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冰

蘇樂和老公樊晨都是湖南人,先后到南京工作,然后走到了一起。幾年后,蘇樂生下了兒子湘湘。夫妻倆都要上班,婆婆立刻自告奮勇就來了。
房子太小,公公住在這實在不方便,沒辦法,公公只好不情不愿地獨自留守老家。
每天能看到兒子和孫子,婆婆一開始很開心,可沒多久,她就有些憂郁,經(jīng)常嘀咕不知老頭子怎么樣了。
蘇樂知道,婆婆的心被掰成了兩半,一半在兒子這,一半留守在了老伴身邊。
婆婆想公公,公公更想婆婆。每天晚上都有電話來,能說上個把小時。有一天,公公說想去買個智能手機,這樣一家人可以在微信里聊天、視頻,就像住在一起了。
那以后好些天,公公沒電話來。婆婆打電話過去,卻打不通。她又把電話打給鄰居,這才找到公公。
公公告訴婆婆他的手機不小心掉到水里了,他買了四頭小豬,在菜地中央搭了個棚,小豬以后就關在那喂,周圍街道飯店里有剩飯剩菜,他定期去倒。
蘇樂他們很驚訝,問公公喂豬干什么,公公說要買蘋果,然后就把電話掛了。
從那以后,與公公的聯(lián)系就少了。
有一天晚飯時,婆婆看著蘇樂,吞吞吐吐:“樂樂,要不……要不就叫你公公住到南京來算了,他一個人留在老家我實在不放心。”
婆婆說完,隨便咽了幾口飯就抱起孫子出去了。
蘇樂知道樊晨要說什么,連忙開口:“你不會也要你爸到這來跟我們一起住吧,巴掌大的房子,你爸又抽煙又喝酒,還愛拉個二胡,夏天穿個褲衩到處晃悠,你說他住到這來合適嗎?”
六個月后,快過年了。
樊晨的微信上有人申請加為好友,一看,竟寫著:“我是爸爸,加我!”加上,公公很快發(fā)來語音,然后要求視頻通話。
樊晨連忙喊老媽,婆婆一見到公公就說:“你瘦了呀,黑了!”公公說:“你怎么那么憔悴呀!”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大半天。
樊晨和蘇樂問公公拿誰的手機上的微信。公公在那邊哈哈笑:“我買的‘蘋果’,四頭豬被我喂大了,賣了六千元錢,買了這個‘蘋果’,還剩一千元,到時給我孫子買真蘋果吃!”
大家一驚,樊晨連忙問:“爸,你買這么貴的手機干什么呢?”公公還是笑:“傻孩子,貴些,視頻效果好些呀,跟你們視頻嘛,當然要最好的效果!”那一刻,雖然全家人都在笑,可心情其實都很復雜。公公獨自留守老家,費那么大勁買回這個“蘋果”,從不碰電子產(chǎn)品的老人,去跟別人學用微信,學用智能手機,該是費了多少心思呢!
回家過年時,婆婆又小心翼翼向蘇樂提起,想要公公跟著住到南京去,說她問了鄰居,公公獨自在家?guī)缀鯊牟蛔约簾垼傇谕饷嫘〔宛^混,又舍不得錢,經(jīng)常就吃一碗涼面,這樣下去身體肯定要出問題。
蘇樂擠出微笑說:“媽,要不您也別去南京了,我們在那邊請個保姆,您就在家照顧爸。”婆婆一聽蘇樂這話,臉黯了下去。
正月初八,婆婆又默默地跟兒子兒媳來了南京。當然,公公還是獨自留守老家。
沒多久,婆婆接到一個神秘電話,原來是鄰居張姨,她說樊老爹(蘇樂公公)有了外遇,就是隔壁巷子里的那個唐姨,樊老爹每天上她那去吃飯,兩人還一起散步,一看就關系不一般。
婆婆再也坐不住了,樊晨請了假,決定帶婆婆回去看個究竟。
一個星期后,樊晨帶著婆婆回南京來,一起跟來的還有公公。
這天,蘇樂下班到了家門口,老遠就看到一個背影彎在樓道外整理什么。走近一看,是公公,地上是一些礦泉水瓶和破舊紙箱子什么的,公公正往蛇皮袋里裝。
蘇樂問:“爸,您這是干什么?”
公公有些不好意思,擦擦汗,說:“你媽和樊晨都說,只要換了大房子,我就不必留守老家了。我想多撿些廢品賣掉,能掙一點算一點,早點幫你們換大房子。孩子,放心,我不把這些帶家里去的,我當天撿當天就送去廢品站了,回去之前我都在門口傳達室大爺那用消毒水洗干凈手,衣服也換了再回去!”
就在這時,小區(qū)里的幾位老人經(jīng)過,他們熱情地喊“樊老爹”,有的還順帶給公公幾個油瓶子,看到蘇樂,說:“姑娘,你公公真勤快,又能干,幫我們洗的油煙機干凈極了。”“是啊,他就是喜歡買個彩票,你看,賺了這些錢都送彩票站了,也好,老年人只要開心就行。”蘇樂愣住了,公公朝蘇樂笑笑,示意她不要說出來。蘇樂這才意識到,原來公公不但到處撿拾廢品,還幫別人洗油煙機、疏通下水道等,為了維護兒子兒媳的面子,他跟別人說掙了錢是給自己買彩票。
蘇樂從樓道里推出電動車,幫公公把廢品綁到車上,說:“爸,我陪您去送吧。”
廢品賣了六十多元,公公有些失落:“這樣下去什么時候才能換房子呢!”蘇樂推著電動車,示意公公上車,老人卻說什么也不坐,說要去洗了手換了衣服再回家。
回到家,蘇樂問婆婆:“媽,您不計較他跟唐姨的事嗎?”婆婆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孩子,沒那回事,他就是聯(lián)合我的那些老姐妹使的計,我們回家那天,你唐姨正好又結婚了。”
蘇樂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她使勁擠出一句話:“媽,您告訴爸,他以后就跟我們一起住,不再留守老家了!”
朱權利摘自《河北廣播電視報·城市家周刊》
圖:陳明貴
【編者的話】希望是這個時代像鉆石一樣珍貴的東西。不管是把給自己孩子買的新書包送給陌生女孩的路人,還是為了與兒孫團圓一直在努力的蘇樂公公,抑或臨時爸爸與臨時兒子的短暫情緣,無論生活將我們帶往何方,請不要讓物質(zhì)逼走親情。關愛留守兒童,關愛留守老人,我們還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