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國家海事博物館的航海文化

趙莉

英國國家海事博物館位于倫敦格林尼治區的格林尼治公園內，與皇家天文臺、皇后屋、19世紀運茶船“卡蒂薩克”號（Cutty Sark）共同構成格林尼治皇家博物館。英國國家海事博物館規模之大、藏品之豐、積淀之深堪稱世界海事類博物館標桿。追溯該館發展歷程，其濃郁的航海氛圍、豐厚的航海文化遺產，令人印象深刻。

一、格林尼治區的航海背景

格林尼治區歷史悠久，航海文化源遠流長。作為倫敦邊緣的一個河岸村落，格林尼治因其位置緊挨著歐洲大陸到英格蘭首都的陸路水路而具有戰略重要性。早在11世紀，這里就是丹麥入侵英格蘭的主要基地之一。雖然英國國家海事博物館是在1937年才正式對公眾開放的，但其航海氛圍的營造可溯至17世紀。1696年，英國皇家海員醫院創建于此，這是英國海員的福利性機構。在歷次海戰中受傷的英國海員可在此領取撫恤金。1726年，伴隨皇家海員醫院彩繪廳（Painted Hall）完工，此處逐漸發展成為一個對公眾開放的文化景點。1823年，彩繪廳中創建了國家海洋藝術館，藏品包括300多幅人物肖像、繪畫作品以及工藝品，這也成為英國國家海事博物館最初的藏品類型。1873年，皇家海員醫院被改建為皇家海軍學院，一座獨立的海軍博物館應運而生。1910年，英國航海研究學會提出了創建國家海事博物館的倡議。1934年，英國國會通過了關于創建國家海事博物館的條令。1937年，英國國王喬治六世宣布英國國家海事博物館正式對外開放。

無論是區域環境、館舍建筑，還是內涵（一個世紀以來，英國對航海文化與藝術的投入），英國國家海事博物館都見證了該國自17世紀以來探索海洋的歷程，其本身也是英國海上力量發展的結果。

二、格林尼治文化遺產的航海關聯

1997年，英國格林尼治皇家博物館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文化遺產。

皇家天文臺是查理二世于1675年建造的綜合性天文臺，是為了解決航海過程中的經度問題而設置的經度局。當時，航海已經成為英國的安全基石與經濟命脈。世界本初子午線，即0°0' 0''經線所在地的設立，不但推動了航海事業，而且也將0度經線永久性地設置在皇家天文臺上，格林尼治時間成為世界時間。對于格林尼治，“時間、星辰、大海”的組合，不僅意味著浪漫詩意，而且根植于英國航海現實，與航海技術的演進密切相關，對世界航海史產生了深遠影響。

皇后屋是英國著名建筑師瓊斯設計的，1637年完工，后來成為查理一世和瑪麗亞皇后的住所。由于瑪麗亞皇后非常喜愛這個宅第，因此逐漸形成“皇后屋”的稱呼。自1673年起，皇后屋里的工作室被分配給荷蘭海洋藝術家父子凡·德·費爾德，他們的作品成為博物館航海藝術收藏的一部分。1805年，喬治三世將皇后屋授予皇家海軍收容所，一個收容和教育海員孤兒的慈善機構。目前，皇后屋是展示航海藝術的場館，藏品諸如19世紀英國著名海軍將領喬治·羅德尼、納爾遜、霍雷恩·納爾遜等人的肖像，以及格林尼治區域的風景畫等。

“卡蒂薩克”號是存世不多的運茶飛剪船，堪稱19世紀后期英國航行速度最快、最出色的船只。該船建于19世紀60年代，為鐵質木質組合船。自1869年從英國鄧巴頓下水，“卡蒂薩克”號到達世界眾多港口，尤其與中國茶葉貿易淵源深厚，曾經8次成功往返中英海上航線。1878—1883年，迫于蒸汽船的競爭態勢，“卡蒂薩克”號只得改運其他貨物，從威士忌到槍炮，從煤炭到牛角……在倫敦至悉尼的羊毛貿易運輸中，它曾經創下當時飛剪船的航行紀錄。其顛簸輾轉、命運多舛，歷經火災、臺風、巨浪等災難，是一艘有故事的船。2012年4月25日，在經歷6年的修復工程后，英國女王宣布“卡蒂薩克”號向公眾開放。這是一份別具魅力的獨特藏品，它向每一個參觀者展現了英國木帆船航行時代的偉業，以及從木帆船到蒸汽船的時代變革；闡述了航海、船只、時間、星辰的重要性，以及與人們日常生活的關系。

綜上所述，航海文化積蘊滲透格林尼治皇家博物館的每一個構成部分。無論是閱讀博物館網頁和出版物，還是赴實地參觀，Maritime Greenwich都是一個關鍵詞。作為英國格林尼治文化遺址的整體代稱，Maritime Greenwich凸顯了其航海特征。

三、館藏積淀

16世紀以來，英國的海洋探索擴張使其成為世界大國，也改變了世界格局。更難得的是，這種急速擴張的歷史軌跡，通過“物”的載體記錄下來，通過幾代人的持續努力得以收藏、保留至今。

20世紀初，英國航海研究學會會員杰姆斯·卡里德（James Carid）爵士為英國國家海事博物館的館藏作出卓越貢獻。他原是蘇格蘭的一個船主，熱衷于航海事業，將畢生精力投入國家海事博物館館藏建設。1930—1940年，英國經濟不景氣，文物市場一度低迷。他個人出資購買了大量航海文物，包括版本稀缺的航海出版物、手稿，還有船模、航海儀器、航海藝術品等，為國家海事博物館早期的藏品奠定了基礎，也使得國家海事博物館的創建有了依托。為了紀念杰姆斯·卡里德的開創性貢獻，英國國家海事博物館將圖書館命名為“卡里德圖書館”。1934年，英國國會通過了關于創建國家海事博物館的條令，國家海事博物館董事會正式成立。原皇家海軍學院博物館中的藏品以及其他的官方航海資料被一并移交董事會。到了1936年，原來皇家海員醫院的彩繪廳的海洋藝術品，包括300多幅人物肖像、繪畫作品以及工藝品也被移交董事會，成為英國國家海事博物館早期的藝術類藏品。

正是基于官方與民間力量的推動支持，英國國家海事博物館館藏建設繼往開來。時至今日，該館擁有世界上最重要的航海歷史收藏，無論從藏品數量還是質量，均為世界航海收藏的翹楚。目前，該館藏品數量近250萬件，其中包括4 000多幅油畫作品、70 000多件文獻及素描、2 500多艘船模、3 300多件航海儀器、5萬多幅海圖、10萬多本古籍、100多萬張照片、75萬張船舶設計圖紙、2.5萬件古董，以及長達3 000 m的手稿。另有100只船模在康奈爾的海事博物館展出。藏品主題與格林尼治的航海屬性密切相關，主要體現在英國海軍、航海科學與技術、航海藝術等方面，精品不勝枚舉。

在海軍建設方面，該館擁有反映木帆船時代英國海軍海上探索擴張歷程的重要藏品，特別是以著名海軍將領納爾遜為代表的海軍類藏品，比如：納爾遜將軍特制的制服、“勝利”號瓶裝船模，以及與特拉法加戰役相關的文物等。在航海科學與技術方面，皇家天文臺展出了早期的天文望遠鏡、各國早期設計的時鐘、地球儀、渾天儀，以及很多天象被發現的圖文資料。收藏的天文儀器和航海工具包括了著名的約翰·哈里森得獎的航海鐘H4和他之前的3個成品；20世紀中期，蘇聯制造的Fedchenko鐘（曾被譽為“最精確的擺鐘”，并有多個復制品）；格魯伯在1893年制作的28英寸折射望遠鏡（當時英國最大的望遠鏡），在觀測所大門外的牧羊人時鐘，等等。航海藝術品方面也毫不遜色。該館藏有最上乘的17世紀荷蘭以及后期英國藝術家們創作的海洋油畫，并擁有除英國國家肖像美術館之外最多的人物肖像藝術品。以納爾遜將軍和特拉法加海戰為主題的藝術品在博物館內隨處可見，那個時期有專門的畫家在此繪制這些藝術品，畫家的手稿、小樣、畫具、畫室等都還完整地保留在博物館內。

此外，卡里德圖書館是世界上藏書最多的航海類專業圖書館，館藏10萬余冊，為英國乃至世界各地的航海研究者們提供專業檢索。

藏品的時間跨度從伊麗莎白女王的航海時代延續至當下。進入21世紀，伴隨時代發展，與航海、海洋相關的熱點問題為世人所關注，與全球變暖、海洋貿易、海上休閑和海洋大眾文化等相關的物品也被納入了該館的收藏體系。值得關注的是，英國國家海事博物館的藏品不僅關乎歷史上重大的航海事件、人物、技術演進等宏觀層面，還有很大一部分與人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比如前文提及的數量眾多的老照片、游記文獻等，有許多來自普通的海員。這些藏品從不同的時間維度、不同的主題方向講述了英國與海洋的史詩故事，向世人展示了航海語境下的全球相遇、文化交流，以及人的耐力與精神。

在英國格林尼治國家海事博物館制定的“2018—2022年研究戰略”中，列舉了未來5年的12項研究主題，匯集了移民、差異、科學技術、性別、戰爭、休閑、探險、海軍、民族身份認同與皇室航海、環境、大眾文化、貿易等。這些研究主題既有航海歷史研究方向，比如貿易、航海技術、海軍；還有許多新興的領域，比如航海休閑、大眾文化等。這些主題都是研究人員根據博物館藏品進行歸納提煉的。研究主題的多樣性充分體現博物館的航海藏品覆蓋社會生活面之廣，也驗證了航海與人們的日常生活關聯之多。

根植于博物館區域環境、創建發展、遺產品牌以及藏品建構等要素中的航海關聯，為英國國家海事博物館的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近年來，伴隨博物館館舍擴建、展覽更新，英國國家海事博物館各項業務也都體現了“建立航海與公眾的關聯”的鮮明特征，實為對博物館航海底蘊的傳承與延續。鑒于著名世界文化遺產的影響力，英國國家海事博物館每年迎接來自英國本土與世界各地的觀眾達250多萬人次，成為英國航海重要的教育與科研中心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