素質評價作為一個系統，將系統分解為不同目標、準則或方案的若干層次，通過定性指標模糊量化方法算出層次單排序（權數）和總排序，以作為目標（多指標）、多方案優化決策的系統方法[21]。在這里，要注意避免指標體系過于龐雜，應該以較少的指標，去較為全面系統地反映教師專業素質的內容。

高等職業教育教師的專業素質評價，無疑應切合國家中長期教育戰略發展要求，并以學校不同時期的發展戰略目標為導向。這就要求對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專業素質的評價要堅持生態平衡性原則。生態平衡主要表現為結構、功能、輸入和輸出物質和能量的平衡，也是一種在發展中的動態平衡[22]。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專業素質評價體系作為人工生態系統，是高等職業教育生態系統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既要關注系統內部各要素之間的相互聯系，也要關注內部與外部因素之間的相互作用。就外部因素而言，當下環境中政府對高職院校的過度管理，高校自主權的喪失很大程度上破壞了兩者之間的平衡；就內部因素而言，強勢行政管理及其運行方式扭曲了教師專業素質評價系統內部的生態關系。因此，當下重新把握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專業素質的評價原則也要注重生態平衡性要求。

四、未來研究設想

以上對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專業素質理論模型、構成要素和評價原則進行了探討，未來的研究需要從以下幾個方面進一步深化。

首先，重構理論模型。從以上對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專業素質理論模型的描述中可以看出，目前對教師專業素質理論模型的研究主要來源于“勝任力模型”。該模型是人力資源管理得以有效實施的重要基礎和技術前提，也是區分員工業績的重要行為指標，但缺乏職業適用的針對性。那么，教師作為一種“教書育人”的特殊職業，其普遍性與特殊性需要我們予以充分考慮。因此，建構出基于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專業素質的理論模型對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專業素質評價標準的研究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論意義。

其次，構建指標體系。目前國內對職業教育教師專業素質的結構思考主要來源于國外的“冰山模型”和“洋蔥模型”，這兩個專業素質的理論模型適用于國外的教育背景，不符合中國語境中素質的內涵。國內大部分教師素質測評工具中，多數僅僅是理論或經驗層面的探討，缺乏實證性研究成果，未能通過統計等數學工具形成專門測評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專業素質的標準工具，不利于創新高等職業教育教師專業素質測評的方法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