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皓
上線433天,用戶數達到1億;上線2年,用戶數達到3億;時至今日8年過去,微信全球用戶總數突破10億。
正如微信官方網站上的宣傳語所述:微信,是一種生活方式。米歇爾·麥克盧漢的獨得之見“媒介即訊息”,在微信的八年浩蕩攻勢之下,再一次得到印證。人們的社交邏輯已全然一改,尋找某人、聯系某人在腦中的一級指令永遠是下達給微信這個APP,只有在極少數的情況之下(如尋找對象不在用戶的微信通訊錄中),人腦才會傳達二級指令:看一看有沒有電話號碼,通過電話與之取得聯系。
依托于移動數據信息化與智能手機的兩條康莊大道,微信著實改變了當今中國人民的生活,其便捷性與易操作性自然功不可沒,朋友圈更是讓原本對小一輩熱衷于把玩手機嗤之以鼻的年長者得以“瀟灑走一回”,大爺大媽舉起手機,拍攝屬于自己的“朋友圈時刻”,曾經獨享數碼產品復雜操作方法話語權的年輕人心里一定會浮想出那句古詩: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有人的地方就有商機,微商、微店、社群營銷等等,精于算計的一批人早已在微信的生態中尋得了發財的方法。于是人們在感嘆微商這種無孔不入的營銷方式可以豐富生活誘發消費的同時,也有人開始擔心其中是否缺乏監管,甚至存在欺詐。尤有進之,當生意與社交聯姻,其中更有值得玩味之處。
作為原罪的“性暗示”
微信方面2018年11月30日晚發文公告,表示:經用戶投訴與媒體報道,我們發現仍然存在用戶利用漂流瓶等功能發布色情內容或色情招嫖廣告的情況。對此,微信團隊進行了專項清理,暫時下線微信漂流瓶和 QQ 郵箱漂流瓶相關服務。
無奈的是,無論微信官方想要如何洗白,“性暗示”作為微信的“原罪”,其陰影微信永遠無法擺脫。2010年,微信剛剛推出時,面臨著飛信、小米米聊等競爭對手,陌生人社交是微信之父張小龍差異化的重要戰略,“附近的人”“搖一搖”以及“漂流瓶”成為早期微信的特色。打從一開始,“附近的人”“搖一搖”“漂流瓶”這些陌生人社交功能都與陌生男女交往的原初人性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附近的人”功能可以選擇只看女性或者只看男性;“搖一搖”功能則極大概率匹配到同時搖動手機的異性用戶;目前已遭下架的“漂流瓶”則登峰造極,用戶撈起漂流瓶只有兩個結果:沒有收獲或者撈到異性所扔出的瓶子。當然,這一切功能的性別取向邏輯都異常清晰:對方用戶名旁總是緊接著一個表示男性的藍色小標或表示女性的紅色小標。關于這一切,微信美其名曰:給用戶提供了一種通道,與附近的、遠方的有緣分的陌生人成為朋友。
即便如今騰訊過河拆橋,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聲稱要做出“專項清理”工作,但廣大用戶可沒有這么高的覺悟,當然也可能要緣于他們并未像客戶端的開發者那樣已經成為了先富起來的一批人,所以他們仍然需要牢牢抓住“性暗示”這一屢試不爽的人性吸睛神器,為自己謀得富起來的機會,Yoda曾經便是他們中的一員。
現年28歲的Yoda向《檢察風云》透露了這樣一段經歷。當時剛畢業不滿一年的Yoda工作換來換去,一直不穩定,2017年3月,度過了春節假期的Yoda又去到了一家新的單位面試,“那是一家名叫XX互聯網公司的單位,當時面試的人就和我說是做銷售,具體銷售什么也不知道,反正稀里糊涂問了些問題就讓我開始試用期上班了。當時因為正好賦閑,也沒多想就答應了。”
接下來的遭遇,可謂真的是讓Yoda開眼了,“我被安排在一個四五十人的辦公室里,每個人都盯著電腦。我一開始不懂嘛,就有專門的師傅來帶我。他先是教我申請微信號,當然不是普通的申請微信那么簡單。他們有很多特殊的電話卡,市面上我也沒見過,有的還是外國的,申請好了過后,可以通過特殊的軟件做到在電腦上同時登陸幾個微信。接下來,就是學‘養號了。所謂‘養號,是給微信號虛構一個身份,當時那個單位統一虛構的是年輕帥氣的小伙,相關圖片文字啥的可以去微博偷也可以去淘寶花幾塊錢買。大概持續一兩個月吧,一個號就算養好了,看上去就像朋友圈所示的真人在使用這個微信一樣。”所有這一切,Yoda稱之為前期準備工作,接下來就是實際操作階段了。
“師傅給了我一沓通訊錄,我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搞到這個通訊錄的。我們要做的就是按照通訊錄上的電話號碼,用我們已經養好的微信號去添加它們。你會發現,這些電話號碼關聯的微信號基本都是女的,且年齡比較大。可能是因為我們所使用的微信號都是帥氣的小伙頭像吧,添加好友申請的通過率不低。添加上好友后,我們一般會先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比如:上次看的房子定了么?很多時候,對方都會給出問號等等表示不解的回復,然后我們就很自然地表示可能加錯人了。接下來就是很關鍵的一步了,如果對方在得知是加錯人后仍然回復你,那么說明她一定是愿意和你聊的,我們內部也把她們理解為‘潛在客戶。接下來的套路其實可想而知啦,我們會一步步和‘潛在客戶培養感情,偶爾關心一下她們啥的,你可以發現,這里面很多都是婚姻不怎么幸福但事業還算不錯的女性。”在感情培養之后,銷售們真正的面具就要展露出來了,“建立起感情后,我們慢慢就會假稱自己有賺錢的方法,比如投資一些金融產品啥的,反正都是虛構的,對方出于信任一般都不會懷疑。接下來我們就會適時地引導對方,問她們有沒有興趣參與投資,一般就是花言巧語保證收益啥的。后面的發展相信我不用說你也知道,我們會選擇放長線釣大魚,一般只有在決定差不多要拋棄這個微信的時候,銷售們才會騙取較大的金額。”
由于這些微信大多是通過無法查證的手機號注冊的,所以即便受騙者意識到自己可能被騙,往往也沒有辦法有效維權。Yoda表示,“當時那些個熟練的銷售,可以做到同時和幾十個人聊天,每個月的提成相當可觀。我在進行到最后一步,讓對方投錢的時候退縮了,我選擇了從這家所謂的互聯網公司辭職。”
其實微信上類似的騙局并不少見,“少女賣茶葉”即是另一典型。一個陌生的女孩加你好友和你聊天,這個女孩通常都年輕貌美,并且看上去家境不錯,她的爺爺或者爸爸有一個茶園,每天都能生產大量的頂尖茶葉,看在你們是網友的份上可以賣給你們一點點,一般都很貴。如果你們付了錢,要么寄來的茶葉很一般,要么就把你拉黑再也聯系不到了,這種情況并不少見。當然,如此騙局的目標受眾以中年男性為主。
微信在七八年的成長之后,作為原罪的“性暗示”這一次改換門庭,不再是軟件開發者戲弄廣大使用者的潘多拉之盒,反倒是使用者身體力行完成了屬于“性暗示”的“政治平權”。
灰色產業聚集地
微信脫離簡單社交的另一變異便是成為眾多灰色產業的聚集地,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當屬販賣影視資源與仿冒服飾。
販賣影視資源的生意一點也不復雜,只需要通過適當的手段吸引到目標客戶,通過多級分銷的方法把影視資源通過百度網盤等網絡共享工具售賣出去即可。一般來說,普通高清電影的價格在5元一部左右,同步更新的美劇在10元左右,集數較多的電視劇根據具體集數定價。一位從事影視資源販賣的網民一毛透露,每天光賣資源也能賺一兩百塊。
“這是一種一本萬利的生意,缺點是賺得可能不算太多,當然,如果你足夠好學也愿意花一點成本,那么就不一樣了。”一毛透露道,“真正賺錢的是收代理,收代理其實說白了就是多級分銷,但是你要分銷我的資源,是有門檻的,就是要繳納一筆入門費。行業內一般是幾百塊,交了這個錢我們就會把資源共享給你,然后你也可以去發展自己的顧客。然而這里面真正講究的就是怎么發展自己的顧客,也就是怎么讓別人加上你。我們一般把這個過程稱為‘引流,引流里面套路就很多很多了,有靠勤奮自己不斷發帖、扔垃圾信息打廣告的;有走捷徑買自動發帖程序炒作的;有大成本做推廣的。不過相信我,只要你愿意扎扎實實一步步走,這個生意是絕對只會賺不會虧的。很多專業做這行的手上有四五個加滿人的微信,后期他們還轉行做販賣實體商品的微商,有的賣衣服有的賣水果。”
這其中當然折射出知識產權、商標權等等權利被侵犯的法律問題。但是記者轉念一想,也許合法與不合法之間的紅線才是決定性因素,如此行為不能被接受的真正原因乃是種種受法律保護的權益被侵犯,而當某種權益未受保護時,肆意模仿一方反倒可是大大的受益者。
微信似乎產生了變異,越來越多的微信用戶開始給張小龍的團隊帶來麻煩,微信當然也沒有變異,一如靠“性暗示”吸引大批用戶的微信草創,只不過這一次手握“性暗示”這把利劍的角色換成了普通用戶;也如張小龍見到KIK決意模仿軟件形式誕下微信、見到Talkbox想到為微信添加發送語音功能一樣,仿冒服飾商品的人們只不過花錯了力氣,要不然他們說不定是下一個互聯網巨人呢。
《莊子·盜跖》記載:小盜者拘,大盜者為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