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帆
【關鍵詞】 王之渙;《涼州詞》;視角審美
【中圖分類號】 G633.3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0463(2019)05—0096—01
王之渙《涼州詞》有唐詩壓卷作之稱,其首句“黃河遠上白云間”曾出現過多種解釋。此詩自選入中學語文教材后,不少人對教參注釋仍有異議,不同的解釋引發出不同的審美效應。美學家狄德羅說過:“希臘名雕《拉奧孔》不是面面都好,如果從左邊看去,便顯得暗淡了?!边@說明藝術欣賞存在一個最佳視角的選擇問題。王之渙《涼州詞》同樣存在一個欣賞視角問題。歷來對這首詩首句有這樣三種解釋:
一是認為“黃河遠上白云間”寫的是遠景,憑高遠望,黃河“來龍”與天相接,即詩人由近而上溯地仰看黃河,有“黃河之水天上來”的感覺。
二是認為“黃河遠上”寫的是黃河向東流逝,愈遠顯得愈高?!吨袑W語文教學參考》(見五省合編初一冊語文教參)注釋為“黃河奔向遠方,看去(仿佛)直上白云問。遠上(仿佛)遠流直上?!?/p>
三是認為“遠上”指詩人敘述征人出塞遠遠西上,理由是“水始終是‘流瀉‘流下,不會‘流上,更不會‘直上”。其實,這后兩種解說是死摳字眼的直評,都缺乏詩意。但是筆者有以下思考:
一、將“遠上”的“上”字作動詞解欠妥,因“遠上”在詩中的位置與下句“一片”同屬附加成分,分別修飾限定“黃河”和“孤城”的。《辭海》中“上”字頭條注為“高也”見《說文》《爾雅》釋親郭注:“高者,言最在上也”。因此,“黃河遠上白云間”應作“黃河高遠(在)白云間”講,它恰好和“一片孤城萬仞山”這壯闊的氣象相聯相配,形成一個巨大的時空境界,給人以高渺浩瀚之感。
二、古人就有懷疑“黃河遠上”為“黃沙直上”的說法,或從版本上考查,或從文字上詮釋,或從地理位量上推測,或從章法結楊上分析,眾說紛紜。如,吳喬在《圍爐詩話》中說:“黃河去涼州千里,何得為景?”盡管這種說法有些道理,然而王詩以“黃河遠上白云間”這句傳誦于古今,就連不知此詩之佳處的懷疑論者也不得不這樣承認。何以為此?這是因為文學是以語言文字為信息,為讀者提供形象(意境)再創造的基本條件的,讀者憑借其基本條件,通過創造思維活動而化為讀者想象中的視覺形象,這就已經不再是那為視覺經驗所承認的事實了,而是符合人們審美視覺感受的美的形象。那種“黃沙直上”說,實際上是以視覺經驗在評定作品,是一種物理評定,不是美的欣賞。
三、《涼州詞》是一古曲名,古人寫詩用這個曲名的多,所謂邊塞詩,據考查也有從未到過邊塞的“邊塞詩人”寫的。從古今創作實踐看,詩人寫詩為了創造出一種意境美,有時把兩個不相干的事物,或相距甚遠的地方拉在一起,這種情況不少。白居易《長恨歌》中有“峨嵋山下少行人”句,元稹《好時節》中有“身騎驄馬峨崛下”句,都不符合生活真實。退一步講,即便是王之渙的涼州詞就作于涼州或玉門關外,原稿就是“黃沙直上”,然而,一經讀者的審美再創造,它就從詩人的創造思維系統進入讀者的欣賞思維系統,具有了新的質:這便是廣為流傳的“黃河遠上白云間”所表現的那種蜿蜒盤曲而上幾千里的壯美景象。劉逸生《唐詩小札》講得好:“黃河遠上白云間,七個字莽莽蒼蒼,浩浩瀚瀚,給人的是‘黃河之水天上來的壯美感覺,反復吟味,我們眼前出現的不但是祖國河山的無限壯偉,而且也會聯想起我們民族的源遠流長,以及豐富文化的艱辛締造?!边@就講出了詩的意蘊所在。
四、王之渙《涼州詞》是一首抒情詩,中心形象是詩人的形象,詩中所寫之景是詩人想象中的景象,所抒之情是詩人胸中之情,這二者是有機交融在一起的。那種將“黃河遠上”解作詩人敘述征人‘出塞遠遠西上,就是詩句字面看,是符合地理位置的,但就一首抒情詩的藝術完整性和意境的完美性看,卻是一種割裂和損害。欣賞王之渙《涼州詞》的最佳視角是什么?筆者以為應當把中心視點放在詩人形象上,這樣,我們看到的是:在那蒼茫浩瀚的背景上,一位詩人在極自西天,念及征夫;回首國中,怨及君王,表現出的是詩人那種“體下怨上”的悲壯形象和他那高瞻遠矚的博大胸襟懷。這樣分析,正與楊慎在《升庵詩話》里說的“此詩言恩澤不及于邊塞,所謂君門遠于萬里也”是相一致的。
以上分析、認識,可歸納為如下四點:一是還王之渙《涼州詞》悲壯美的本色。二是突出了將人形象和詩人的傾向性。三是符合詩人寫詩和讀者賞詩的思維系統和視線軌跡。四是選準了這首詩的最佳視角。
編輯:馬德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