囤積是種心病

壹壹

老D是個朋友非常多的人，除了眾多業務上的往來不說，很多有一面之緣的朋友都被他經營成了不定期見面的酒友茶友和話友。日子過得忙碌熱鬧，一種朋友遍天下的繁榮景象。

最近他卻有些煩，孩子的功課越來越不簡單，當初名校畢業的老婆輔導起來已經招架吃力，所以就把無奈的怒火燒到了他身上。平時業務繁忙的老D管孩子很少，在家吃飯的次數都少，大部分時間用在呼朋喚友廣結善緣上了。當老婆責怪他不顧家的時候，老D也覺得很委屈，就搬出男人常用的說辭：天天在外奔波，不就是為了這個家嗎。他老婆可不接受他的說法，指責他多半朋友都是閑惹惹，根本沒有意義和價值。

大吵過后，老D悶坐在書房里反思自己這40多年的交友之道，從發小到各級同學，從業務伙伴到網友同僚，甚至火車上神侃的鄰座，旅游時認識的老鄉……能聯系的，都保持著聯系。他的這種性格可能源于自小常聽父輩的一句教導“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敵人多堵墻”。現在這龐大的朋友圈已經到了負擔的地步，但他又樂此不疲，像陷入一個“收集朋友”的怪圈，哪個都不舍得割舍，總覺得說不定什么時候能用上。

其實不少人都有囤積的癖好，有囤人的，也有囤物的。因為工作的關系，認識不少收集達人，郵票、糖紙、兒時玩具、唱片、風箏、機械鐘表……真是五花八門，收嘛的都有，最后的結果就是被所收的東西所累。有個收藏銀器的朋友，假期里當別人看山看水喝茶賞花時，她的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一件件擦拭氧化蒙塵的銀器上了。也許有人會說，你這是不了解人家的樂在其中，擦灰就是人家享受生活的方式。為此，我專門問過她是不是享受擦灰的過程，她說才不是呢，東西收來當時興奮幾天，之后交給別人打理又不放心，只能自己去養護，時間長了，就成了它們的“奴”了。我勸她放過自己，因為收藏本身就是個遺憾之事，永無齊全之日。她說自己已經意識到了這點，但收得越多，越不舍得放手，如果時間倒退回最初，她不會再選擇為物所累。

好囤積其實多是“求多求全”的貪念作怪，不管有沒有用，先占上再說。這種心理，往往讓人錯過了細細品味唯一的可能。就像有的人收集了一屋子的唱片、十幾年的期刊，總想等閑來好好賞閱，但存得越多，看完聽完的可能性就越小，就越得等到“大段時間”來消受庫存，結果，還不如偶遇心動抬手翻讀的喜悅。囤積只會引發焦慮，現在沒時間看，以后就更沒時間看。

說回老D，其實愛交友沒有錯，但事事過猶不及，什么多了都是種負累。為名所累，為利所累，為物所累，為人所累，其實都是因為“多”。萬象的魅力在于無限，非跟無限較勁，就成了柳宗元在《蝜蝂傳》中說的那種蟲，好負重物，遇到東西總要撿起來背在背上，不停地加碼，直到累死方休。

不囤積，是種灑脫的生活態度，內存太多，拖慢速度，降低質量，電腦如此，人也如此。

（常朔摘自《每日新報》2018年12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