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夢想當售貨員

馬亞偉

很小的時候，我跟在母親身后第一次走進商店。在那個物質(zhì)匱乏的時代，貨品琳瑯滿目的商店，在一個孩子眼里就跟皇宮一樣，充滿了神圣而神秘的光芒。小小的我仰望著柜臺里的商品，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我最羨慕的是商店里的售貨員。我清楚地記得，那時有一位售貨員是個漂亮姐姐，她梳著長長的辮子，大大的眼睛忽閃著，眼角眉梢含著笑意。我固執(zhí)地以為，商店里所有的東西都是她的，而她也配得上擁有這一切。

當時我認為售貨員就是高貴的皇帝，坐擁無限江山，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你看，那么多的文具，書包、鉛筆盒、鋼筆、作業(yè)本等等，嶄新嶄新的;那么多精巧的糖果、點心，散發(fā)出甜蜜誘人的氣味;還有那么多小人書，全都是我喜歡的，什么雞毛信、小兵張嘎，還有童話故事白雪公主呢！所有的這一切，都在售貨員的掌控之中。只見她笑微微地把貨品拿下了，輕巧熟練地包好，然后遞給顧客——她的每一個動作都那么迷人。

我還發(fā)現(xiàn)，售貨員姐姐是最聰明的人。一支鉛筆盒三毛八，顧客給了一塊錢，她好像連算也不用算，非常利落地脫口而出：“找您六毛二！”她一天要賣那么多東西，得算多少筆賬啊，每一筆都清清楚楚，分毫不差，她該有多聰明！

就這樣，我的心中萌生出一個偉大的理想——我長大了也要當售貨員！在我眼里，售貨員這個工作有太多的光環(huán)。

小時候，我和伙伴們一起玩過家家，每次都玩售貨員賣東西，樂此不疲。我們把磚頭當鉛筆盒，把石子當糖果，把土坷垃當?shù)案猓娴貌灰鄻泛酢ｉ_始的時候，我們把樹葉當成錢，一枚枚疊得整整齊齊。后來，我把用過的本子撕下來，一張張裁好，在背面寫上大大的“一角”“貳角”“伍角”，這樣玩起來更逼真。我還搞了個發(fā)明創(chuàng)造，用一個小鐵盤和一根木棍自制了一桿小秤，用來稱東西。大家都喜歡當售貨員的角色，誰都不愿扮演買東西的顧客。我比他們大，于是哄著弟弟妹妹們，讓他們扮演顧客，我則痛痛快快過把當售貨員的癮。我學著售貨員姐姐的樣子，笑瞇瞇地跟顧客打招呼，然后笑瞇瞇地稱東西，找零錢。恍惚中，我覺得自己好像擁有了全世界。

童年的那些美好回憶，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覺得有趣。后來我跟很多同齡人交流過，很多人都說孩提時的夢想也是當售貨員。我想，這大概是那個時代特有的產(chǎn)物吧，代表著孩子們最質(zhì)樸最單純的愿望。

我的這個夢想是什么時候消失的呢？我記得，老師讓我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書桌前，我拿出筆，端端正正地寫下：“我的夢想是當一名科學家。”我的夢想，好像就這樣被綁架了。再后來，我又有過很多夢想，全都帶著世俗的、功利的色彩。而我最懷念的，還是當初那個當售貨員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