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我?guī)赣H看大海

潘璠

母親出生在河北雄縣南關(guān)，從小跟著姥爺、姥姥輾轉(zhuǎn)各地，最后定居北京（當(dāng)時還叫北平）。在我的記憶里，自從有了我之后，她似乎就沒有離開過京城。

1979年，22歲的我上大學(xué)二年級。那年暑假，我萌生了帶母親出去看看的念頭。其實，在中學(xué)當(dāng)老師的母親最大的福利就是假期，只是當(dāng)時旅游還沒有成為大多數(shù)國人的生活選項，各地的旅游管理機構(gòu)大都沒有成立或剛剛成立，住旅館床位緊張，甚至還要介紹信，所以要出游只能考慮有親戚或是熟人的地方。

母親兄弟姐妹五人，只有最小的妹妹不在北京。小姨是“文革”前的老大學(xué)生，在北方交通大學(xué)（現(xiàn)在叫北京交通大學(xué)）學(xué)機車設(shè)計專業(yè)。作為“志在四方”的那一代人，她畢業(yè)后服從分配到了位于青島市的國營大廠——四方機車車輛廠工作，在那里認(rèn)識了來自上海交大的姨夫，組成了志同道合的家庭，先后生下了比我小十幾歲的表弟和表妹。小姨和姨夫曾多次邀請我們?nèi)デ鄭u住幾天，于是，我和母親決定利用暑假到青島看望小姨全家，同時看看我們從未看過的大海。

那天上午，我和母親從北京站登上了一趟綠皮火車，為了省錢，我們買的是硬座車票。當(dāng)時的火車即使是快車，一路上也有很多車站停靠，人多時，買站票的短途乘客就站在我們的兩腿中間。一天一夜坐下來，覺一點兒沒睡，因為上廁所困難，我們連水都不敢喝。

綠皮車終于在第二天早上緩緩駛?cè)肭鄭u站，我透過打開的車窗，看到了小姨、姨夫，看到了興高采烈地跟著火車奔跑的表弟。

從車站乘公交，到了小姨位于四方區(qū)杭州路的家里。那是一個長方形的院子，四周環(huán)繞著一圈兩層房子，小姨一家四口就住在其中一間十余平方米的房子中，盡管他們兩位老大學(xué)生都是技術(shù)骨干，已經(jīng)工作了十幾年，一雙兒女已經(jīng)十歲上下了。

雖然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白天也沒怎么休息，但我和母親還是和小姨全家一起，在傍晚時分來到了青島的著名地標(biāo)——棧橋，看到了期待已久的大海。在天色由亮轉(zhuǎn)暗、路燈初放的時候，我們聽到了海浪的聲音，感受到了海風(fēng)的吹拂，頓時覺得渾身清爽、心情舒暢，擠火車時的煩悶也一掃而光。母親也非常高興，說大海真是太迷人了。那一晚，我們六個人靠在棧橋的欄桿旁，一直站到很晚，簡直不想離開。

后來的幾天，小姨、姨夫請假，和放暑假的表弟表妹一起，帶著我和母親去了魯迅公園和水族館、第一海水浴場、八大關(guān)等市內(nèi)的著名景點。當(dāng)然，我們每天都要在海邊待上很長時間，海風(fēng)送爽，無邊的海面更使人心曠神怡、心胸舒暢、心情大好，

雖然大海的美麗和魅力使我和母親流連忘返，但母親不愿意給小姨一家?guī)硖嗖槐恪Ｒ驗橹挥幸婚g小屋，家里就暫時成了女生宿舍。母親、小姨、表妹住在家里，我和表弟住在廠里的集體宿舍，而姨夫則只能住到了辦公室。所以，5天之后，我和母親就乘火車回京了。

后來，小姨家的居住條件改善了，國內(nèi)乃至出鏡旅游也成為生活的一種常態(tài)，但因為各種原因，母親再也沒有離開過京城，想起來真是遺憾。而遺憾中略感安慰的是，我畢竟在40年前，就帶母親去看小姨，并看了向往已久的大海，還在海邊留下了幾張珍貴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