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深圳股份合作公司改革 推進城鄉二元經濟并軌

盛澤宇

近年來，農村集體經濟不斷壯大，股份合作公司成長迅速。然而，囿于集體經濟的制度邏輯，股份合作公司的經營與發展均面臨制度性阻礙。在城市化程度較高的深圳，股份合作公司具有向股份公司轉變的客觀經濟社會條件。以深圳市社區股份合作公司為對象，探索其向股份公司轉變的必要性和可行性，可為城鄉融合下的城鄉二元經濟并軌提供新思路。

一、深圳社區股份合作公司面臨的制度性問題

深圳農村城市化始于1992年。1994年，《深圳經濟特區股份合作公司條例》（以下簡稱《條例》）頒布，特區內實現農村城市化。2004年，寶安、龍崗兩區全面推進農村城市化。至此，深圳成為內地首個沒有農村的城市。伴隨著農村變城市、農民變居民的巨大轉變，深圳原有農村股份合作公司全部轉變為社區股份合作公司。2013年，《關于推進股份合作公司試點改革的指導意見》提出，鼓勵開展增資擴股、股權主體多元化的改革。然而，改革的長遠目標和實施路徑還沒有明確答案。

當前，深圳市社區股份合作公司面臨如下難題：

股權流轉不順暢，公司股權結構難以優化。股份合作公司兼具合作制和股份制雙重屬性，體現出勞動者聯合、兼顧社區成員利益、股東資格不向社會開放等特點。公司注冊資本由社區集體所有財產折成的等額股份和部分募集股份共同構成。當前股權改革仍以集體內部利益分配為重點，股民沒有股份處置權。集體股歸合作股股東集體享有，股東為村集體資產管理委員會，產權模糊難題依然存在。

股權分配不靈活，公司經營效率難以提高。根據《條例》規定，合作股應當根據戶籍關系在村民之間平等分配；可以轉讓和抵押并可由員工認購的募集股不超過股份總額的30%。股份平均分配引發了股民搭便車和索取分紅等短視行為。募集股的總額限制導致董事會成員和經理人員多數為戶籍居民，公司管理層的專業知識匱乏。同時，受到地域、戶籍、福利、觀念等因素影響，外來人才引進往往遭到普遍反對。

經營能力不充分，公司快速發展難以持續。當前，不足深圳全市企業數量1‰的社區股份合作公司擁有全市1/3的土地，占全市人口2%的近30萬股民是全市85%人口的房東。然而，大部分公司的業務單一，租金收入占總收入的80%，公司應對風險的能力不強。因現代管理能力缺失，土地和物業資源未得到充分利用。

功能定位不清晰，公共服務職能難以剝離。社區股份合作公司承擔著傳統上“企業辦社會”職責，具有黨支部、居委會、社區工作站等多重身份。從社區的環衛、治安、教育，到基礎設施，再到居委會行政經費，均由其承擔，企業負擔過重。公司和社區之間具有高度利益相關性，公司仍作為社區居民的就業解決手段，難以適應激烈市場競爭環境。

治理結構不完善，股東正當權利難以保障。隨著股民訴求從分紅向知情權和監督權轉變，公司治理結構不完善的問題日益凸顯。當前，股份合作公司的集體資產管理委員會和監事會的監督作用有限，“以政代企”導致人事任免、經營決策和財務管理失范，為公司負責人實施違法行為提供了便利條件。

二、股份合作公司改革對城鄉二元經濟并軌的意義

深圳的城中村已經轉變為城市化水平較高的區域，農村居民和城市居民的生活水平較為相近。因此，將股份合作公司轉變為股份公司，將農民轉變為市民，不僅有利于公司股權流轉、公司資產盤活、居民利益保障，更有助于實現城鄉二元經濟最終并軌。其意義具體表現為：

適應社會變遷。城市化初始階段，深圳社區股份合作公司承擔部分社區職能具有可行性。但隨著城市化迅速發展，社區包含了大量外來人口，在部分社區數量上已經遠超出原村民數量。此時，由社區股份合作公司繼續承擔具有普遍性的公共服務職能不再具有合理性。

促進城鄉融合。社區股份合作公司有利于在保留集體經濟制度的條件下發展城市經濟，但也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深度城市化。實踐中，股份合作公司眾多，導致土地分割、物業零散、產出不高等問題。此外，用地比例失衡、用地布局混亂、建筑密度過高等現象也較為普遍。股份合作公司改革有利于促進公司間兼并重組，提高企業經營效率的同時更好促進城鄉融合。

提高企業效率。深圳社區股份合作公司由單一物業租賃向房地產開發、金融等領域拓展，需要充分調動管理層的積極性和主動性。將股份合作公司轉變為股份公司，有利于將人才、管理、資本等要素納入股份制框架。通過市場化運作，有助于企業從過度分紅、解決就業和公共服務等負擔中解放出來。

保障居民福祉。隨著深圳城市化水平的提升，股份合作公司的公共支出負擔日益繁重，保障居民福利所面臨的難度也不斷增大。股份合作公司改革，有利于將公共服務職責從股份合作公司轉移至政府，有利于保障原居民公共服務利益不受削減，促進農民財產性收入的增長，最終將股權的內涵拓展至自由流轉和自主處分上來。

化解股權爭議。長期以來，股權結構不穩定所引發的糾紛給基層治理帶來了巨大挑戰。隨著股權分紅的提高，農轉非、新生兒、娶媳招婿、移民出國等各類人群的股權分配爭議日益增多。股權回收、贈與、繼承等股權流轉問題仍存較大分歧。因此，股份合作公司改革有利于徹底解決長期存在的股權爭議問題。

三、城鄉二元經濟并軌下的股份合作公司改革路徑

現代企業以法人制度、有限責任、市場競爭、科學管理為主要特征。目前，深圳的社區股份合作公司在股權分配、股權流轉、組織機構、利益分配、職能定位等方面均與其相違背。因此，實現從集體經濟向城市經濟的完整轉變，要求深圳股份合作公司改革應當圍繞股權配置不基于成員權、股權流動不具有封閉性、公司治理現代化等目標來進行。

第一步，釋放股權權能，為公司改革奠定良好基礎。逐步取消集體股，將集體股轉化為合作股和募集股。擴大募集股占公司股份總額的比重，為吸引外部人才、資本、技術等生產要素，提高公司的管理水平、經營規模和競爭能力奠定良好基礎。

第二步，實施股民確權，轉變以戶籍配股權的方式。對集體所有的各類資產進行全面清產核資。確認集體經濟組織成員身份，界定股權分配條件。確定股權固化時間，在過渡期內實行合作股股權“生不增死不減”和“入不增出不減”；妥善處理固化時間之前的農轉非、出生死亡、出嫁入贅等遺留股權問題。在明晰產權、量化產權之后，股權確權結果經股東大會審議通過后生效。

第三步，資產按份共有，實現公司治理結構現代化。根據公司經營能力和政府財政實力，支持城市化程度較高區域的股份合作公司先行一步。實施集體資產按份共有，股民同股同權、利益共享、風險共擔，股份合作公司轉變為自主經營、自負盈虧的股份公司。完善股權自主轉讓、職業經理人、員工業績考核和管理層股權激勵等制度。推進公司之間通過參股、控股、兼并等方式，打破原有的區域間界線，優化股權結構，實現公司資本擴張。

第四步，擴大政府職責，理清政府與市場間的關系。在公司改革后，應當徹底剝離原股份合作公司的各項公共服務職責，由政府取代股份公司進行公共服務供給。各層級地方財政應合理分攤治安、環衛、綠化、市政基礎設施等方面的費用。隨著農村居民轉變為城市居民，居民的各項公共福利待遇由政府予以保障，原村民的社保費用由政府留出專項資金予以支付。

第五步，完善社區機構，為公司發展營造良好環境。正確處理股份公司與社區黨組織、居委會之間的關系。區分股份公司與基層公共機構在組織、人員、職能、經費上的差異，保障股份公司專門從事生產經營活動，為股份公司的未來發展提供良好外部環境。

（作者單位：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