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迎盈 陳兆紅 趙 雷 張友才
重組人白細胞介素-11(recombinant human interleukin-11, rhIL-11)是腫瘤科常用藥物,主要用于化療后Ⅲ、Ⅳ度血小板減少癥(即血小板≤50×109/L)及化療相關性血小板減少癥二級預防治療[1-3]。rhIL-11因為起效快、半衰期短、安全性高,故廣泛用于臨床。近年來,隨著我科收治的患者數量增加,使用rhIL-11的病例增加,發現部分患者在使用rhIL-11后出現呼吸困難,現對其中11例急性呼吸衰竭進行報道及分析,希望能幫助更多臨床醫師進一步認識rhIL-11的不良反應及如何治療。
11例患者為2008年12月至2017年12月在德陽市人民醫院腫瘤科住院患者,其中男性患者7例(63.64%),女性患者4例(36.36%),60~69歲年齡組6例(54.55%),50~59歲年齡組4例(36.36%),40~49歲年齡組1例(9.09%)。11例患者中,6例肺癌(54.55%),1例肝癌(9.09%),1例鼻咽癌(9.09%),1例結腸癌患者(9.09%),1例乳腺癌(9.09%),1例食管癌(9.09%)。這些患者因接受2~4程化療出現Ⅲ-Ⅳ度血小板減少,而接受rhIL-11升血小板治療。給藥方法為:50 μg/kg 皮下注射 每天1次。
患者以“氣緊、胸悶、乏力”為主訴,伴不同程度的下肢水腫,甚至上肢水腫,為凹陷性水腫,有尿量的明顯減少,體質量增加(3.65±1.22)kg,測末梢血氧飽和度(SpO2)下降明顯,最低值約(47.25±8.98)%,血壓在(101.5±15.8)mmHg。最早癥狀出現在使用rhIL-11后第3天,最遲在第8天,癥狀出現的平均時間為使用rhIL-11后第(5.12±1.62)天。
血常規、生化、血氣分析、B型尿鈉肽(brain natriuretic peptide, BNP)檢查,提示血紅蛋白由用藥前的(105.06±15.81)g/L降至(85.19±12.82)g/L、白蛋白濃度由(35.82±4.60)g/L降至(29.84±4.34)g/L,BNP無明顯異常,均值為(36.42±7.23)pg/ml,血氣分析血氧濃度均值為(49.52±5.78)mmHg。胸腹部彩超發現7例漿膜腔積液,胸部CT見3例肺水腫,見圖1~2。心電圖見6例房顫。給予吸氧、利尿、改善通氣、化痰、糾正酸堿失衡及電解質紊亂、控制心室率等治療,肺水腫患者加用甲強龍治療。經過治療后,9例無肺水腫的患者1周內明顯好轉,3例肺水腫患者3周左右好轉,無1例死亡患者。
圖1 肺水腫及胸腔積液CT表現

圖2 胸腹腔積液彩超
血小板降低是化療后骨髓抑制主要表現之一,不僅增加了出血風險,威脅患者生命,還影響化療進程。臨床中,當患者出現Ⅲ、Ⅳ級血小板減少時,需要立即糾正,其中主要手段是皮下注射rhIL-11或重組人血小板生成素(recombinant human thrombopoietin, rhTPO)[4-5]。
IL-11是由骨髓基質細胞分泌的具有178個氨基酸的活性蛋白,通過直接刺激造血干細胞和巨核祖細胞增殖,促進造血干細胞和巨核細胞的增殖、分化、成熟,促進多階段的巨核細胞和血小板的生成,進而提高外周血小板的數量[6]。IL-11升血小板作用確切,安全性高,較rhTPO價格明顯便宜,故臨床使用rhIL-11升血小板治療更普遍。文獻報道rhIL-11的主要不良反應為水腫、乏力、頭暈頭痛和肌肉、關節疼痛等,在停藥后均能迅速消退[7-9]。
本組11例患者以“氣緊、胸悶、乏力”為主訴,且伴有水腫、體質量增加、尿量減少的癥狀,其中有7例漿膜腔積液,3例典型肺水腫,符合毛細血管滲漏綜合征(capillary leak syndrome, CLS)的表現。CLS是一種突發的、可逆性毛細血管高滲透性疾病,血漿迅速從血管滲漏到組織間隙而引起一組綜合征,其中以水腫、低蛋白血癥、低血壓、體重增加常見,嚴重時可發生漿膜腔積液、肺水腫甚至多器官功能衰竭[10]。引起CLS的病因較多,如重癥感染、嚴重創傷、燒傷、藥物等,其根本機制為內皮細胞功能失調致微血管內皮通透性增高[11]。
白細胞介素類生物制劑可引 CLS[12]。CLS的診斷主要依靠臨床表現和實驗室檢查,報道最多的病例為嬰幼兒。在致病因素存在下,同時出現全身性水腫、血壓及中心靜脈壓均降低、少尿、體質量增加、低蛋白血癥、補充小分子晶體物質后水腫更加嚴重等,則可臨床診斷為CLS。臨床上分為毛細血管滲漏期和恢復期。滲漏期常持續1~4 d,血管內液體及大分子急劇滲出血管外,致嚴重低血壓、全身水腫、漿膜腔積液、心腦腎等重要器官灌注不足,此時需及時恢復有效血容量;恢復期時毛細血管通透性增高現象逐漸改善,若繼續大量補液,??蓪е录毙苑伍g質水腫、肺泡萎縮、氣體彌散障礙、血氧含量下降、低氧血癥,形成惡性循環,甚至導致死亡[13]。
臨床上已有結腸癌和肝癌患者使用rhIL-11后出現CLS的文獻報道,并提及呼吸困難,但未進行詳細描述及分析[14-15]。此外,也有其他研究提及rhIL-11可致呼吸困難,但是否為急性呼吸衰竭未闡述,也未進一步分析rhIL-11導致呼吸困難發生的原因[3,16]。本文的11例患者的血氣分析結果符合急性呼吸衰竭的診斷標準,結合他們具有CLS的臨床表現,推測,rhIL-11導致的急性呼吸衰竭可能與CLS有關。
本組11例患者中,共有3例發生肺水腫,其中2例患者為肺癌,近期使用過2~3周期吉西他濱聯合順鉑化療,另1例為乳腺癌,近期使用過6程紫杉醇聯合曲妥珠單抗靶向治療。有文獻報道,吉西他濱和曲妥珠單抗也可導致CLS。盡管在該3例患者中,不能明確將發生CLS的原因歸結為使用rhIL-11,但提醒了我們,在經吉西他濱和曲妥珠單抗治療后發生血小板減少的患者中,使用rhIL-11需更謹慎,因為有發生較嚴重的CLS的可能[17-18]。
rhIL-11所致急性呼吸衰竭是否還有其他原因?本文發現這11例患者在無急慢性出血的情況下,均發生了不同程度血紅蛋白濃度下降,臨床可診斷為中度貧血,其原因除考慮與化療相關外,還可能與rhIL-11的使用有關[19-21]。血紅蛋白的功能之一為攜氧,貧血意味著血液攜氧能力降低,可進一步加重這些已出現CLS患者的缺氧癥狀,促進急性呼吸功能衰竭的發生[22-23]。
另外,在11例患者中,有6例發生房顫,均為60~69歲年齡段的患者。IL-11和IL-6是細胞因子IL-6家族中唯一經典成員,IL-6受體和IL-11受體之間可以互換,IL-11和IL-6需結合至受體才能進行信號轉導,IL-6受體基因多態性與房顫的發生密切相關,研究顯示rhIL-11可誘發房顫,且誘發風險與年齡相關。另外,低氧血癥也可誘發房顫發生,房顫又會導致心排出量降低,進一步加重低氧血癥,可能促進急性呼吸衰竭的發生[25-27]。
除此以外,全胸部放療可誘導缺氧性呼吸衰竭,胸腔積液和心臟重塑[28]。本組11例患者中有8例患者接受過胸部放療(72.73%),放療總劑量在50-64Gy,這是否為該類患者使用rhIL-11后易發生急性呼吸衰竭的另外一個原因,由于樣本量較小,暫無法進一步分析,尚需要收集更多的類似病例進行進一步的臨床研究。
綜上所述,由rhIL-11誘發的急性呼吸衰竭起病較急,癥狀無特異性,易和血源性水腫、肺部感染、急性心力衰竭、肺梗塞等相混淆,加上目前這方面報道較少,無標準治療方案,所以臨床對于此類患者的處理需要謹慎?;謴驼Qh血容量,保證有效灌注,改善毛細血管通透性及循環功能,維持足夠氧供,糾正心律失常,保持水電解質和酸堿平衡是常規處理。但需注意,液體管理是CLS治療的關鍵,可能也是該類患者的治療關鍵[2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