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本文擬對中國傳統儒家“和”思想的演進過程進行梳理,以期幫助人們了解習總書記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為核心的外交理念與實踐的中國傳統文化歷史淵源。
關鍵詞:儒家 “和”思想 內涵 外延
“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及其所體現的“義利相兼,義重于利”、“ 真、實、親、誠、惠、容”正確義利觀體現了對中華優秀傳統“和”文化的創造性繼承與創新性發展,彰顯了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與時俱進的新內涵。“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傳統來源則體現了對中華優秀傳統“和”思想的創造性繼承與創新性發展,讓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演繹出新時代的新內涵。
本文擬對中國傳統儒家“和”思想的演進過程進行梳理,以期幫助人們了解習近平總書記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為核心的外交理念與實踐的中國傳統文化歷史淵源。
一.“和”思想的詮釋
重“和”是中國傳統儒家思想的突出標志。關于“和”的內涵,自古以來就有爭議。有人認為“和”有“調和、折中、附和”等含義,還有的認為是“畏爭、隨大流、遷就”等民族心理觀念。在發展“和”思想的過程中,學者又演繹出“和合”、“中”、“同”等詞語,從不同字面和角度對傳統“和”思想進行了闡述,豐富了傳統儒家“和”思想寶庫,他們的解釋和看法都從不同的角度揭示了“和”思想的某些特質。因此首先有必要澄清“和”思想的歷史淵源和完整內涵。
1.與“和”思想有關詞語的淵源辨析
“和同之辯”
“同”在其演變過程中逐漸發展為與“和”相對應的哲學概念。“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周易·系辭上》此時“同”的本意為“相同、相近、一致”。《國語·鄭語》記載有周太史伯“和同”辯論的內容:周幽王八年,史伯在針對鄭桓公“周其弊乎”提問時,說:“殆(近)于必弊(敗)者也”,“夫和實生物,同則不繼。以他平他謂之和,故能豐長而物歸之,若以同裨同,盡乃棄矣。故先王以土與金、木、水、火雜以成百物。”(漢韋昭注:“雜,合也”)
《論語·子路第十三》提出“和而不同”并把它提升到人倫道德的高度:“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朱熹釋曰:“和者無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意思是說君子重義,不盲從,不茍和,故能尊重對方不同的意見,能與之和諧相處;小人重利,只有利益相投才能同處,但一遇利益沖突,便不能相互尊重、和諧相處。在這里孔子把“和”與“同”兩個概念完全對立起來了,“同”被孔子賦予“毫無原則的附和或者調和”的含義。
春秋戰國時期的“和同之辨”把“和而不同”上升到哲學的層面。在“和”中保持“不同”,才是“和諧”的辯證方法。“和諧而又不千篇一律,不同而又不相互沖突。和諧以共生共長,不同以相輔相成。”“和同之辨”開啟中國傳統思想中“王道”、“霸道”之爭的先河,并為其奠定了堅實的哲學和道德層面基礎。
2.“中和”
“中”作為一種為人之道和處世理念,最早出現于商代《尚書·盤庚》:“各設中于乃心。”所謂“中”,顧頡剛先生翻譯為“中正”,王世舜先生譯為“正道”,段玉載《說文解字注》云:“中,別于外之辭也,別于偏之辭也,亦合宜之辭也。”各注者均認為“中”就是正確、合理。《尚書》的《立政》、《呂刑》等篇多處都提及“中”、“中正”和“中德”等,則反映了當時思想界的尚“中”思想。孔子賦予其新意,要求人們趨“中”而行,主張君主立“中”而治,借以協調社會關系,從而把“中”引人到“和”的范疇,實現了二者融匯合一,并灌注以“中庸”精神內核,稱之為“中和”。從而把“中和”思想上升到方法論的高度,使之成為我國古代認識和處理一切事物的普遍法則。
《禮記·中庸》說“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者也,天下之大本也,和者也,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位”,鄭玄注:“位正也。”)這里的“中”就是恰到好處,“和”與之同義。因此,以“中”為“天下之大本”、以“和”為“天下之達道”就成為儒家“和”思想的立足點,也成為我們正確理解儒家“中和”(或者說“和”)思想的鑰匙。
二.“和”的內涵界定
1.“和為貴”
孔子主張“禮之用,和為貴”,集中體現了儒家和諧觀點。“和為貴”出自《論語》:“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禮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孔子認為,“和”的原則是“勿必,勿固,勿我”(《論語·子罕》),其意思是:認識事物不能臆測,不能拘泥,而是強調既要虛懷若谷,又要冷靜靈活。
孔子主張用禮節制各等級身份及其行為,使不同社會等級的人按照不同的方式行事。禮以“制中”為要,因而說“禮之用,和為貴”。孔子認為須以“禮”為準則,以“中庸”調節人的德行。這里說的“和”是指“禮貴得中,知所節”,就是說要在一定的秩序中講究調整和均衡,從而達到和諧相善。以“貴和”而論,中國人把“和為貴”作為待人處世的基本原則,極力追求人際之間的和睦、和平與和諧,“和”既是人際行為的價值尺度,又是人際交往的目標所在。荀子提出了“義分則和”的思想,對“禮”的作用進行了進一步的概括,進而肯定了對“和”的價值追求。
《周禮·輈人》云:“和則安”。《易傳》中說:“保合太和,乃利貞。首出庶物,萬國咸寧。”“太和”,是“和之至也”。致“太和”,就可以萬國安寧,民族繁榮昌盛。可見,自古中國人民就意識到“和”是國家安定、天下和諧的重要性。由于“和為貴”思想的影響,使中國人十分重視“和”局面的保持,做事不走極端,主張求同存異。“和為貴”思想成了人們普遍的思維原則,尤其成為處理民族之間及國家之間關系的道德準則。
2.“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中國傳統儒家思想認為,人際之間必須做到相互仁愛,重視“和”與個人修身之間的內在關聯性。他們認為“仁”是“和”的表現形式,“和”是通過“仁”來表達的。只有“仁者愛人”(《論語·顏淵》)才能“仁者無敵”(《孟子》)。筆者統計過《論語》里“仁”字出現110次,足以看出孔子對“仁”的重視。
傳統儒家學者系統地闡述了以“仁”為核心的“仁恕”理念,對如何達到“仁”、“恕”提出了一套完整的方法措施。孔子在《論語·雍也》中說:“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他還說“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論語·八佾第三》)。孟子也認為,一個人應該推己及人,愛己及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孟子·梁惠王上》)。“仁者,愛之理;愛者,仁之事。”(朱熹:《朱子語類》卷二)在他們心目中,“仁者愛人”乃是人際和諧、社會穩定、“協和萬邦”的道德基礎。
孔子在《論語》中兩處講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一是在回答仲弓問“仁”:“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論語·顏淵》);二是回答子貢問“有一言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論語·衛靈公》)孟子亦云“強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孟子·盡心上》)孔子在中國思想史上最早提出并給予“恕”以定義。他們認為“恕”就是要求根據自己的經驗來推斷別人的思想,從而達到推己及人即“仁”的目的。在儒家那里,“恕”是“和”的內在要求和前提,是儒家處理人際關系的重要原則。通過行“仁”、“恕”用和平而非戰爭的方式實現“天下大同”,是中國傳統“和”思想精神內核的外化極至,標志著儒家思想的最高價值。
3.務實睦鄰、互利雙贏的義利觀點
孔子處理義利關系的基本主張是“義以為上”(《論語·陽貨》),“見利思義”(《論語·憲問》)。孔子認為“君子義以為質”(《論語·衛星公》),“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論語·述而》),“君子謀道不謀食”、“憂道不憂貧”(《論語·衛靈公》)。但他也充分肯定人們對物質利益的追求。孔子說:“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論語·述而》)但是他反對在對個人利益的追求中不擇手段、見利忘義。他說:“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一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論語·里仁》)總之,孔子主張重義輕利,強調獲得利益要以“義”為度。
孟子認為人的本質在于:“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于心。”(《孟子·盡心上》)但孟子并非不講利:“富,人之所欲。”(《孟子·萬章上》)“欲貴者,人之同心也。”(《孟子·告子上》)但是他強調追利應在道義基礎上:“非其義也,非其道也,祿之以天下,弗顧也;系馬千胭,弗視也,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孟子·萬章上》)。孟子提出:“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孟子·告子上》)
三.“和”思想的特質
由以上分析我們看出,“和”思想具備以下幾個顯著特質:
1.重義輕利
義利問題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傳統儒家認為人們應該先義后利,重義輕利,以義制利,以義節欲。孔子說:“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并要求人們要“見利思義”、“見得思義”。傳統儒家在充分肯定人們正當利益前提下,主張追求合乎道義的“利”,強調私利要服從公義。反映在他們的“天下”觀上,傳統儒家學者認為國家不應當“以利為利”,而應當“以義為利”,只有追求人民共同利益,“為政以德”,才可以使“近者悅,遠者來”(《論語》)。荀子認為“仁眇天下,義眇天下,威眇天下” (《荀子·王制》),這才是真正的大利,才能維護國家的根本利益。
2.致中、抑偏
《中庸》開章明義:“不偏之為中,不易之為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又說:“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儒家非常注重“中庸”,強調“過猶不及”,“執兩用中”,主張和諧適度,反對極端。在處理國與國之間的關系時,強調要追求“和而不同”,既加強與他國的交流與合作,又要保持本國的獨立性;主張在保持自身個性的前提上,與他人謀求平衡,以達到“和衷共濟”、“協和萬邦”。
3.提倡“王道”,反對“霸道”
有學者提出“發仁施政以王天下”,要求統治者不訴諸于武力、權謀,不以事功取勝,以行仁政去實現社會的安定祥和。孔子提倡“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論語·季氏第十六》)他們主張“以德平治天下”,“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殺身”以“成仁”(《論語·衛靈公》)。他們倡導實行“以德服人”的王道,反對“以力服人”的霸道,因此與“以攻伐為賢”的“霸道”思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因為“王道”思想靠仁德取勝,以天下歸服為追求目標,強調最終要天下歸心,社會安寧,不得而知,傳統儒家“王道”思想代表了人民渴望和平安定、追求安穩生活的意愿。
4.“和為貴”,反對戰爭
儒家認為“和”是社會發展的前提,戰爭是破壞社會發展的主要誘因,因此主張“和為貴”,反對“攻戰”。《左傳·隱公六年》認為“親仁善鄰,國之寶也。”《論語·顏淵第十二》也強調“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孟子也認為:“春秋無義戰。”(《孟子·盡心》),“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孟子·公孫丑下》)他說戰爭是“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孟子·離婁上》),認為這是對他國利益的侵犯、對他國尊嚴的踐踏。傳統儒家認為戰爭應當以“禁殘止暴”為目的,而不是為了爭奪利益。因此他們極力反對“不義之戰”,極力反對“以攻伐為賢”的“霸道”觀念,要求統治者減輕“不義之戰”給人民帶來的痛苦和災難。故而他們主張“文戰”、“柔武”,盡可能采取非流血和平方式,實現“不戰而勝,不攻而得,甲兵不勞而天下服”。
在處理民族與民族、國家與國家的關系上,傳統儒家“和”思想十分重視仁義道德的內化作用,反對以暴力與戰爭,強調“和而不同”,親鄰友善,主張由“仁”而“愛”,進而致“和”,達到“協和萬邦”的目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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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2016年度國家民委民族問題研究項目《昂山素季民族觀對我國西南邊疆安全和中緬關系的影響研究》(2016-GMC-024),2016年度云南省社科基金青年項目《習近平總書記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構想與實踐》(QN201601)階段性成果。
(作者介紹:張根,云南民族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