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國際組織與國際法首先出現于歐洲之社會性條件

張碩

【摘 要】國際組織和國際法作為國際關系中的一個重要方面，研究其出現的各種因素與社會性條件對于理解國際政治有深刻意義。國際組織出現的社會性條件諸多，它們相互聯結交織，環環相扣。在諸多因素中，筆者認為具有歷史意義的內部因素是更為根本性的，對于問題具有更強的解釋力。本文選取“歐洲大陸的戰爭與和平進程”作為切入點，闡釋國際組織和國際法緣何首先出現于歐洲大陸，并以此為邏輯起點，淺析國際組織出現的社會性條件。

【關鍵詞】國際組織；國際法；歐洲大陸

一、歐洲大陸是“歷史的古戰場”——戰爭與和平進程成為推動國際組織出現的社會性條件

1、歐洲大陸的自然地理環境因素催化戰爭

歐洲大陸的自然地理環境不同于其他大洲，從大陸輪廓看，它不具備一個完整封閉的大面積領土，而是國家數量眾多、海岸線曲折漫長、國家間距離近，這造成了在單位面積上國家密度遠大于其他大洲的結果。從地形條件上來看，歐洲大陸的地形以大面積的平原為主，少有可以作為“戰略屏障”的天塹，河流數量眾多且縱橫交織，這使得國家間的戰爭更易于實現，也更為頻繁。

2、歐洲大陸的政治社會條件推動戰爭

本文選取距離國際組織出現較近的“歐洲近代”作為討論的歷史跨度，戰爭因素主要圍繞著政治的核心因素“民族國家對權力的追尋及分配”。這種現實主義的權力意識，是建立在對主權國家的身份認同之上的。對歐洲各國主權意識影響深遠的政治家大多出現在歐洲大陸，如法國的紅衣主教黎塞留提出“國家生存理由”即“國家利益”。以及意大利政治家馬基雅維利在《君主論》中提出“政治最終的目的是保持與增強政權力量”。這些現實主義政治理論為歐陸頻繁的戰爭提供依據。

3、從歷史實踐角度看國際組織出現的社會性條件——歐洲戰爭與和平

歐洲中世紀以封建領主戰爭為主，而1618——1648年在歐洲發生的“三十年戰爭”是歐洲近代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戰爭。這場大戰推動了威斯特法利亞和會召開，這是第一次以國際會議的形式解決由于國家沖突而引起的國際問題。國際組織與國際會議具有某些層面相一致的成分，可以認為國際組織的一般原則和活動程序是國際會議的延續。

歐洲大陸歷時十幾年之久的“拿破侖戰爭”也成為了推動國際組織出現在歐洲的社會性因素。1815年開啟維也納會議，俄、英、奧、普形成“神圣同盟”，此時歐洲雖未形成常設的固定機構，但已初步形成連續穩定的協商制度。“歐洲協調”在一系列歐洲大型國際會議中發展，使國際會議在形式上日臻完善，有助于國際組織的發展。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戰火在歐洲大陸燃起，為停止戰爭、重塑和平的歐洲，為制定和約的國際會議巴黎和會召開，根據大會上通過的《國際聯盟盟約》，人類歷史上第一個世界綜合性的國際組織國際聯盟成立。

二、歐洲戰爭與和平推動國際關系的互動和發展——國際組織出現的

1、歐洲古老戰爭中的協調機構

歐洲大陸上的戰爭歷史悠久，筆者認為在戰爭中出現的協調機制反映出未成形國際組織的雛形，說明了成立此類國際組織的社會必要性，而在戰爭后爭取和平的國際法雛形推動了國際組織首先出現于歐洲。例如歐洲古代最為著名，也是對國際關系影響最大的戰爭之一——伯羅奔尼撒戰爭，在戰爭中，拉棲代夢人的公民大會便與阿爾哥斯人簽訂協議，其中的條款有“伯羅奔尼撒的所有城邦，無論大小，都應當按其本國的風俗習慣保持獨立。”伯羅奔尼撒戰爭中形成的國家間和約與規定可以看做是一種協調機制，由于締結的雙方具有主權國家的性質，且這一“機制”帶有特定功能，故可以解釋為“歐洲的戰爭與和平進程推動了國際組織雛形的出現”，雖然此時所形成的和約同盟不是國際組織，但是其所依據的條款已經具有了國際法雛形的特點。此外，交戰雙方所派遣的使者，也反映出戰爭推動了國家間的互動與協調，為停止戰爭、爭取和平，雙方的談判與互遣使者反映出國際組織雛形初現的社會必要性。

古羅馬作為一個征服歐洲大陸的帝國，為調整統治區域內各地區關系而制定的羅馬法，已經超越了一國的范圍，而延伸到國際關系的范疇，這本身也是“歐洲征服戰爭”以及“調整國際關系，維持和平”所帶來的，這種國際法雛形對于國際組織出現來說是不可或缺的社會性條件。

2、“歐洲大陸的戰與和”推進國際組織的重要職能建立——戰爭協調機制及構建國際組織的核心要素——主權國家行為體

《國際組織年鑒》對國際組織的定義是“兩個以上國家的政府通過簽署符合國際法的協議而組成的國家聯盟或國家聯合體。”“政府間國際組織的首要基本特征便是——主體構成是有關國家的政府，國際組織的主要參加者是國家，國際組織不能凌駕于主權國家之上。”根據美國著名戰爭史專家喬治·科恩出版的戰爭詞典《The Dictionary of Wars》對于戰爭的分析，歐洲大陸近代94次戰爭中的60%是民族國家因為領土主權、霸權征服、爭奪權力和民族沖突而發起的，戰爭對于國家主權的強化和突出功能可見一斑。

歐洲格勞修斯的《戰爭與和平法》寫于荷蘭與西班牙惡戰中，荷蘭正在崛起，而陷于戰爭中的西班牙衰落已不可逆轉。同時，歐洲正處于蓬勃的上升階段，商品經濟和人文主義彌漫的時代更需要調停戰爭，保持和平，使歐洲各國得到發展。格勞修斯認為“如果整個歐洲僅是為了利益陷于戰爭之中，整個世界將陷入無法拯救的境地”，且會使歐洲國家走向衰落。在歐洲的戰爭背景下，《戰爭與和平法》成書，其本身就基于建立一種戰爭協調機制的目的，可以說極大地受到了歐洲戰與和的影響。格勞修斯讓各個國家在他的自然法之下獲得了獨立實權（即主權），16世紀，歐洲政治思想家讓·博丹和馬基雅維利關于國家主權的申述，也極大地受到了歐洲各國軍事戰爭的影響。

歐洲近代，頻仍的戰爭引起了諸多著名學者提出了一些調整國家關系的規則，它們都對于國際組織首先出現于歐洲起到了理論前提的作用，很多也成為了后世國際組織所遵循的規則秩序。從《西班牙人對野蠻人戰爭的法律》、《戰爭沖突法》、《戰爭法》等著作中我們均可看出對戰爭正義性、國家主權、戰爭責任、戰爭法規的論述。可見，“歐洲大陸的戰與和”推進了國際組織的重要職能的建立——戰爭協調機制，和平解決國際爭端，以及構建了國際組織的核心要素——主權國家行為體。

3、戰火中的歐洲渴望和平——推動國際組織重要職能的建立

前文已經闡釋了歐洲的戰爭與和平進程對于歐洲“主權國家”的申明作用，而作為主權國家所追求的核心事務即為國家利益，近代歐洲的資本主義商業貿易蓬勃發展，各國科技、文化和社會各領域的進步都需要一個和平的外部環境，特別是國際貿易更需要一個良好的國際交往環境，故戰火中的歐洲對于和平的向往是十分強烈的，因此而形成的諸多主權國家間調停戰爭、確立商貿法規、海洋自由秩序的和約應運而生，這些具有國際組織規范雛形性質的各種條文，促進了國際組織首先出現于歐洲。

16世紀以后，伴隨著新航路的開辟和人類地理大發現，歐洲的社會經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規模發展起來。例如16世紀末至17世紀初，西班牙與英國為爭奪海上霸權而進行的一系列海戰，17世紀50——70年代的英荷戰爭，英國為保住海上優勢和爭奪殖民地，發動了三次對荷戰爭。與此同時，由于新航路開辟，歐洲較早的強國對于海洋的壟斷與因此而發生的戰爭此起彼伏，典型案例就是荷蘭壟斷對于東印度的主權，和與之進行貿易的權利，為此葡萄牙與荷蘭發生了沖突。在歐洲面臨著海外自由貿易的國際大環境時，調停貿易戰、爭取海洋和貿易自由的權利以及營造一個和平的外部環境，體現了政治經濟學的核心思想其中的一大要素是“追求利益的互動和相互依賴”，歐洲大陸的戰爭一旦影響到國家間的利益互動和依賴，協調機制及機構就會應運而生。為調停兩國的沖突，被譽為“國際法之父”的格勞修斯在法律規范上提出了協調（即出版了著名的《海洋自由論》：他聲稱葡萄牙人無權以戰爭的名義對東印度行使主權，并反對葡萄牙壟斷海洋和海上航行權。格勞修斯的《海洋自由論》為國際組織首先出現于歐洲做了理論和實踐上的鋪墊，這種和平方式解決國際爭端的模式成為了日后國際組織的重要原則。從法理上講，格勞修斯的調停也成為了當今國際組織都普遍遵守的原則——推翻先前葡、西兩國大洋壟斷體制的頭號思想利器，宣告了現代世界第一條延續至今的全球性原則。

4、冷“戰”中的“歐洲和平”

上世紀40年代中期至90年代初期發生于歐洲大陸上的冷戰，也可被稱為是“戰爭”的一種特殊形式，這場曠日持久的冷“戰”推動了歐洲內部的緊密聯系，使之內部的相互依存性更加強烈，促成歐洲聯盟這一成功的地區性國際組織的成立。

以馬歇爾計劃為例，這本身是“冷”戰在經濟領域中重要的體現，美國試圖以此介入歐洲事務，使歐洲成為自己對抗蘇聯的羽翼，但歷史證明這個計劃實際上是為歐洲一體化提供了更直接的經濟支持。歐洲開始成立一系列西歐國家聯合組織，并最終于冷戰結束后不久的1993年，成立歐洲聯盟。歐洲不僅在經濟領域成立了相關的區域性國際組織，還在政治領域體現了超國家性的特點，如成立歐盟委員會、歐洲理事會、部長理事會、歐洲法院、歐洲審計院、央行和地方組織、歐洲安全與合作會議（組織），這使得歐洲一體化成為國際組織研究領域的典型成功案例。

三、歐洲仁人志士在“戰爭與和平”的主題下，提出促成國際組織出現的思想

歐洲古代的多邊結盟作為一種常見現象，可視為區域性國際組織的雛形。受到歐洲大陸戰爭的影響，“17世紀30年代，法國作家克律塞就提出建立一個包括全世界所有國家的聯盟大會，用以處理國家間的爭端；18世紀，盧梭和康德都建議把歐洲建立成為一個永久性大聯邦；盧梭還主張各國都放棄戰爭權。”

早在十七世紀，為對付東方土耳其人和俄國人的入侵計劃，法國薩里公爵就提出了關于歐洲聯合的思想；18世紀法國神父圣-皮埃爾認為歐洲政治聯合或組成聯邦最終目的是實現悠久和平；啟蒙運動時期盧梭發表論文《永恒和平方案的判斷》，康德認為通過聯合起來的權力和聯合起來的意志來消除戰爭，獲得永久和平，主張在歐洲成立聯邦；20世紀初，受到一戰的慘痛教訓，法國外交部長白里安提出“歐洲聯盟”計劃，并頒布官方層面上關于歐洲聯合的第一個文件。以上關于歐洲聯合的思想，均受到歐洲戰爭的影響，進而提出關于歐洲避免戰爭、聯合追求和平的主張。

從實踐層面看，歐洲的政治精英接受到了二戰的慘痛教訓，推動歐洲聯盟的進程。丘吉爾在1946年發表重要講話《歐洲的悲劇》，極言第二次世界大戰對于歐洲的慘痛結果，并力圖以歐洲聯合的方式獲取和平與發展；讓·莫內提出實現法德之間的煤鋼聯營，通過將戰略物資聯合起來的方式，避免兩國再度發生大戰，這一計劃受到法國外交部長舒曼的支持，1950年的舒曼宣言從一開始就賦予煤鋼共同體以超國家的性質；法德兩國的政治精英在歷史宿怨與和平發展之間選擇了后者，實現了法德和解，這在歐洲戰與和歷史上是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事件，推動了歐洲一體化的實現。

本文以歐洲大陸的戰爭與和平進程為視角，從三個層面分析歐洲大陸的“戰與和”如何推動國際關系的互動與發展。最后得出結論：國際組織與國際法首先出現于歐洲的社會性條件即為“近代以來歐洲大陸的戰爭與和平進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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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美]查爾斯·蒂利，魏洪鐘譯：《強制、資本和歐洲國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5月版；

[3]時殷弘； 霍亞青：《國家主權、普遍道德和國際法——格老秀斯的國際關系思想 》，《歐洲》2000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