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解體障礙患者社會功能、生活質量及滿意度的狀況及其相關性分析

王 蕊 宋 楠 朱 虹 賈竑曉

(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安定醫院 國家精神心理疾病臨床醫學研究中心 精神疾病診斷與治療北京市重點實驗室，北京 100088 )

人格解體障礙(depersonalization disorder，DPD)是一種精神疾病，以持續性或反復性的人格解體和/或現實解體的體驗為主要臨床特征，常常會合并抑郁障礙和/或焦慮障礙等其他精神疾病[1]。人格解體的特征在于人們對自己的感知發生了變化，感覺與完整的自我或自我的某個方面脫離，或感到陌生。這可能伴隨患者與世界分離的感覺，因此患者有一種作為旁觀者觀察自己的感覺。隨著現實解體的發生，其他人和外部世界存在類似的不真實感。當這種體驗持續時，會給患者帶來相當大的痛苦并且社會功能下降[2]，但目前對人格解體的社會功能和生活質量的研究尚不充分。在臨床上，人們常常關注人格解體或現實解體的癥狀而忽視其社會功能及生活質量與滿意度，生存質量是一個多維的概念，具有主觀性和文化差異性的特點，涵蓋了個體的生理健康、心理狀況、工作能力、社會關系、與周圍環境的關系以及對生活的滿意度，能綜合反映個體的健康狀況[3]。生活質量的評定一般采用量表，本研究選用功能大體評定量表(Global Assessment Function，GAF)，世界衛生組織生活質量測定量表簡表(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Quality of Life Brief Questionnaire，WHOQOL-BREF)和簡明幸福與生活質量滿意度問卷(Short-Form Version of the Quality of Life Enjoyment and Satisfaction Questionnaire，Q-LES-Q-SF)綜合評定患者的生活質量與滿意度。本研究選取人格解體障礙患者和健康人作為樣本，調查人格解體患者的社會功能和生活質量水平及滿意度。

1 對象與方法

1.1 研究對象

人格解體障礙組來自2017年9月至2018年9月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安定醫院門診的患者，共38例。入組標準：①經由2名主治以上職稱的醫師臨床診斷的符合精神障礙診斷標準與統計手冊第5版(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 Fifth Edition, DSM-V)[4]中分離轉換障礙人格解體障礙的診斷標準，且劍橋人格解體量表[5]評分≥70分；②無慢性神經系統疾病、精神活性物質濫用史；③無自殺自傷企圖以及沖動傷人等行為，并能理解配合實驗；④年齡16～45歲；⑤學歷均在小學及以上水平。正常對照組選用年齡、學歷和受教育程度與人格解體障礙組相匹配的正常被試，共40例，來源于首都醫科大學學生及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安定醫院工作人員。

1.2 研究方法

由2名主治以上職稱的精神科醫師對38例人格解體障礙患者做出診斷，由專人負責，采用統一指導語，使用上述研究工具對其進行評定，患者現場獨立完成問卷。同期對對照組40名健康被試采用上述評定工具評定，問卷由個體獨立完成。

1.3 研究工具

1.3.1 劍橋人格解體量表(Cambridge Depersonalization Scale，CDS)

目前研究[5]表明，英文版劍橋人格解體量表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在國內已由汪運春引入發表，量表分為麻木感(包括項目7、9、18、22、25、28，范圍0～60分)、自我非真實感、感覺改變、環境非真實感以及一次性瓦解五個因子。該量表共29個陽性反應的項目，總計290分，以70分為分割線，70分以上檢出人格解體障礙的靈敏度為75.5%，特異度為87.2%。

1.3.2 簡明幸福與生活質量滿意度問卷(Q-LES-Q-SF)[6]

英文版Q-LES-Q-SF共16個項目，反映對過去1周生活質量的主觀滿意程度。其中前14個項目反映生活質量各方面并用于產生總分，項目15反映日常醫療水平，項目16反映總的生活滿意度。Q-LES-Q-SF為自評量表，每個項目都分為5個等級(1=很不滿意、2=不滿意、3=一般、4=滿意、5=很滿意)，評分越高說明幸福與生活質量滿意度越好。在國外已經普遍應用于測量精神障礙患者和非精神障礙人群的生活質量滿意度并具有良好的信效度。

1.3.3 世界衛生組織生活質量測定量表簡表(WHOQOL-BREF)[7]

該量表是一個跨文化的有效自評量表，與WHOQOL-100量表相應領域得分具有較高的相關性，但使用更加方便快捷。WHOQOL-BREF由26個項目構成，每個項目按1～5級評分。包括生理領域、心理領域、社會關系領域和環境領域4個因子。各個領域得分通過計算其所屬條目相加的平均分再乘以4得到，得分越高代表該領域的生存質量越好。該量表已經被證實有較好的效度和信度。

1.3.4 功能大體評定量表(GAF)[8]

目前大多采用該量表評定心理社會功能，主要評估病情概況，評分0～100，得分越低，受損越嚴重。

1.3.5 Zung自評焦慮量表(Self-Rating Anxiety Scale，SAS)[9]

SAS為自評量表，用于評定焦慮患者的主觀感受。其包含20個項目，按1～4級評分。測量的是最近一周內的癥狀水平，評定結束后，將20項得分相加得粗分，需注意的是5、9、13、17、19條目為反向計分，將粗分乘以1.25得到標準分。國外研究[10]顯示，SAS能較準確地反映有焦慮傾向的精神病患者的主觀感受，具有廣泛的適用性。

1.3.6 自制一般資料調查表

包括一般人口學資料如性別、年齡、職業、受教育年限、病程及與疾病相關的資料。

1.4 統計學方法

全部資料采用SPSS 20.0統計分析軟件包進行統計描述與分析。2組被試的人口學資料比較采用t檢驗和χ2檢驗，2組被試的功能大體評定量表評分和生活質量各領域得分及總分比較采用t檢驗。以SAS標準分≥50為界定標準，將人格解體障礙患者分為伴有焦慮癥狀的人格解體障礙患者(伴有焦慮組)和單純人格解體障礙患者(單純人格解體障礙組)，3組比較采用單因素方差分析，其后兩兩比較采用t檢驗，人格解體障礙患者在社會功能即生活質量各領域的滿意度與劍橋人格解體量表總分進行Pearson相關分析，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 結果

2.1 一般人口學資料

人格解體障礙組共38例，其中男性24例，女性14例，年齡16～45歲，平均年齡(25.97±7.16)歲；受教育年限8～19年，平均受教育年限(13.68±2.88)年，病程(7.32±7.12)年，劍橋人格解體量表平均分數(157.76±46.79)分。健康對照組共40例，其中男性19例，女性21例，年齡16～45歲，平均年齡(25.08±3.53)歲；受教育年限8～19年，平均受教育年限(14.75±2.60)年。人格解體障礙組與健康對照組的年齡(t=0.697，P=0.489)、性別(χ2=1.931，P=0.180)及受教育年限(t=-1.718，P=0.090)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0.05)。

2.2 人格解體障礙患者與健康對照者生活質量和滿意度及社會功能的比較

人格解體障礙組在生活質量的生活領域、心理領域、社會關系領域、環境領域得分及WHOQOL-BREF總分均明顯低于健康對照組(P<0.01)；Q-LES-Q-SF總分、Q-LES-Q-SF中的條目16得分及GAF評分明顯低于健康對照組(P<0.01)，詳見表1。

表1 人格解體障礙患者與健康對照生活質量和滿意度以及社會功能的比較Tab.1 Comparison on quality and satisfaction of life and social function in different groups

2.3 劍橋人格解體量表得分與社會功能、生活質量和滿意度的相關性

對人格解體障礙患者的WHOQOL-BREF評分與劍橋人格解體量表得分進行Pearson相關性分析，結果顯示，人格解體障礙患者的CDS評分與生活質量的生活領域無相關性(P>0.05)，與生活質量的心理領域呈低度負相關(r=-0.37，P<0.05)，與生活質量的社會關系領域、環境領域及WHOQOL-BREF總分呈中度負相關(r=-0.49，r=-0.41，r=-0.48；P<0.05)。患者組的CDS評分與Q-LES-Q-SF總分呈中度負相關(r=-0.47，P<0.05)，與條目16(滿意度)呈低度負相關(r=-0.35，P<0.05)。患者組的GAF評分與劍橋人格解體量表無相關性(P>0.05)，詳見表2。

表2 劍橋人格解體量表總分與量表各領域得分之間的相關性Tab.2 Correlation between the score in every field and total score of CDS

*P<0.05;CDS：Cambridge Depersonalization Scale;PHYS：physiologic field；PSYCH：psychological field；SOCIL：social relations field；ENVIR：environmental field；WHOQOL-BREF：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Quality of Life Brief Questionnaire；Q-LES-Q-SF：Short-form Version of the Quality of Life Enjoyment and Satisfaction Questionnaire；Satisfactionoflife(item16)：item 16 of Q-LES-Q-SF；GAF：Global Assessment Function.

2.4 伴有焦慮癥狀的人格解體障礙患者、單純人格解體障礙組和健康對照組生活質量和滿意度及社會功能的比較

對所得實驗數據進行單因素方差分析。結果顯示，伴有焦慮癥狀的人格解體障礙患者、單純人格解體障礙患者和健康對照組在Q-LES-Q-SF中的條目16得分差異有統計學意義(F=28.20，P=0.000)；3組的GAF評分差異有統計學意義(F=319.69，P=0.000)。

采用t檢驗進一步分析，在Q-LES-Q-SF中的條目16得分中，單純人格解體障礙患者與健康對照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t=-8.625，P<0.01)，即單純人格解體障礙患者對生活滿意度較健康人低；單純人格解體障礙患者與伴有焦慮癥狀的人格解體障礙患者差異無統計學意義(t=-1.476，P>0.01)；伴有焦慮癥狀的人格解體障礙患者與健康對照組差異無統計學意義(t=-2.379，P>0.01)。

在GAF評分中，伴有焦慮癥狀的人格解體障礙患者與健康對照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t=-16.565，P<0.01)，即伴有焦慮癥狀的人格解體障礙患者的社會功能比健康對照組差；伴有焦慮癥狀的人格解體障礙患者與單純人格解體障礙患者差異有統計學意義(t=2.675，P<0.01)，即伴有焦慮癥狀的人格解體障礙患者的社會功能比單純人格解體障礙患者差；單純人格解體障礙患者與健康對照者差異有統計學意義(t=-19.793，P<0.01)，即單純人格解體障礙患者的社會功能較健康對照者差。

對劍橋人格解體量表中麻木感得分進行t檢驗，結果顯示，伴有焦慮癥狀的人格解體障礙組和單純人格解體障礙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即伴有焦慮癥狀的人格解體障礙組得分比單純人格解體障礙組低(P<0.05)，詳見表3。

表3 伴有焦慮癥狀的人格解體障礙組、單純人格解體障礙組與健康對照組生活滿意度與社會功能的比較Tab.3 Comparison on satisfaction of life and social function in three groups

3 討論

本研究的目的是比較人格解體障礙患者與正常被試的社會功能及生活質量與滿意度的異常。結果顯示，人格解體障礙患者在生活質量的生活領域、心理領域、社會關系領域、環境領域均顯著低于健康對照者，且生活質量滿意度也顯著低于健康對照者。同時，除了生理領域外，其他領域與劍橋人格解體量表得分均有一定的相關性。這表明人格解體障礙對患者生活質量與滿意度的影響是廣泛的。

與健康人相比，人格解體障礙患者對醫療的依賴度增多，精力下降，伴有疲憊感，行動能力以及料理日常生活的能力下降，導致患者在生理方面主觀感受明顯低于健康人。患者經常抱怨對周圍事物以及自身的情況感到不真實，甚至是陌生，因此患者注意力不能集中、短時視覺能力以及語言記憶能力與正常人相比有明顯的損害[11]，導致學習新信息的能力下降。大多數人格解體障礙病情始于青少年期，通常在15～19歲之間。25歲之后開始出現人格解體障礙者占5%～28.4%[2,12]。其中1/3的患者在疾病初期是偶發性的，但多數患者偶發可持續數月甚至數年，之后呈連續性發作。因此人格解體障礙患者需要長期的治療，這給患者家庭帶來了一定的負擔，他們參加休閑娛樂的時間減少，生活質量同正常人相比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

本研究結果還顯示，人格解體障礙患者整體的社會功能顯著低于健康對照者。隨著病程的延長，患者自我認知功能不斷加重受損，懷疑自己的能力，消極感受增多，工作記憶能力受損[13]，任務的專注度尤其是處理復雜任務的能力下降，難以完成日常工作，而在日常生活中患者經常健忘或者很難清楚地想起以前發生過的事情，總覺得是印象中或模糊記憶，感覺與自己的親人或朋友有強烈的疏遠感，因此許多患者自我感覺個人關系與所受到的社會支持都下降[14-15]。同時患者的整體社會功能下降[16]，其生活幸福感、滿意度也隨之下降，生活質量也會受到明顯損害。

人格解體障礙患者主要表現在對自我意識或軀體的不真實感，對周圍的環境感到陌生，情感麻木或者感覺缺失，不能回憶熟悉的事物等，患者通常會對這些體驗感到奇怪，擔心自己會失去控制，不能好轉或治愈，因此有時常常伴有焦慮障礙。本研究結果顯示，伴有焦慮癥狀的人格解體障礙患者生活質量不低于單純人格解體障礙患者，但在整體的社會功能上卻低于單純人格解體障礙患者。這表明人格解體障礙患者生活質量下降的程度并不會因為焦慮癥狀的出現而加重，更多的是與人格解體障礙本身的癥狀有關，而焦慮癥狀可能影響人格解體障礙患者的社會功能。這與Sierra等[17]研究結果相似，他們對焦慮嚴重程度和人格解體進行研究，結果發現盡管人格解體患者時常有明顯的焦慮，但焦慮不影響人格解體的臨床表現。考慮伴有焦慮癥狀的患者對自我的關注度比較高，希望能更快的治療好轉，而單純人格解體障礙患者由于情感缺失，與周圍人交流不好，對生活失去信心，對生活滿意度也下降[18]。同時，也可能由于伴有焦慮癥狀的人格解體障礙患者的數量較少從而影響了實驗結果。

綜上所述，人格解體障礙可以引起明顯的社會功能減退及認知功能障礙[19]。在臨床工作中，重視的往往只是人格解體和/或現實解體癥狀的改善，忽視其社會功能和生活質量。本文僅研究了人格解體障礙的臨床癥狀對社會功能及生活質量的影響，未研究認知功能障礙對其的影響，因此今后會進一步擴大樣本量，系統研究影響人格解體障礙患者生活質量的相關因素，尤其是認知功能障礙及其機制，為臨床質量、干預提供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