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塵惜
“嘀”一聲,是手機短信的提示聲。我都懶得看,一定是肖宇發來說不回來吃晚飯的消息。
這些天,他凈在外面瞎折騰,到處借錢,補他工廠的資金漏洞。但是,工廠的運營狀況還是越來越差,外債也越來越多。
我心里也著急,也想多賺點錢,可是無論多么努力和辛苦,我賺的錢在老公工廠的虧損面前都是杯水車薪。我嫁人的時候也沒圖什么,就想有個安穩的家,但是現在安穩都是個夢啊。我有時半夜都會因噩夢驚醒過來,夢里全是上門討債的人,醒來一摸額頭,全是汗。
肖宇本來是做童裝的,生意還算不錯,后來,圈子里有人做女裝掙了不少錢,他眼紅別人掙錢,就把工廠里的所有生產線都改成了女裝加工,本想要好好干出一番大事業,但因為銷路突然轉變,肖宇的生產線和渠道都跟不上,公司生意瞬間清冷下來。我見局勢不對,勸肖宇收手做回童裝,但他說我眼光短淺,還是堅持往里砸錢。
那之后,肖宇聽說電商好做,又大張旗鼓地做電商,請了不少人,還做了很多廣告。剛開始,別人都夸他有眼光,要賺大錢了。可事實并非如此,這一次除了掏空了肖宇的底子之外,還欠了很多外債。
那段時間,我們的談話都充滿了火藥味,我怪肖宇硬撐,肖宇怪我扯后腿。一次,我們大吵一通后,肖宇摔門而去,一連幾天沒回家。
就在肖宇離家的這段日子,又一個債主找上門——我的閨蜜賈青。欠款不多,也就兩萬元,但是因為時間拖得有點長,給肖宇發催款消息又不回,賈青只能找我要了。“肖宇都沒給我說過這事,他怎么私下找你借錢了?”我面對這樣的窘境,又恨又氣。
賈青走了之后,我把家里的賬本翻出來,把肖宇做女裝的全部支出,還有我所知道的債務,明明白白地羅列出來。我越羅列越難過,這個家怎么就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真的恨自己沒堅決地讓他早些收手。
肖宇帶著一身疲憊回到家里,他這次又出去借了一圈錢,只是再也沒有人肯借錢給他。看來這次他吃了很多的苦頭。“老婆,你是不是覺得我挺敗家的。有個老同學相信我做電商能賺錢,所以把家底借給我,現在他老婆生二胎急需用錢,我卻還不上錢。”
我沒說什么,把整理的表格給他看:“你自己看,可能還有我不知道的賬目,你自己往上填吧。”肖宇瞅著那張表發愣,不時地長吁短嘆,他又往表格上添了好幾筆賬目,全是瞞著我借的。
看著密密麻麻的賬單,我突然悲從中來,“哇”地一聲大哭。他一下子慌了手腳,雖然這么多年一直很難,但我從沒有這樣絕望過。他很自責,拼命地保證:“老婆,我收手,我賣廠子,我找個工作老老實實干,行不?”
我不記得我是在他怎樣的承諾中止住了哭聲,只知道沒過多久他真的找到了一位愿意接手廠子的人,清理了余下的事務后,他開始找工作了。
做慣了老板的肖宇,剛開始出去找工作并不順利,心態也挺難調整。
有一陣,肖宇天天穿戴整齊,早出晚歸,一副繁忙的樣子,只是到月底卻沒交上多少錢。我心里沒底,就悄悄跟他出去,可是,當我尾隨到一條破舊的民居巷子里時,卻發現他的西裝服換成了工作裝,他正和幾個年輕人在“呼哧呼哧”地分揀快遞。想想老公之前坐在辦公桌前指點江山的豪氣,再看看眼前的景象,我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回去后,我就去了娘家,跟父母借錢。雖然我不確定能和肖宇走多遠,但是我得幫他一回。
那天,肖宇下班后,興奮地從包里掏出一個精致的首飾盒,興奮地說:“老婆,這是我送給你的第二枚戒指,雖然檔次不夠,但是花了我大半個月的工資呢,就算是我第二次娶你吧。”他沒有注意到我異樣的眼神,仍充滿激情地說:“我準備開個快遞營業廳,雖說是小本買賣,但是發展空間很大。關鍵是,等我摸透了這行,了解了客戶的網購需求,再做女裝渠道,就得心應手了……”
聽著肖宇干勁十足地構想藍圖,我又一次眼睛濕潤,原來,肖宇沒有想過瞞著我胡亂找個工作,他仍在“敗家”折騰,但這次卻是有理想有規劃、十分鮮活的折騰。我笑著打趣說:“好啊,就按你說的來。不過,這一次我要入股,而且是第一股東,有著絕對領導權哦。”
說著,我把借的錢倒在了桌子上。看著一堆紅紅的紙幣,肖宇什么都沒說,緊緊地抱住了我。
(摘自《家庭百事通》2018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