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喜劇的憂傷》中“笑”的意義及其審美內涵

劉春妮

摘要：《喜劇的憂傷》中的小編劇為保住喜劇的笑點，與文化審查官展開斗爭，并獲得最終勝利。他的勝利不但是小人物對于強權的勝利，也是喜劇“笑”的力量的獲勝。在兩人斗智斗勇的七天里，編劇和審查官互相接近，各自發生轉變，最終使劇本修改本身和修改的結果都成為真正的喜劇。本文以編劇和審查官兩人的轉變與喜劇“笑”之間的關系為線索，探討《喜劇的憂傷》中“笑”的意義及其蘊藏的審美內涵。

關鍵詞：笑；喜劇的憂傷；意義；美學

一、“笑”的雙重力量

國民黨文化審查官與中國戰時大后方小劇團的落魄編劇在七天的時間里，共同修改完成了一部令人啼笑皆非的喜劇，而兩人在這一過程中互相接近，各自發生轉變。

首先，“笑的力量”讓“不會笑”的文化審查官再次獲得笑的能力。與編劇第一次見面時，審查官便對編劇說：“我的眼睛在戰爭時期被日本人的大刀砍瞎，我不明白笑真的有這么重要嗎？”在交流過程中，他完全無法理解編劇口中所謂的喜劇應有的“笑點”。即使編劇用盡各種方法告訴審查官，“笑”在喜劇中非常重要，文化審查官仍然是冷若冰霜。而后，審查官開始對編劇百般刁難，要求編劇在保持喜劇性的前提下，刪掉劇中所有的笑點，讓這部劇徹底變成“不能笑的喜劇”。然而，在和編劇討論、修改喜劇的過程中，審查官開始偷偷去劇場看喜劇，沉浸于自己在劇中的角色扮演，由衷地稱贊編劇的劇本，最后重新獲得了“笑”的能力。從開始的反對到最后的完全接納，實質上是審查官重新獲得“笑”的能力的過程。

再次，“笑的力量”讓編劇從一個油滑世故的軟弱者，變成內心日趨強大，敢于直言抵抗權威的人。在前幾幕，我們可以感受到文化審查官和編劇之間力量的強弱懸殊。作為弱勢者，編劇對于強權有著天然的畏懼，即使是普通談話，也足以讓他如履薄冰。所以，他一開始戰戰兢兢又顯出通達世故的油滑一面。隨著兩人的熟悉，當審查官提出的嚴苛要求威脅到他對于“笑”的執著追求時，編劇不再唯唯諾諾，而是發揮其幽默的天性，與審查官“打太極”，從而逐漸操控了整個事態的發展。由此，作為弱勢者的編劇“用自己的方式”戰斗而獲得一次對抗強權的勝利，同時，也健全了自己的人格。

二、笑聲背后的反思和憂傷

《喜劇的憂傷》將具有負面意義的審查官作為對象，以一種懷疑的心態、批判的眼光、理性的視角對社會現實進行審視，站在一個理性的高度對社會的黑暗進行揭露并給以無情批判，因而傳達出一種辛辣、犀利的笑。在這種審視過程中，主體在心理上與客體拉開距離，對其進行理性的觀照，所以，喜劇和觀眾所嘲笑的并非是不懂笑點的審查官，而是他所代表的具有負面意義、否定性價值的事物。顯然審查官不是生來就不會笑，只是殘酷的戰爭讓他對人性感到失望，而冰冷的制度又鉗制了他的自由，所以他才失去笑的能力。

審查官其實亦是一個悲劇人物。在見證美如何以壓倒性優勢撕毀著丑，對丑的渺小本質進行揭露和嘲笑的過程中，人們對審查官悲劇命運進行反思，最后感到的是落寞與憂傷。

而一身知識分子打扮的編劇在劇中雖然是正面人物，但其在審查官面前的奉承討好的滑稽樣常常逗得觀眾們捧腹大笑。相較于對審查官所蘊含的“丑”的意義譏諷嘲笑，人們對編劇身上表現出的小毛病的笑更多是善意的嘲笑。“幽默觀照的往往是形式丑而本質美的不諧調客體，劇作家主張以內省性的審美視角對這種客體加以審視，在這一過程中主體往往對客體投以同情、憐惜的情愫從而產生一種溫婉、睿智的笑”。在這里，人們嘲笑的是弱勢者對于強權者天然的恐懼與自卑心理，是編劇三番兩次給審查官送禮，奉承拍馬的油滑表現。

盡管編劇以弱勢者的低姿態和幽默的方式化解了人心的僵硬，翻轉了局勢，戰勝了強大的對手，然而這一取勝的過程暴露的恰恰是人性普遍存在的弱點和小人物生活的種種無奈。作為戰時大后方一個小劇團的落魄編劇，遭遇的人和事更能引起廣大的普通的弱勢群體的強烈共鳴，他做出的一些逢迎拍馬行為不僅是延續約定俗成的“規矩”，更多是普通個體的無奈之選。人們在嘲笑過后，體會到編劇的無奈實則折射出的是大多數普通人的狀態，不禁陷入深深的憂傷之中。

三、喜劇的審美內涵

審查官和編輯相互斗爭的過程充滿詼諧搞笑成分，盡情揭露和嘲笑了當權者的無理野蠻，舊制度的腐朽落后以及人性的弱點。然而，在這笑聲的背后，隱藏的卻是一種悲劇的意味。歡鬧的劇情背后，其實是一個個悲劇人物和他們悲劇的命運。

無論是作為丑角出現的文化審查官，還是作為弱勢者代表的編劇，都處于人存在的荒誕性、時代的困境中，無法實現真正的超脫。正如劇名暗示的一般，喜劇背后是憂傷，觀眾所發出的笑聲是含著眼淚的。他們嘲笑舊制度的腐朽落后，卻為這種舊制度對人性造成的束縛與苦難感到壓抑、憂傷。他們嘲笑劇中小人物的滑稽行為，卻在明白劇中人物所面臨的人生存的荒誕性，實則也是大多數人不得不面對的生存困境的真相后，陷入哀傷與反思中。

在成功的喜劇藝術中，最能使觀眾發笑的地方，也常常是反映生活本質最深刻的地方。

四、小結

一個落魄的編劇在七天里用幽默的方式，借助喜劇“笑”的力量化解了文化審查官僵硬的心，這是喜劇“笑”的力量的彰顯。在改變審查官的過程中，編劇也從一個對當權者唯唯諾諾的角色轉變為敢于據理力爭的人，彰顯了喜劇的“笑”對人所產生的積極意義。編劇和審查官的內在精神世界最終都向好的一方面發展，這是《喜劇的憂傷》最大的喜劇，其中，發揮主導力量的正是喜劇中“笑”的力量。

喜劇終有落幕時，落幕之后，是人們對劇中隱含的人物命運悲劇色彩的唏噓和同情，對人所普遍具有的弱點的審視和反思，這正是喜劇的本質意義所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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