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如月
本文以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新生代小說的影視改編為研究對象,以人物形象為切入點,以具體小說及其改編后的影視為基礎,闡述改編藝術的創新。
在一篇小說中,人物有著重要地位。人物是文學的生命,他們是令我們驚奇與入迷、喜愛與厭惡、崇敬與詛咒的對象。的確,文學作品中的人物與我們之間的關系是如此密切,以至于他們常常并不是純粹的‘客體。通過同化的力量,以及同情與反感的作用,他們可以成為我們生命的一部分,成為我們對我們自己進行想象的一部分。好的文學作品總有讓人們記住的人物,而在影視藝術中,人物的地位也很重要,那些被改編為影視的小說,其實質就是將文學中的人物的模糊、令人充滿想象、復雜多義性、豐富性變成影視人物的清晰明了、現實可感、具有單義性、更為簡單以及有演員表演。顯而易見,新生代小說影視改編中的人物形象也會有一個過程,即需要將文學性的人物轉變為影像化人物的過程。
一、從虛構到現實的人物
正如美國文論家勒內·韋勒克和奧斯汀·沃倫在《文學理論》(修訂版)中所說的,“一部小說表現的現實,即它對現實的幻覺,它那使讀者產生一種仿佛在閱讀生活本身的效果,并不必然是,也不主要是環境上的、細節上的或日常事務上的現實”。從這方面來看,小說中的人物也不完全是對現實的描摹,這些人物是作家主觀創造的產物,人物形象有時候是模糊的,它的展現方式是靈活多變的。但是當把小說改編成電影時,小說的人物要由演員扮演,而且電影和電視中的人物都有一定的生活空間。正因為如此,小說中的人物在進入電影時會存在一定的客觀性,盡管改編過程中,影視劇具有明顯的現實性,但影視劇的現實是經過藝術加工的現實。
新生代小說中的人物從“虛構”到“現實”主要通過對人物自身現實狀況的填充來實現。即在對某些新生代小說進行影視劇改編時,往往為模糊不定的人物限定身份,必要時對其進行填充。“作為藝術品的電視劇,是對生活的真實進行藝術加工而達到的藝術真實,因此在整體構思上無不體現創作者的藝術想象和創造。”
東西的短篇小說《我們的父親》有這樣的人物描寫:“我看見我們的父親高挽褲腳,站在防盜門之外,右邊的肩膀上挎著一個褪色的軍用挎包。”通過這些文字,人們能夠看出東西的《我們的父親》這篇小說,其父親的諸多描寫是模糊不清的,同樣對姐夫的描寫也是由片段展現的。對人物的外貌及心理狀態都著墨不多。而在改編成的電視劇《我們的父親》中,小說中的人物身份都比較明確。劇中的父親是善良又淳樸的農村老漢秦元生,其親屬有:大兒子秦巴拉和兒媳婦應蘭、女兒秦藝芳和女婿范文浩、小兒子秦志軍。他的大兒子是警察,他的女兒秦藝芳以及女婿范文浩都是醫生,他的小兒子秦志軍從事殯葬工作。劇中的人物狀態是:兒媳婦應蘭懷孕了,女兒秦藝芳和范文浩婚姻有了危機,唯一的小兒子秦志軍沒成家,于是這位農村老伯秦元生便來到城里,他想幫助他的兒女們,故事便由此展開了。
在小說《我們害怕》中,讀者可以從略微私人化的描述中看到,“我”和朋友小蟲都是處在城市邊緣的一類人,他們有獨有的人生觀以及價值觀,對社會和人生都有一種疏離感。而在經過改編處理的電影中,“我”是作為離過婚的女人這個角色出現的,有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兒,在城市的邊緣徘徊,并且面對重重困境,不僅如此,還由“我”這個形象引出了“我”的朋友的境況,如貝與杰之間暗藏的同性之戀、妖怪和她的同性女友等情節。
二、以人物行動來充實人物的現實世界
小說中所虛構的人物往往在改編后的影視劇中會存在更多行動,使人物生活更真實可感,也使人物頗有立感。用這樣的方式,讓人物的現實生活狀況更好地呈現,使人物變成具有多重可能性的行動系列,這對改編后的影視劇中人物的呈現是很重要的。例如,改編后的電視劇《我們的父親》,老父親秦元生從農村來到城市,想要解決女兒的婚姻問題卻不被理解,而且竭盡全力幫助大兒子秦巴拉以及兒媳婦應蘭,但是他的所作所為并未得到鼓勵和認可。老父親在兒女們的眼里成了看不見的人,而最后老父親的意外離世更凸顯了這些子女對父親的那種冷漠。可以這樣說,這部電視劇將原來處于碎片狀態的人物展現在某個特定現實情境下,由所有人物的行動和他們的情感變化來組成一個嶄新的故事,即以人物的不斷行動來充實人物的現實世界,這也是改編影視劇的重要方法。
三、次要人物的變異處理
在新生代小說的某些影視改編中,新生代小說中的一些次要人物產生了一定“變異”,當然,這種變異有著很強的功能。有學者指出:“次要人物是一篇小說總體構思的有機組成部分,它通過一定的結構和小說中的主要人物、故事情節、生活環境組成和諧統一的有機整體,共同實現著作家的創作意圖。因而,在一個高明的作家手里,一篇小說的次要人物不應該是游離的,更不應該是可有可無的,它和作品的其他要素膠結在一起,互相滲透,互相加深,發揮著多方面的藝術功能。”
新生代小說中某些次要人物的思想、情感態度、價值觀在改編過程中都會有變異的可能,這樣會使得原來的小說所蘊含的主題意蘊發生改變,從而使改編后的影視劇具有獨特的思想內容。在長篇小說《風和日麗》里,米艷艷是楊小翼的童年玩伴,她是一個思想成熟較早的女孩子。她在小小的年紀就對劉世軍芳心暗許,而且大膽尋覓屬于她的幸福,即使劉世軍處于逆境之時,她毅然地選擇支持她的丈夫,她還悉心照料病中的婆婆、年邁的公公,獨自照顧一家人,承擔起家庭的責任。在對待劉世軍和楊小翼的感情問題上,她一直都很寬容。而在原來的小說中,米艷艷可謂是個完美的人物。她堅強樂觀又懂人情世故,還甘心付出,勇于承擔。這樣的人物在經過改編的電視劇中,她的形象有了很大程度的變化。在小說中,米艷艷是個靜態的人物,而在電視劇中,她成了一個動態的人物。她深愛著劉世軍,一直渴望得到劉世軍的愛。她坦白被拒,之后她因醉酒導致懷孕,待劉世軍得知一切后,在劉世軍和楊小翼之間出現感情問題后,本著心中的道德禮儀,他才娶了米艷艷,但他們只有夫妻的名義。最后,米艷艷終于意識到劉世軍和楊小翼的真情,選擇與劉世軍離婚,不再受這無愛婚姻的束縛,轉而追尋自己的新生。電視劇采取變異的方式來處理米艷艷這一人物,使得原本注重楊小翼個人成長的小說變為三人情感糾葛的感情戲。
東西的長篇小說《耳光響亮》中的馮奇才在改編過程中也發生了變異。在小說中,馮奇才是牛紅梅的男朋友,牛紅梅敢作敢為,他卻顯得自私和懦弱。甚至在得知女朋友被人強奸懷孕后,竟然和她分手,選擇遠離。而在改編后的電視劇《耳光響亮》中,最初,馮奇才和牛紅梅的關系因為寧紅毛對牛紅梅的強奸而結束,馮奇才仍然是漠不關心。但是,當牛紅梅被體育老師楊春光設計“流產”后,他對牛紅梅說了實情,并且對牛紅梅產生了莫大的同情,由此有意識地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馮奇才明白了他對牛紅梅深深的愛,于是執著地追求她,最終牛紅梅被他的真心打動,接受了他。從小說中,人們僅能知道這樣的信息:馮奇才對牛紅梅造成傷害而后離開。但這樣的情節在電視劇中變了,馮奇才最初對牛紅梅造成了傷害,但是他也曾對她施以援手。最后,馮奇才這一人物形象變成了具有暖意的正面人物,他溫暖著牛紅梅。可以說,馮奇才這個人物形象的轉變,使原本抑郁格調的小說漸漸升起一抹明亮的色調。
新生代小說影視改編的價值意義:一是促進新生代小說的傳播。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新生代小說家的作品就經常被改編成影視劇,這就拓寬了新生代小說的傳播途徑。同時,隨著新生代小說的改編,一些小說家成為了編劇,這在一定程度上加深了小說家與影視的關系。二是給影視界帶來活力。影視改編是在新生代小說的基礎上進行的,由于新生代小說的獨特性和個性化創作,改編的影視劇呈現多種形態。
(沈陽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