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事拾零，拾級而上

王繼穎

“拾”，一個意思是收拾。拾掇與收拾是近義詞。拾掇家務，家被整理得潔凈整齊;拾掇鐘表，舊物被修理如新;拾掇違反規矩或法律的人，不良行為得到懲治。

“拾”，最重要的意思是撿，有物在地，以手拿起。童年的秋天，門外飄落的黃葉，田間遺漏的花生，我撿入筐內，拾得灶前的暖，唇齒的香，拾得與收獲有關的成長。

因生活貧困等原因而拾取柴草、田地間遺留的谷物、別人扔掉的廢品等，是“拾荒”。“拾荒”一詞，關聯著勤勞節儉等品質，即使生活貧困又如何？以拾荒為營生的人，比那些不勞而獲的乞丐要高貴得多。因車禍離世的退休教師韋思浩，生前拿著五千多元的退休金，本可安心養老，卻選擇以拾荒的方式捐資助學二十余年，被譽為“精神世界的拾荒者”。

義為撿的“拾”，常與“丟”相對。丟的若是芝麻綠豆，倒也風平浪靜，心無漣漪。丟手機的滋味卻迥異。同事與我，同樣是坐別人的車回家，在小區門外下車時，手機從座位還是口袋中滑落到路邊而不知，待發覺時回去找已無蹤影;同樣是心急火燎借手機一遍遍撥打自己的電話號碼。一部手機，珍藏著我們與世界交流的串串密碼，關聯著太多隱秘的記憶，一瞬失落，心中風云乍起，波濤暗涌。回顧發現手機丟失的那一刻，同事說，丟的若是幾千塊錢，絕不會這么心疼。我撥出自己的電話號碼后，手機已是關機狀態，從此杳無消息;同事撥出自己的電話號碼后，手機被陌生人送還，失而復得。拾取他人遺失的東西，據為己有，是“拾遺”。拾我手機者，所做就是拾遺之事，拾獲財物的同時，已然丟失了道義。丟過手機這樣貴重的東西，我對“拾金不昧”的美好內涵感悟更深：拾到錢財不藏起來據為己有，而是想方設法物歸原主，璧還失物的同時，人格的完璧熠熠生輝。

青春時代，母親命我在屋內灌水，癡迷讀書的我，大概正讀抓雞的故事，于是放下書跑出屋外，費好大力氣抓回一只雞，惹笑了一家人，并被笑談多年。上世紀初，在北大主講國學的黃侃，一次看書入迷，竟把饅頭伸進硯臺、朱砂盒，啃了多時，臉被涂花也未察覺，來訪的朋友捧腹大笑，他還莫名其妙。凡夫俗子、古今名人，讀書、繪畫、寫詩、作文、對弈，方方面面，關乎趣的內容不勝枚舉。把某方面有趣的材料收集起來，即“拾趣”。學會拾趣，于現實中，于記憶中，于閱讀中，于行走中。拾趣之舉多多益善。懂得拾趣的人，生命會增添輕松的韻味，高雅的情致。

“拾遺補缺”，補充他人遺漏的事物或缺失的地方，成人之美，也是可圈可點的表現。“拾人牙慧”的事最好禁絕。拾取人家的只言片語當作自己的話，人云亦云，是東施效顰，寫文章的人和著書立說者應視為大忌。

把某方面零碎的材料收集起來，是“拾零”。元末明初著名學者陶宗儀，躬耕田園也隨身帶著筆墨，田間干活或樹下休息時，每有治學心得或重要事情，就記錄在紙上或樹葉上，回家存放到壇子里。十年過去，稿子裝滿了十幾個壇子。后來壇中手稿被加以整理、抄錄，成了著名的《南村輟耕錄》。陶宗儀堅持拾零，歷史上有了“積葉成章”的故事。堅持拾零，可積沙成塔，積微成著，積羽沉舟，是撿到佳境“拾級而上”的過程。

“拾級而上”，義為輕步而上。輕步而上，逐級登階，就有希望升堂入室，登峰造極。

（編輯 ? 思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