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衣回收再利用”大有門道，穿舊衣的你也能很時尚

宋辛

環保面料、再生纖維、舊衣回收、舊衣再制……這些詞經過商家的反復宣傳，早已為廣大消費者所熟悉。盡管對其定義及范疇缺乏共識，但毫無疑問，“可持續時尚”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時尚理念。今年初，巴黎更是宣布要在2024年奧運會到來之際，將自己打造成全球可持續時尚之都。

然而前不久知名時尚博主Bryanboy的一句“要可持續，就回去穿你的舊衣服”或許點出了這其中的矛盾之處——所謂時尚，即一時之風尚，其關鍵在于快和求新多變，而可持續的核心理念卻是慢和循環反復，那么這是否從源頭上就否定了可持續時尚的可能性呢？假如可持續發展勢在必行，它又能以何種方式有效融入時尚行業？

浪費與污染——時尚行業的原罪

如今，穿衣早就超越了滿足基本生理需求的層次，依靠服裝體現品味、個性乃至階層身份，也已為大多數人接受和認同。但有一個事實是，時尚行業的現狀是不可持續的。在消費主義和經濟全球化盛行的今日，過度的制造與浪費和嚴重的環境污染已然成為時尚行業的兩大原罪。

全球每年售出超過800億件新服裝，同時也產生出數量相當的廢棄衣物。相比消費者的數據，來自企業的浪費則更為驚人，埃倫·麥克阿瑟基金會（Ellen MacArthur Foundation）2017年的數據顯示，服裝行業每年造成的浪費高達5千億美元（約合3.4萬億人民幣）。時尚風潮變換太快，很多衣服來不及售出，便已淪為過氣存貨，為保持品牌形象、防止仿冒，銷毀存貨在奢侈品牌中可謂標準操作。去年夏天Burberry發布的年度報告就顯示，在過去的12個月中，他們銷毀了價值2860萬英鎊（約合2.5億人民幣）的存貨，其中約2/3為服裝，同樣的現象也出現在平價快時尚品牌中，H&M就曾被曝將15噸庫存直接運進了發電廠燒毀，而《紐約時報》在去年披露，他們的庫存總價值高達43億美元（約合近300億人民幣）。

盡管“時尚行業是僅次于石油業的全球第二大污染產業”這種流行的說法仍有爭議，但時尚行業對環境造成的嚴重污染卻證據確鑿。首先，服裝制造對水資源的消耗是巨大的。 從源頭算起，每生產一條牛仔褲需要消耗8000升水。據估計，時尚行業每年的用水量超過4.5萬億升。其次，與時尚行業緊密相關的農業，也會產生大量對人體與耕地環境有害的污染。在我們的印象中，棉是最安全舒適的天然面料，但事實上，僅占全球耕地面積2.4%的棉花種植業卻消耗了高達10%的農業化學品和25%的殺蟲劑。印染加工過程對環境的破壞同樣嚴重，在染色 、洗滌、裝飾等過程中，使用的化學物質多達8000種，更有大量有毒工業廢水排出。我國每年大約有6～7億噸印染廢水排入水環境中，約占總廢水量的10%，且由于各道工序產生的廢水性質迥異，處理難度大、成本高。據路透社報道：每年，有50萬噸的塑料微纖維隨時尚行業的廢水排出，對海洋造成的污染堪比500億只塑料瓶。此外，由于經濟全球化的影響，全球約90%的服裝都不在本地生產、銷售和使用，而需經過長途運輸。因此，運輸環節所造成的碳排放也不可小覷。加之時尚行業的原料回收利用率極低，僅15%的廢棄物料可以被循環使用，其余大多的廢料不是被焚燒就是被填埋，造成大氣和土地污染。數據表明，時尚行業每年的溫室氣體排放量高達120億噸，甚至超過了整個航空產業。由此可見，時尚行業的可持續化變革刻不容緩。

舊衣變廢為寶，引領時尚潮流

誠然，時裝行業的現有機制中存在著諸多與可持續發展相悖的情況，但并不能因此就全盤否定來自行業內外各方的努力。古語有云：“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以合理利用邊角料、加強庫存管理（降低滯銷庫存）、優化資源配置（減少閑置）、降低能耗、優化物流運輸（減低碳排放）為例，這些最基本、最常規的企業管理層面的改進措施，在提高生產率、減少浪費的同時，還增加了企業的可持續性。

作為消費者，一提到可持續發展，大家最先會想到的大概就是回收再利用，其中回收是再利用的前提條件。舊衣回收門檻較低，因而最常為H&M等快時尚品牌所采納，并以兌換優惠券、商家承擔運費等形式鼓勵、吸引消費者參與。舊衣再利用包含兩層含義：其一是直接使用，這類做法受到不少新一代設計師的歡迎，如年輕的球鞋設計師海倫·柯庫姆（Helen Kirkum），擅長通過拼接舊織物碎片設計潮鞋，不僅變廢為寶，而且引領時尚潮流，將可持續理念自然而然地灌輸到年輕消費者的心中。其二則是降解回收后再使用，換言之，人們將回收來的舊衣降解處理為再生面料，作為制作新服裝的原料。如西雅圖的初創企業Evrnu開發出全新的纖維溶解技術，能夠安全地將舊的棉質衣物降解到分子層級，并進一步轉化為高品質的再生紡織纖維。2016年，他們與李維斯合作，用了大約五件廢棄棉襯衣降解而成的再生面料，制作出全球第一條采用再生棉制成的牛仔褲。

政府、學界、消費者、商家齊參與，打造可持續時尚一個都不能少

要真正做到時尚行業的可持續性，光靠政府、品牌商、設計師、制衣工廠、消費者中任何一方的單打獨斗絕對是不夠的。時尚行業環環相扣，尤其是在全球化的當下，唯有聯合全球各環節的參與者，才有望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

為了幫助設計師在設計階段就將可持續理念考慮進去，不少企業已開始公開共享他們的數據。2013年，耐克與倫敦時裝學院合作，開發出一款名為Making的應用程序，將此前耐克收集的大量面料信息整合、轉化成材料可持續性指數，供設計師查詢，后來更進一步計算及公布最終成品的可持續性指數，供消費者參考。

時尚品牌與學校之間的合作互動正日漸頻繁。思維活躍、想象力不受約束的年輕學生為時尚品牌在可持續性方面的發展帶來新鮮創意，而企業的實戰舞臺也為學生提供了更好的實踐所學、展示才能的機會。2017年，東華大學上海國際時尚創意學院SCF形家視覺營銷創新中心與H&M合作推出視覺營銷實踐課程，課上邀請學生為H&M進行以可持續性為主題的店中店設計，最終的獲獎作品于2018年4月在H&M上海南京西路旗艦店對公眾亮相，通過視覺呈現讓更多人了解可持續時尚的理念。今年初，東華大學更是與荷蘭阿姆斯特丹應用科技大學簽署了可持續時尚創新合作框架協議。

近年來，對企業供應鏈透明化和可追溯的要求越來越高。麥肯錫發布的《2018年度全球時尚業態報告》顯示，在2017年，有42%的時尚品牌披露了他們的供應商信息。這更進一步促進時尚品牌對其供應鏈（包括海外供應商）的管理和支持。2016年，荷蘭國家政府、部分時裝品牌和非政府組織簽署《荷蘭服裝與紡織品可持續發展協議》，承諾牽手合作，協同應對全球紡織服裝供應鏈面臨的挑戰，不斷提升全球供應鏈的可持續性。去年上海進博會期間，他們啟動了一項為期三年、旨在提升荷蘭時尚品牌在華供應鏈可持續性的項目。以環保咨詢見長的凱諦思咨詢（Arcadis）將為江浙兩省的十家印染企業提供咨詢服務，從環境污染防治、節能和職業安全等方面入手，提供切實可行的改善建議。在今年2月27日，荷蘭駐上海總領事館主辦了“開發前瞻性紡織品——通往可持續時尚之路論壇”，邀請參與該項目的各方深入探討了各種可持續發展議題。

由任何一方單獨承擔可持續賬單都是不合理的，因此各方集中資源支持供應鏈中表現卓越的供應商企業不失為明智之舉。而更多的新一代消費者也逐漸接受可持續理念，并愿意為之承擔一定數量的費用。這一點與提升消費者對產業內幕乃至具體生產工藝過程的了解和認知程度分不開。在《為什么你該花更多的錢，買更少的衣服？》一書中，露西·希格爾（Lucy Siegle）通過揭露時尚行業生產鏈全過程，倡導人們“把每年的購衣總預算從4.6%提高到6%”，用于購買那些更關注勞工權益、環境保護的時尚產品。

在中國， “少買一點，買好一點”的理念也已為諸多中產消費者所接受。不少時尚品牌已找到將來自社會的道德壓力轉化為新商機的方法。滌綸、腈綸、尼龍、氨綸……都是石油工業產品，含有大量化學物質，而服裝加工過程中也會使用到大量化學品，這些都引發了不少消費者對貼身衣物安全性的擔憂。針對于此，各大時尚品牌爭先推出環保面料，如有機棉、再生纖維、人造皮革、天然染劑……并大力宣傳其安全性和舒適性，吸引了不少注重生活品質的消費者。對于部分中高端品牌來說，使用高端環保面料不僅有助于防止抄襲仿冒，更能依靠高品質和安全性實現品牌差異化，提升品牌形象，增強用戶忠誠度，不可謂不是一種雙贏的策略。近期時尚行業在環保面料方面不斷有所創新，多集中在對天然植物纖維的提取和利用方面，如荷花、菠蘿、香蕉、大麻等。英國紡織公司 Ananas Anman攜手菲律賓皮具行業專家 Carmen Hijosa博士以菠蘿葉為原料提取出手感酷似皮革的天然纖維Piatex，且制作過程安全無毒，還不會產生廢料。

盡管在有些人看來，商家的有些做法不過是將可持續理念拿來包裝成新賣點，用來營銷新產品，刺激新一輪的消費，但無論如何，可持續理念正一步步被植入設計師、生產商和消費者的心中，并逐漸形成一種良性循環。從長遠來看，理念的轉變終將有望推動業態的大變革。時尚關乎創新，可持續時尚也不例外。唯有勇于嘗試和不斷創新，才能不讓可持續時尚淪為商家的營銷噱頭或空洞的道德口號，進而失去實質意義;唯有真正地從點滴做起，才能為人類可持續發展做貢獻。

（摘自英國廣播公司新聞網）（編輯/萊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