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之戀

■孫 荔

安年孤身一人漂泊到鎮江。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面孔，安年一臉的迷茫與凄苦，他租了一間民房住下。樓上也是一位租戶，住著一位叫阿慧的姑娘，阿慧看安年閑著無事做，就介紹他到臨近的紗廠上班。

安年很是感激阿慧。安年買了糖炒栗子說要謝謝阿慧，阿慧一邊吃著糖炒栗子，一邊漫不經心地說沒啥。阿慧平時喜歡吸煙，她吸煙的姿勢說不出的優雅。據說阿慧老家在天津，族上是大戶人家，很小就跟母親學會了吸煙，于是阿慧的一部分錢就給了煙店，后來經常幫阿慧買煙的是安年。

有一次，阿慧去裁縫店為安年定做了一件長袍。安年那天喝了點酒，借著醉意說，阿慧，你是不是喜歡我？阿慧右手夾著煙，眉眼微瞇，斜睨了安年一眼，然后嘴里吐出淡淡煙霧，煙霧讓阿慧有些虛幻。阿慧嘴角微揚似笑非笑說，下輩子也許能排到喜歡你，你看不見身邊那么多追我的男人嗎？我只是覺得你常幫我買煙，算是跑腿的獎賞。阿慧又說，等戰爭結束后，我就回天津，我家的老房子還在。

后來安年知道，阿慧和他一樣孤獨無依無靠，所以才幫助他。安年發現，最近阿慧常和一個軍官模樣的人來往，軍官也順便解決了阿慧的吸煙問題。阿慧不再需要安年買煙，安年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

安年很勤快，人也機靈，紗廠廠長喜歡安排安年做這做那，后來安年就成了廠長的隨身秘書。有一天他遇到阿慧，阿慧在去煙店的路上。安年有一段時間沒見阿慧和軍官來往了，安年關心地問，軍官最近在忙什么。阿慧一臉落寞地說，軍官被派往云南邊境參戰，什么時候能趕走日本人就好了。

這天，廠長安排安年陪他兒子去醫院看牙。安年剛出廠門，日本人的炮彈轟隆隆落下，紗廠一帶被炸得面目全非。所有的人發了瘋般到處亂跑，安年拉著廠長兒子，急慌慌地去尋找阿慧。他找到了阿慧，阿慧斜躺在地上，腳上正流著血。安年二話沒說，撲在阿慧身上，想為她擋彈藥擋瓦礫。

轟炸平息后，兩人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厝ズ蟀l現彼此都只是輕微地受傷，他們相視一笑，算是一場災難過去了。

因為戰爭，人們都在轉移，紗廠廠長一家去了香港。阿慧說，安年，我們也逃吧，你跟我去天津吧！安年說，天津現在更不是太平地，我們還是逃往鄉下吧。阿慧背著包袱在菊兒胡同盡頭等安年，但是安年卻不愿走了。安年說，阿慧你逃吧！我要留在鎮江，做人要守信用，廠長的財產交給我保管了，我答應幫廠長藏好，等著戰爭結束后他從香港歸來。

阿慧一個人走了，阿慧的身影很孤單，軍官一直沒有消息。

不久，安年卻被抓進了監獄，日本人讓他交代紗廠廠長財產放置的地方。安年說不知道，嚴刑拷打，安年還是說不知道。安年在監獄一呆就是三年，只見他面容枯槁，被折磨得臉如刀刻般。有一天，阿慧竟來監獄探望他，安年眼神里滿是驚喜，說你是怎么尋來的？阿慧說，我一直打聽，打聽啊，我想只要你活著總有一天能打聽到。安年關心地問，軍官現在如何？安年不問還好，一問阿慧眼里涌滿淚水。阿慧說，你是這世上我唯一的親人了，軍官他犧牲在戰場上了。安年一臉的黯然，說自己連死活都不知，更沒辦法照顧她了。

阿慧望著安年，安年望著阿慧，兩人都是一臉的淚水。

有一天，安年被執行槍決，黎明時分被押上了刑場，周圍是黑壓壓的人群。一聲槍響，安年應聲倒地，前來收尸的是阿慧，阿慧和幾個壯年男人把安年抬走了，這時天色開始泛白。

安年被埋葬了，在山角下堆起了新墳，上面擺著花圈。

多年以后，安年和阿慧生活在一起，阿慧并沒有回天津老家。安年說，多虧當年那顆臭彈，一聲槍響，我暈了過去。阿慧笑著說，那顆臭彈，不是天上掉來的，是用我全部的積蓄換來的，是我當年賄賂了士兵。安年一時不知說什么好，一雙驚恐的眼睛一直望著阿慧。

阿慧說，當時我想我不能讓你死，我已經失去了軍官不能再失去你，我要竭盡全力救你。我利用軍官的關系，探到軍隊內部，一關一關地去打通。安年說，我心里一直愛著你，你一舉手一投足就是大家小姐風范，我只是個鄉下人，總覺得自己配不上你。

阿慧淡淡地說，還說這些干什么，有些人命里注定，兜兜轉轉還是要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