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恥》的邊緣敘事風格探究

內容摘要：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南非籍作家約翰·馬克斯韋爾·庫切的小說《恥》是對種族隔離制度解除后的南非的現狀的關注，特別是剖析了白人在南非生存困境，本文從《恥》的簡介入手，分析小說的宏大歷史敘事風格，重點探討了小說所設置的空間邊緣化與人物邊緣化。

關鍵詞：恥 空間邊緣化 人物邊緣化

《恥》主要講述了在廢除種族隔離政策的新南非，大學文學與傳播學教授盧里在遭遇了婚姻失敗、丑聞事件、事業受挫之后，輾轉到鄉下同女兒生活在一起，之后便再一次了經歷了黑人與白人的種種沖突，產生了心態的落差的故事。

一.宏大歷史敘事的解構

傳統歷史觀認為，歷史是呈線性發展的，具有客觀性和準確性。20世紀的后現代理論不斷發展，特別是新歷史主義理論的出現打破了傳統的歷史主義理論，它認為歷史作為一種延伸的文本，一種話語，往往被主導的意識形態所控制，美化利己部分，摒棄利他部分，所以歷史的敘述如同文學書寫一般帶有明顯的虛構特征，由此推斷出在南非反種族隔離的現實主義創作中，以二元對立的文化結構為基礎的殖民史敘述必然呈現表現自我的特征，歷史的真實性是值得懷疑的。

后結構主義理論曾探討了邊緣話題。邊緣被認為是一個充滿斗爭的區域，不同的文化傳統、思想、政治等在這一區域相互作用，相互沖突，促使事物的不斷更替與發展。邊緣位置或者邊緣敘事風格逐漸受到后殖民主義理論的重視，這種理論強調中心與邊緣的對立是相對的，而非絕對的，在創作中應該重新建構中心與邊緣的對立關系。

《恥》的描述主要源于作者庫切的流散經歷，使得自己處在雙重邊緣化的位置。小說中空間與人物的邊緣化成為凸顯種族身份困境、解構殖民歷史描述的重要視角。

二.空間的邊緣化

1948年南非國民黨執政以后，南非國內的民族運動受到壓制，白人與資本家的利益受到重視，白人至上被推崇，種族歧視與隔離全面推行，這也強制性劃分了白人與黑人在地理上的族群空間。白人多居住在繁華的城市，而黑人多居住在邊陲小鎮或者是窮鄉僻壤，成為名義上“家園”的市民。

《恥》中的空間邊緣化則體現在城市與鄉村的對立關系上。故事發生的地點主要集中在多雨的開普頓和崎嶇的山區等邊緣地帶，而非多數影片所關注的城市地帶，以一種非現實主義手法表現南非社會現狀，對殖民主義、種族隔離等予以批判。西開普的英文名稱為“Salem”，在阿拉伯語和以色列的希伯萊語中，譯為“和平”。在早期殖民文學中，鄉村處于邊緣地帶，充滿了田園氣息與浪漫的色調，這種獨有的特色使殖民者來到鄉村，開辟種植園，建立新的社會結構。

西開普邊界的環境設置具有一定的象征意義，更增添了影片的諷刺效果，因為此時的鄉村是殖民者與被殖民者之間的仇恨爆發之地，是歷史積怨之所。盧里教授的女兒露西所擁有的農場的爭奪更從空間層面，折射出城市與鄉村的對立沖突。在南非的種族隔離制度下，許多白人搬離農村，只剩下一些懷著人道主義的白人，包括女主角露西。但是大部分的土地所有權仍然屬于白人，露西便擁有一片農場。盧里教授來到女兒露西的農場，為了防御不測，向鄰居借了槍支守護自己和女兒，這充分說明這片農場成為兩色人種沖突的空間場所。

黑人經歷了恥辱，爆發了抵抗情緒，他們想通過重現歷史的方式，把白人后裔驅逐出自己原有的屬地，追回在殖民時代祖先所失去的土地所有權。影片中露西被三名黑人強暴就是恐怖的歷史再現。彼特魯斯是影片中的一個重要人物，他并沒有直接參與到強暴露西的暴力事件中，也似乎與此次暴力事件無直接關系，只是與其中一個強暴露西的黑人有親屬關系。但是從他的言行舉止上處處體現了對他的親屬的袒護。他經歷充沛，不知疲倦，是典型的農民的代表，但他又善于偽裝，善于籌謀，誠實的農民，只專注于經濟利益的狡猾的資產者。當露西去參加彼特魯斯所舉辦的宴會時，為她的妻子準備了一塊花布表示感謝，而皮特魯斯則謙卑且鄙夷地說：“謝謝我們的恩人。”這種話語有極大的諷刺性，因為“恩人”是早期白人為感謝黑人的幫助而所用的話語，所以在這種話語背后隱藏著彼特魯斯對白人的憎恨，他想吞并白人所擁有的一切。這一點露西看的更為透徹。露西知道彼特魯斯追求的不是她，而是她的農場，農場便是她的嫁妝。露西說；“皮特魯斯是在提議組成一個聯盟，是一個協議。我提供土地，就此得以享受在他翅膀的庇護。他要提醒我的是，不這樣做，我就無人保護，成了可供獵殺的獵物。”殖民者后裔不僅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城市空間，也在鄉村處于邊緣境地，揭示了后種族隔離時代白人的生活困境。

三.人物邊緣化

故事男主人公盧里從中心走向邊緣，這種思想意識的落差讓他強烈感覺到了后種族隔離時代現實的變化。

1954年時任南非總理的馬蘭在回復一位美國教士的信中說到：“南非白人根深蒂固的膚色意識根源于黑白兩個集團之間深刻的差異。膚色差異無疑標識出兩種毫不相容的生活方式之間的實際對比，那就是野蠻與文明、異教徒與基督徒的差別。開始是這樣，以后也大抵如此。”白色與黑色的身體顯著差異演變成文明與落后的對立，膚色差異演變成膚色政治，也成為奴役征服有色人種的借口。

以膚色為基礎的種族主義觀點在盧里的意識里更是根深蒂固，在他的觀念中，非洲是愚昧落后的，所以他的嘴邊時常說“黑暗非洲”，甚至他對黑人皮特魯斯的評價也是圓滑世故，希望女兒露西擺脫黑暗地帶，回到光明。在大學任教期間，盧里的一名女學生名叫Melanie，盧里重新把她稱作Melani（黑皮膚的人）。這種膚色與種族、性別密切相關，并且在殖民地的日常生活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正是這種膚色使得盧里有侵占梅蘭妮身體的欲望，盧里違反師生之間的倫理道德，強行與梅蘭妮發生關系。但是盧里并沒有意識到這種惡毒的行為，反而被他美化為愛神的力量，有強大的迷信色彩與諷刺作用，其本質是殖民欲望的變形、白色神話的虛偽。然而被殖民者的身體、精神的反抗使殖民者逐漸走向邊緣化。

盧里，一名大學教授，講授的內容為“浪漫主義文學”，他的潛意識里就是欣賞拜倫、特雷莎等浪漫主義人物，幻想著對浪漫的追求，甚至常常混淆過去與現在，精神極度空虛。他尋找釋放的方式，在現實生活中，試圖跨越鴻溝，侵占異己，行使自己白人至上的權利。盧里在與妓女索拉亞交往的過程中，漸漸失去主動，而處于被動地位。他們的約會浪漫的，有固定的時間，這也是僅僅限于性關系上的協議，但是在一次與索拉亞偶遇時，他發現索拉亞旁邊有一個孩子，并試圖進入到對方的生活空間，此后索拉亞便在盧里的生活中消失，盧里想法設法與索拉亞取得聯系，但是索拉亞卻認為這是盧里的騷擾，要求盧里不要她打電話。

不甘心的盧里尋找另外一個女性來代替索非亞，滿足自己的欲望。而后盧里教授找到了她的學生梅蘭妮—矮小的有色女孩。盧里認為女人的身體、美麗是世界共有的，女人有責任與他人分享自身的美麗，男人享用是理所當然的。黑人女性散發的美就像是歷史上殖民地給殖民者帶來的田園浪漫氣息一般，給男性帶了興奮與刺激，這是典型的男權主義思想的折射，盧里以浪漫主義的光環、用毫無邏輯的理由，為即將到來的荒唐惡毒的行為尋找借口，成了欺辱非洲女性的白人代表，這一行為也代表著歷史上白人對黑人的壓迫。梅蘭妮的男友和父親都對盧里提出了警告，學校針對此次暴力事件發起了“反對種族歧視”的運動，學校對盧里展開調查，要求盧里道歉，可見隨著殖民勢力在殖民地的消退，早期殖民者在殖民地所建立的白人至上的社會結構也逐漸瓦解。面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種種，盧里并沒有懺悔，正如歐美帝國從未對殖民史悔過一般，他反而疑惑，這也是時代的變更所帶來的主題意識的困惑，他不得已選擇女兒所在的農場生活，歷史的遺痕把他拋到了社會的邊緣之中。

然而同樣的暴力事件發生在盧里教授的女兒露西身上，露西被三名黑人強暴，露西說：“恨，他們就是恨我。”這種對白人的暴力侵犯的根源在于種族仇恨，這也成為了黑人與生俱來的本能，殖民者的殘暴讓殖民地的人們很早就學會了報復手段。在侵犯露西的三個人中，有一個智障的孩子，他不清楚自己的行為究竟意味著什么，但是他就是要侵犯露西。當他偷窺露西被狗咬傷后，露西憐憫寬容地幫他上藥，但他卻重復地、憤怒地喊著“我要殺了你”，這個智障孩子的情緒赤裸裸地反映了黑人對白人的仇恨，這種仇恨情緒已經成為了生命不可割舍的一部分。露西最終成了種族仇恨的犧牲品、殖民主義的替罪羊，對此盧里卻很難接受，但又無能為力，他對自己原有的定位被歷史的變化所鞭撻。在早期的殖民侵略中，白人曾經運用暴力手段侵犯黑人，而在后種族隔離時代的南非，隨著黑人權利的逐漸解放，黑人重新利用白人所使用的手段侵犯白人，宣泄自己對白人的仇恨。

四.結語

在南非的種族隔離制度解除以后，宗主國對殖民地的壓迫不會自行消退，帝國或者個體之間的差異會產生裂痕，但故事《恥》在傳遞一個答案：尊重個體差異，尋求平等與關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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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陜西省教育廳：庫切文學作品中的性別書寫研究（18JK0133）；陜西理工大學：生態女權主義視角下海明威作品的雙性同體觀研究（SLGKY2017-36）。

（作者介紹：毛紅麗，陜西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英語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