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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媒體時代的難度寫作

2019-04-28 06:05:56黃德海張定浩楊慶祥孫文波孟小書郭雪波梁彬文珍郭爽賀彬禹風徐可斯繼東
山花 2019年3期
關鍵詞:時代

黃德海?張定浩?楊慶祥?李?振?孫文波?陸?梅?孟小書?郭雪波?梁彬?文珍?郭爽?賀彬?禹風?徐可?斯繼東

自媒體作為一種新興媒介尚未經過有效檢驗,但因互聯網發展及其終端的便捷與傳統媒介發生了割裂,它的蓬勃繁殖已深入當代生活的各個領域,就這一特點來說,它具有打破單一訊息來源的顛覆性,自媒體寫作亦只是其中一環。簡單粗暴及耐心的丟失或許是其快捷方式中不可避免的缺陷,但我們仍可以發現其中的優長,即時間的有效性、多形式的糅合、亞文化的特征,以及對內容的強烈反應,都是促使寫作深入更多族群的方式,乃至于從某種程度上貢獻了新的寫作結構,而萬路歸一,最終我們會看到它依然是人類生活的延伸,我們應考量它的多重能量,并在其中鑒別媒介背后的作者/讀者深度參與(內容)的程度,以及它對整個時代心理的表現。我們相信寫作的難度絕不會因為媒介的變化而消失,但顯見的龐雜輕巧與精神世界的淺陋和它對年輕一代產生的閱讀影響又是我們所擔憂的,所以就這一矛盾,我們特組織了一批批評家、文學編輯、作家、詩人對其展開深入討論,以期發現它的多面。

——編者按

黃德海:首先要明確的事實可能是,自媒體不妨看成一個充滿生機的東西,不喜歡和阻止都沒用,因為它是生機本身。其次是對自媒體的認識——自媒體的出現,既是對寫作的解放,又是對寫作的巨大限制。這說法看起來有點矛盾,那就不妨說得更明確些,自媒體給予了寫作發表的巨大空間,與此同時也造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寫作自我放松,此前需要編輯層層選拔的發表機制,在自媒體出現之后很大程度上已經失去其意義。

編輯的層層選拔機制,既是一個巨大的控制,又是一種有益的限制,就像任何規則起到的作用一樣,它淘汰著普通作品,讓寫作者更加嚴謹地對待自己的文字;但編輯會有盲點和漏洞,超出編輯精神圖景的作品非常可能被排除在發表范圍之外。自媒體的出現解決了編輯的局限造成的發表不公,卻又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寫作和發表的隨意。

從某個方向看,編輯的審稿如同“塔布”(taboo,常譯為“禁忌”),意思差不多是,寫作中很多事做不得——“生活永遠是一種克制,不但是在人類,在其他動物也是如此;生活是這樣危險,只有屈服于某種克制才能有真正意義上的生活。取消舊的、外加的塔布所施加于我們的克制,必然要求我們創造一種由內在的、自加的塔布構成的新的克制來代替。”自媒體時代,由編輯外加的塔布必然為自我所加的塔布替代,或者說,此前由出色編輯形成的選拔機制,在自媒體時代需要成為每個寫作者內化的自覺。

這個把審稿內化為自覺的過程,在自媒體時代,需要每一個寫作者有意識地將此前編輯選拔機制形成的“明顯過時的、陳舊不堪的、不利于新發展的因素淘汰掉;與此同時,仍將那些重要的、不可缺少的組織結構繼續保存下去”,寫作者因此與新的媒體時代達成了適應協議,也完成了自己的更新。在這個過程中,寫作者越能體會此前選拔機制的多層級、有差別,就越容易觸碰到寫作豐富的艱難,而不是讓文字始終停留在宣泄水準。

至此,我們差不多可以明白,無論發表和傳播處于什么階段,寫作自身的難度從來不會降低,那些需要在寫作中克服的難關,一點也沒有在新的什么時代消失,而是始終存在在那里。或者也可以說,無論自媒體為發表和傳播提供了怎樣自如的條件,寫作的難度最終還是結結實實落到了人身上。“是人弘道,非道弘人”,所有的變化本身,既可能是病,也可能是藥,一個寫作者能夠對精神領域的貢獻程度,最終仍然完全取決于他面對寫作難度之時的態度、準備和表達水準。

張定浩:正如很多問題本身已經包括了答案,很多論題從設定之初大概也就同時預設了思維的進路。當我們接受“難度”這個詞被用來作為“寫作”的修飾前綴,也就是在接受一個隱而不宣的現實,即“寫作”已然分裂為有難度的寫作和沒有難度的寫作。

存在“沒有難度的寫作”嗎?這曾經是不可想象的。原始時代的寫作需要找到一面光滑的石壁和比石壁更堅硬的器具,簡帛時代需要昂貴的竹簡和絹帛,在屬于眾多匿名作者的漫長時代里,寫作是一項集體性的史學行為,用以對抗人類的必死性,好在自然方生方死的循環系統之外開辟出某種可以延續的人類文明。而在個體意識覺醒之后,寫作是抵達個人生命不朽的一種基本方式,在所謂“立德立功立言”之“三不朽”中占據末席。

因此,在印刷時代到來之前,寫作一直是一種極其困難的斗爭行為——作為書寫,是和寫作載體的斗爭;作為創作,是和人類遺忘天性和必死性的斗爭。印刷術的普及乃至現代社會的產生,已經極大降低了上述兩種難度,寫作變成每個受過基本教育的普通人都可以嘗試的事情,但接下來,寫作的難度依然存在,但它呈現出來的樣貌,變形為發表的難度,即每個人都默認可以輕松地寫作,但不是每個寫作的人都可以獲得發表作品的資格。換句話說,在紙質媒體的時代,寫作的難度首先取決于是否能博得紙質刊物編輯的發現和認可,即一個有能力發表作品的人才有資格被稱為一個寫作者。

有很多關于編輯如何發現作者的動人例子,然而我們也可以看到無數杰作是如何被一再退稿的。在刊物編輯和作者之間的這種相生相克的關系,很多時候類似于批評家和作者的關系。刊物編輯和批評家,往往代表著一個時代相對主流的審美趣味,但一個時代的趣味如何過度到另一個時代的呢,往往是依靠少數寫作者的推動,也就是說,在某一個時刻,一個有志向的寫作者的趣味往往會越過了他所在的那個時代,這不意味著同時代沒有他的欣賞者和讀者,只是他無法抵達他們,假如他不率先被刊物編輯和批評家認可的話。

在這個意義上,自媒體時代的一個重要特質,就是它取消了發表的難度。在自媒體時代,寫作的難度不再被編輯和批評家所規定,每個人看起來都可以輕松地發表作品,傳播作品。曾經被紙質媒體在表面予以統一的寫作,就此分裂成兩種寫作,為人的寫作和為己的寫作。前者以點擊率作為標準,寫作的難度從發表的難度再度變形為傳播的難度;而在“為己的寫作”的層面,似乎一切曾經的從外部施加的難度都消失了,寫作重新變成一種純然個人的自由行為,而寫作的難度也從寫作者的外部轉向其內部,也就是在這一刻,“難度寫作”才成為一個有意義的詞。寫作的難度從此釋放給每個寫作的個體。每個寫作者,從這一刻開始,是因為其各自在寫作中遭遇的不同難度被區分。

楊慶祥:我們現在身處的不僅僅是一個自媒體時代,嚴格來說應該是全媒體時代——自媒體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因為讀寫能力的普及讓更多的人有能力寫作,有更便捷的途徑去發表,甚至獲得一些名聲以及各種資本。由此很多人認為全媒體時代降低了寫作的門檻,但是這僅僅是鏡像的一面,在另外一面,我恰恰覺得寫作變得更有難度了,對真正的作家、真正的寫作要求提高了。當每一個人——這當然是一種文學大眾化的幻覺——都可以來寫作時,什么樣的作品更值得去閱讀?這成了一個問題。一部作品只有在形式、主題、思想深度、美學高度等方面有更深的開掘,它才能成為一個時期的文學標桿,或者成為一個無法繞過的精神存在。在這個意義上,全媒體時代對作家的寫作提出了更多的挑戰。

就我個人的閱讀趣味而言,我比較喜歡復雜的作品。文學當然有很多的層面,比如對流行文學來說,它可能更注重消費性,它需要一些模式化的敘述,它需要更加簡單的情節配置或者人物設置,讓它能夠更輕松地被閱讀,能夠帶來閱讀快感和情緒刺激,我覺得這個是沒有問題的,這是文學價值的一個方面。但是不能因為它有這一方面,我們就降低了對文學另一方面的要求,文學在精神意義上——最好的文學——尤其是在現代社會上,一定是對個人或者世界有一種深度的呈現、揭示和創造。作為一個批評家,我比較欣賞有精神景深的、有難度的、復雜的作品。比如說這幾年我特別喜歡波拉尼奧的《2666》,這一作品展現的思想深度、社會廣度,都是我比較期待的那一種作品。我也特別期待中國當代作家能夠寫出這樣的全景式的作品,能把一個時代的各種精神困境、各種各樣的欲望、人性的復雜性綜合在自己的作品里面。

作家可能需要偏執一點,對自己的美學、趣味非常偏執,他需要堅持他的趣味與偏執,最后才可能成為一個非常好的作家。但是批評家不能偏執,也不能太個人趣味,他應有一個全景式的、像雷達一樣的設備——比如像你們貴州的“天眼”望遠鏡一樣,能夠覆蓋和攝取很多信息,最后作出判斷。批評家他也帶有個人的傾向,但這傾向應該與公共性結合起來,也就是批評家應該更公共性一些。所以批評家在某種意義上,對作品的判斷,更要有全局觀,有歷史的眼光,才能作出恰當的判斷。

李振:在我看來,“自媒體時代的難度寫作”這個命題本身就帶著某種焦慮,因為它包含了于自媒體時代難度寫作與沒有難度的寫作如何抗衡的意思。但是,這種對抗的意義何在?當我們帶著那種自媒體時代的焦慮來談論這些問題時,有個基本的前提常常被忽略掉了,那就是在當前這個語境中,我們聊文學,討論一部作品的好或不足,其實都是以有難度的寫作的標準或要求來說話的。自媒體時代的到來確實改變了我們的生活,改變了我們獲取信息、認識世界的速度與方式,甚至改變了很大一部分人的閱讀習慣。但是,當電影出現的時候,人們面對那種需要通過紙媒來閱讀的文學是不是也產生過類似的焦慮?可后來呢?電影在,文學也在,現在我們大概很難再因為電影產業的蓬勃而去擔憂文學該往何處去了。文學或者說難度寫作有它面對世界獨特的認知與言說方式,它可能不會被另外的表達方式或載體的變化而輕易改變。一個時代固然有一個時代的文學,但這種變化或時代感的體現,本身就是在有難度的寫作內部發生的。新鮮事物層出不窮,如果我們總是陷在所謂自媒體時代的焦慮里,盤算著跟網文、雞湯文甚至跟新聞較勁,在寫作中考慮的是能不能拿到“十萬+”,這不就像執意要用一篇小說去跟電影比票房一樣荒唐么?如果真是如此,我想那樣的作家一定會被無邊的沮喪終日包圍,直至離文學越來越遠。事實上,難度寫作面對的依然是難度寫作自身的問題。這與自媒體時代有關,又與自媒體時代無關。所謂有關,指的是寫作面對的是一個不斷變化的時代,面對的是一個別樣處境中的人心和人與人的關系以及由此生出的是否充分的想象空間;而所謂無關,是難度寫作面對的問題最終都要在其內部解決,它是語言,是修辭,是形式,是文學意義上或審美意義上的匠心和對生活的忠誠,這是在任何一個時代用心寫作的人都共通又無法回避的。所以,自媒體時代或是其他什么時代可能是對難度寫作最無效的限定,既然它是有難度的寫作,那么它必然是以那個宏大的、顯而易見的或是沸沸揚揚的場域之外的世界為志向,它可能要在熱鬧中發現沉默,要在觀念之外發現被觀念遮蔽的枝枝蔓蔓,要在有效、高效與快節奏中發現那些無用的或只能存放在記憶里的東西。而這一定不是對一個新的時代的無視,恰恰相反,這種寫作的難度本身就證明著文學對時代更親近更體貼更有情感的講述。

孫文波:自2000年左右開始詩論壇在國內多起來。它的出現改變了寫詩者的交流方式,也讓很多身處偏僻地方的人有了與同行交流的機會。以至后來不少人認為,網絡的出現改變了中國詩的生態。從現象來說的確是這樣的。自從有了詩論壇,作品的傳播僅僅依靠刊物、報紙的刊布發表的情況被改變了。這一事實后來又隨著微博、微信公眾號的出現,進一步得到了鞏固。到了今天,雖然刊物仍然起著發表詩的重要作用,但已經不是單一的陣地。由此,人們對詩發布的新方式有了新名詞:自媒體。我們今天在這里談論“自媒體時代的難度寫作”。由此可見自媒體的影響力已經成為每一個人都不得不重視的存在現象。

只是,我還沒有搞清楚它與難度寫作的關系。或者退一步說,我需要先搞清楚什么是難度寫作。在我的寫作認識里,一直覺得難道還有沒難度的寫作?我真的不知道其他同行對這樣的問題如何理解。但從我開始寫作,便意識到寫作是非常困難的事情。所以,從一開始我就把解決寫作的困難放在了重要的位置。我認為,如果我們考慮到寫詩必須解決的是一個人對語言的認識,解決的是怎樣理解詩在人類生活中的作用,以及解決的是詩在建構自己的過程中必須完成對形式、結構、節奏等技術問題的處理,甚至還需要建立明確的對個體與全體、個體與傳統的關系的認識,并建立起適合自己的寫作觀念。那么,寫作就不可能是一件可以輕松完成的工作。每一首詩的寫作從最基本的意義上講,都來自于我們對以上提到的問題的清楚理解和妥善處理。而這真不是那么簡單、輕而易舉就能夠做好的事情。很多時候,它需要調動我們全部的知識儲備,還需要我們對自己智慧的有效確認,了解自己思維習慣的長處與短處,以及怎樣合理利用自己的想象力。一句話,寫詩在我的認識里,從來不是可以輕輕松松完成的工作。

為什么我這樣說?我的意思是,寫作從來都是難度非常大的事情。它在任何現實面前都是一樣。所以,在我這里并不存在一種“自媒體時代”或“非自媒體時代”寫作這樣的分類。我覺得,詩發布的媒介,對于詩本身來說不過是一種外部因素,不管我們是將詩發布在傳統媒介上還是發布在自媒體上,詩所必須保有的基本品質都是不能變的。即一首能夠被認為是好作品的詩,盡管可以由于寫作者自身的寫作觀念與形式認識給予其不一樣的樣態,但它必須保有好作品的基本品質。即它必須在語言、形式、主題等等方面,讓讀者感到充滿了創造性的因素,能夠給人帶來閱讀的新鮮感和意外的驚喜。如果沒有這樣的東西存在于詩內部,其作為詩的價值非常值得懷疑。

正是在這樣的認識下我并不認同現在有些人的言論,他們認為自媒體的出現減弱了詩評價的標準。使得很多人哪怕寫得很差,仍然冠冕堂皇地僭越在詩人的位置上。對于這種現象的存在,我真的不認為是由自媒體帶來的文化現象。我覺得,以歷史主義的眼光看,詩傳播史上一直存在著良莠混雜的現象,甚至有時候差的作品會將好作品在特殊的時間段擠出人們的視野。但我覺得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很多作品可能一時得不到流通,但因其自身內在的光芒,到了最后總會讓讀者意識到真正的價值。我們仍然會發現,那些留存下來的偉大作品,無一不是呈現了內在難度的作品。難道我們可以說陶潛、杜甫的詩沒有難度?從歷代研究他們的人們的談論中,我們領受到的是對他們作品體現了語言的精確、細致、生動、有力的反復指認,以及對他們的作品體現出來的詩品質的全面發現。所以我甚至以為,任何一個對于他的時代來說是好詩人的寫作者,其寫作都當然地保有他那個時代對詩認識的全部深入理解。我一直相信的是,當代那些將某些詩人的寫作看作故意制造閱讀難度的評論言辭,其實并沒有真正理解這些詩在詩與語言、詩與審美的關系方面的價值。他們所理解的,僅僅是將詩工具化的詩觀念。

如果更深一步地說,我甚至認為,這是當代詩蒙昧化的具體表現之一。它借著無障礙的自媒體發布的便利拉低了對詩的要求。也正是這樣的現象的出現,我們才會想到寫作的難度這樣的問題。但是,正如我上面所說到的那樣,對于詩而言,并不存在傳播方式改變以后,詩寫作,以及我們對詩的審美必須發生改變的條件。在我看來,詩寫作無論在什么時代都只有一種東西對寫作者最重要:即一個詩人必須在寫作的過程中,從題材到形式為自己的敘述找到恰當的方法。而落實到具體的寫作中,即是我們必須為寫作找到語言、節奏、聲音的合理性。這對于哪怕已經形成了自己風格的詩人來說,也是篤定的要求。因為每首詩的具體寫作其實都是從零開始的,需要我們以面對未知的態度去探究其可能呈現的樣態。正是因為此,寫作的難度從來不會以媒介的變化而有所改變,不管是自媒體還是非自媒體。對于我而言,寫作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每次提筆都是對自我的挑戰。由此而來,如果我們必須談論當代寫作的難度問題,應該意識到的是,隨著人類在理解自身與世界的關系上收獲了越來越多的新發現,它們呈現出的更復雜,被人們稱之為多元化的樣態,這一切肯定不是減弱了寫作的難度而是加大了寫作的難度。

陸梅:自從有了微博微信知乎等各類自媒體平臺后,一個感覺是人人都成了草根作者,人人都在努力發聲和表達。有的自媒體寫作平臺就專注于普通人的非虛構寫作孵化,倡導一種日常生活寫作,寫作者們在平臺上分享“你”“我”的故事。為激勵寫作,平臺發起“每日書”“破繭計劃”……類似高校的創意寫作班,但是更平民更隨性、也更貼合日常書寫和個人化表達。由非虛構寫作熱而涌現的自媒體如騰訊的“谷雨”、網易的“人間”、微信平臺的“正午”以及“中國三明治”“真實故事季”“故事工場”等等都聚集了一批寫作人。這些自媒體正在影響和規約著我們傳統意義上的寫作。強大的現實,撲面的生活,更鮮活更震撼更生動也更具可視性的視頻和現場圖片刷新著我們的閱讀和生活。當然也影響到我們的寫作,尤其是年青一代的書寫。類似“正午”或“谷雨”上隨機一個普通家庭的故事,可能承載著中國現代化發展和城市化進程中所有的問題和苦痛,這個時候,傳統意義的寫作面臨挑戰。

這樣的問題太多,生產假藥的人,制作劣質奶粉的人,環境污染,留守老人和孩子,生命教育,生死課……自媒體平臺上的非虛構故事足夠精彩震撼,我們曾經以為新聞終止的地方寫作才開始,那是因為網絡還未興起還不夠發達,但在今天,非虛構寫作風起云涌,好故事不斷刷新著我們的想象力、認知力和感受力,我們面對的是奇觀式的社會實景,堪稱媒體資源的轟炸。這是自媒體時代難度寫作的一個外觀化因素。

然而更大的問題恐怕還在文學的現場——寫作者自身。“50后”“60后”以及更早的前輩作家們可能還有充滿豐富獨特的個人生活經驗用于寫作的給養,而對在新媒體時代成長起來的年輕寫作者來說,作家最大的生活——來自內宇宙的個人性異質性正在慢慢稀釋。資訊越發達,索取越便捷,個人信息就越是共享經驗,世界大同。我們都生活在大同小異的世界里,每天手機不離身,時時刻刻在刷屏,分分秒秒被大量信息裹挾。有個年輕人吐露:“明知絕大多數信息無聊無趣,甚至扭曲、有害,仍止不住地去刷,但越刷屏,就越有信息饑餓感。一旦手機離手,就會失魂落魄。信息的海量堆積不僅沒有帶來內心的充實,反而總覺得內心空蕩蕩。”——這段話道出了我們今日普遍的狀態,也就是詩人陳先發在復旦演講時說到的“空心人”。似乎是一個悖論,我們沉浸在海量信息里,卻又覺得內心空虛。如果我們的外環境無法改變,我們的內宇宙也是這般陷溺在虛擬的大網里,對寫作者來說確是危險的。虛擬的現實不是生活本真的現實。虛假的存在感放大、美化也遮蔽了我們自身,自然也過濾掉了現實自帶的很多雜質。用評論家楊慶祥的話說,“就像我們把鏡子里面的自我當作真正的自我,從而喪失了現實感。”

雖然一代有一代的文學,今天的社會環境催生的是一種類群體性的焦慮,個體的精神生活淹沒在差異性里,年青一代的寫作,作品里的個人是模糊的、冷漠的、下沉的,甚而顯得蒼老和沉暮氣——還在青春的年紀卻已然中年心態,所以也有評論家認為這一代作家的寫作,小說里沒有青春也不見人物。此論難免苛刻,但是細思量,我們年輕的小說家確實更愿意生活在虛擬的世界里,更對虛擬的現實抱有熱情,而對活生生的現實無視無感無心。雖然小說家們都很會虛構故事,敘事、語言和技巧都駕馭得游刃有余,但小說里的現實很難和這個時代、社會同頻共振,小說里的現實和生活里的現實是割裂的,很難互為同構和彼此映照,也難得和歷史主動對話碰撞,局部的現實不能水滴石穿,作家的虛構熱情和寫作姿態變得可疑……久之,內在的創造性活力,積極主動的冒險探索精神,對經驗世界的機警之心、饑餓之感都在下降。想象力是需要經驗激活的。缺乏對現實的感知能力、洞察能力和書寫能力,“想象的真實”就出現信任危機。

所以可能,面對新媒體時代,我們需要重新發現寫作的意義和重新賦予寫作的職能。而一個寫作者,一個好的作家也需要重新發現自我、清理自我。文學終究是要孤軍奮戰,但是文學也終究是和人類的困境命運同行,終究是為創造一個更合乎我們自己的更高的人生。所以在今天來說,可能第一步,是抬頭或轉身,從大量的自媒體故事里走出來,逃出經驗,走到信息和故事的背面,除了事實的想象力、虛幻虛弱的現實感,怎樣嘗試創造價值的想象力,重新建構起一個更有行動主體性的內宇宙,這是未來文學可能的出口與生機。

孟小書:在我看來,寫作的難度不存在于某一具體時代,它是一個永恒且無休止的話題。在做編輯之前,我所閱讀的作品,無論是期刊上發表的還是已出版成書的,都是由編輯們精挑細選,經過無數次“加工”出來的“成品”。雖然也會讀到不盡如人意的作品,但從質量上,還是有基本保障的。但做編輯后,讀到大多的作品還處在是“原始材料”的階段。那么問題來了,例如,為何有些作品無法打動人心?有些小說看似是現實題材,但為何更像新聞稿?前些日子,有幸見過一套用來分析小說的軟件,該軟件可以近乎準確地分析出故事脈絡的曲線圖。有些故事看似波瀾不驚,但呈現出來的曲線圖是一個接近完美的“W”形,有些故事看似驚濤駭浪,但呈現出的圖形是條平線。以我的理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文學的終極是與物理、數學等理工類學科緊密聯系的。那么這些“問題”小說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是個值得思考的事情。同時,這些問題對于寫作者來說,也是最根本的,它們并不僅僅存在于某個具體時代。

然而,隨著社會的發展,除那些根本和永恒的問題外,也會有新的問題出現。在當下,這個幾乎被新媒體籠罩的時代,人們主要接受信息的來源是網絡,微信公號、微博、各大新聞及視頻網站等等。這些網路來源的推文語言大多是碎片化的,起初微博和微信朋友圈一條信息只可發百余字,直到后來才有了長微博,可以發布千余字等功能的系統。這也就給讀者們潛移默化地養成了這種閱讀習慣。然而,身為寫作者,尤其是仍堅守在純文學陣地的寫作者而言,語言也就成為了一大難關。這其中,包括如何避免慣用的網絡用語、不被碎片化的敘事習慣所干擾等。其次,無論在何時,作家的使命就是記錄這個時代。那么現實主義寫作就是當下最重要的創作方式和主潮。作品中人物命運,與當下社會,以及最具時效性的社會問題的聯系,應當是緊密的,也是極為關鍵的。網絡時代,任何新聞都會以最迅速、兇猛的方式襲擊眼球,所以這給現實主義創作就帶來了巨大的挑戰。然而,現實與現實主義還是存在根本區別的。通過網絡所獲取的新聞是信息,是一個個正在進行,或已經完成的具體事件,這些是現實,同時也是客觀的陳述,還談不上文學。文學最終還是處理人精神層面的問題,而非社會問題。現實主義則是處理人的精神困境,以及人的命運究竟與這個時代是有著怎樣聯系的。因此,無論怎樣的時代,有難度的寫作,還是關乎人的精神、思想和心靈難題的寫作。古今中外,大抵如此。

郭雪波:也許與年齡和經歷有關,本人很少去讀公眾號和一些自媒體上的“作品”,如果那些還稱其為“作品”的話。也許他們也在編故事,也許在完全自然地描述現實生活中的各種丑惡,各種刺激性的吸引眼球的離奇古怪事情,發一些沒有什么責任感的類似謠言又強似謠言的似是而非的文字,以及各種高論。但個人認為,那些畢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沉下來潛心創作的文學作品,不能稱其為真正引領人類精神范疇的神性寫作。我不能承認,讓和尚說著尼姑的話、讓尼姑說著妓女的話、讓妓女說著公主的話的那些文字,能稱為文學作品,不能認為簡單寫實抄錄生活百態、語言和內涵毫不講究的東西為文學作品。即便它有百萬千萬點擊,一時泛濫成災,那也頂多算是街頭快餐店或野攤上的垃圾食品,隨著新熱點新的一天到來統統都會遭到拋棄,棄之如敝履。如果承認這些東西具有文學價值,那對自己的存在是個褻瀆,對真正屬于人類精神世界范疇的文學創作這一桂冠是個褻瀆。

當下,真正的“難度寫作”是什么?這是一個很讓人好好思考的話題。個人認為,如果真有“難度寫作”的話,這不止是因為“自媒體”寫作沒有難度而造成的。問題在于,當前真正的有思想藝術性的文學寫作,正面臨著一個曠古以來最復雜最紛亂又最豐富多彩的社會環境和時代背景。大家都知道,英國著名作家狄更斯在他的《雙城記》里寫過一句名言:“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時代,這是愚蠢的時代;這是信仰的時期,這是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這是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人們面前有著各樣事物,人們面前一無所有;人們正在直登天堂,人們正在直下地獄。”這話說得多好啊,即使過去了150年,它依然沒有過時。其實,我們現在面臨著的,也是這樣一種狄更斯所描述的時代環境。社會上正演繹著巨大的貧富階層鴻溝,正體現著人們不同價值觀念的各種沖突和復雜紛爭形態。這就給作家們提出了一個難題,一個真正的“難度寫作”,你是用一個什么樣的價值取向去面對生活,選擇主題,以及從紛亂的生活中開掘什么樣的材料進行文學創作?也就是說,你是“審美”還是“審丑”?這也似乎哈姆雷特的“生還是死”的問題。如何選擇,如何創作,關系到你的綜合素質,還有你的天分。這絕非會寫個文字、會搞個自媒體就以為自己是作家的事兒。如果作家們缺少了如拉什迪所說的“上帝的視覺”,一雙“慧眼”,缺少了某種審美堅守的時候,那么你即使面對的是美麗的畫卷,壯闊的時代,你也看不到美麗的震撼和壯闊的神性,就好比羅素大師說的“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缺少發現美的心靈。”

梁彬:我們現在提出的“自媒體時代的難度寫作”應該是針對自媒體寫作尤其是自媒體文學寫作目前所呈現出的種種問題來說的,與其說是一種要求,不如說是一種期望,這樣的提法可能更為現實一些。

自媒體時代的到來,讓文學的傳播與生產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迅捷,在電子化、碎片化和移動閱讀的語境下,寫作實現了即時性、日常化和大眾化。由此,文學在公眾中的地位形象有所改變,作者與讀者之間的距離被空前拉近。由于自媒體寫作平民化、個性化、低門檻、交互強的特性,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文學創作的多元化發展,使得不同風格和形態的文學作品取得存在的合法性 ,同時也使得文學作品進入到魚龍混雜、良莠不齊的失范狀態,降低了寫作的難度。碎片化、欲望化、消費性的書寫泛濫。那些甜膩綿軟的心靈雞湯、身體官能體驗的欣快癥書寫、新聞化的現實仿寫以及膚淺煽情的美文寫作大有流行趨勢。自媒體平臺功利化、消費性的特征更為突出,“以丑為美”“標題黨”“新聞效應”、 “搜奇列怪”等不良的寫作態勢不可控地泛濫,文學垃圾層出不窮。還有自媒體寫作低層次的自我重復等,這些都拉低了自媒體寫作的品質。

針對這些問題,提出“難度寫作”是很有必要的,這是對自媒體寫作負責任的一種態度。

難度寫作是追求寫出好作品的要求,是一種寫作態度、技法和方式,也是對寫作者的要求和希望。

難度寫作拒絕那種撫摸生存表面的淺吟低唱, 拒絕在語言中放縱欲望、制造官能愉悅, 拒絕唯功利、唯點擊率、唯權力的寫作,拒絕以簡單粗陋為特色的反智主義寫作,拒絕對詞語的沉溺而忽略寫作的精神維度。難度寫作強調經驗的廣度和深度,將“ 我” 放置到廣闊的時空當中,以平等和開放之心盛納和感受事物的存在,接續文化的傳承,對現實進行深度挖掘和廣度呈現,讓現實中所蘊含的深度和意義顯現和敞亮開來。

從具體的寫作實踐來講,“ 難度寫作” 就是要不斷地挑戰自己, 始終保持精神的純度和高度, 不跟風,不媚俗,努力修煉,使自己保持總體上升的寫作趨勢,并且不拘泥于單一的表達模式, 不斷力圖嘗試寫作的多種可能性。所以“難度寫作”也應該包含著“ 先鋒性、探索性、實驗性”的自覺追求。

總之,難度寫作關乎作者對創作的認識和其寫作理想,以及所秉持的寫作倫理。它是創作者的一種主動追求,這種追求具有很強的主觀性。尤其是自媒體平臺,難度寫作更加是自媒體創作人的自發行為,要靠自我規范、自覺追求來實現,外部力量的呼吁很難起到有效的倡導作用。所以在今天,我們提出“自媒體時代的難度寫作”多少顯得有些無力感。

期望自媒體人自我約束,自我規范,把有難度的寫作化為一種主體的自覺,我認為是不現實的。我們可能更應該思考如何利用自媒體平臺的技術特色和自身優勢,通過一些方法和機制的建立,來促進自媒體人追求一種有難度的寫作,提升自身的寫作質量與寫作品質。只有這樣,我們提出的難度寫作,才能真正在自媒體平臺上得到有效的實現。

文珍:該怎樣寫作,就怎樣寫作。如果我們不想當爆款制造者的話,那么,適當節制一下刷公號看文章的時間也就夠了。我們看到新聞,了解觀點,等待幾天之后必然的反轉——不知道為什么,最近的熱點總會歷經幾個回合的反轉,就好像連續劇必然有續集,一個熱點話題總得深挖幾輪才能夠完成它最終的普及知識教育世人的價值。這里面毫無諷刺之意:我非常佩服那些文章背后的一線新聞工作者,和孜孜不倦的資料整理搜集者們。所謂的“自媒體”們以驚人的速度更新,免費供給了大眾無數資訊,哪怕是材料真假兼有觀點未經佐證的資訊。但是,這樣的信息渠道多了,依然是有教育意義的,一個顯而易見的好處,就是極大程度地代替了以往的官方媒體,提供了真正來自民間而不是喉舌的輿情監督。

也許我也正是自媒體狂歡時代的受益者而非受害者。自媒體,不是文學尤其是嚴肅文學的競爭者。

作為一個寫小說的人,我開過公號,但是沒更幾次就停下了。因此我深知開公眾號并且成為眾人知道的“自媒體”,其實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一個人的創造力有限,有些人去媒體戴著鐐銬跳舞,有些人能夠在網絡平臺上發聲并且吸引足夠多的人來看——據說一天誕生的公號就有幾千個,能夠在這樣的競爭中殺出一條血路的人自不是凡人;有些人畫畫;有些人唱歌。我覺得這些都是事。當然聳人聽聞博人眼球是不好的,可是,要相信群眾的眼睛也同樣是雪亮的。如果有人一定要低俗的標題才能吸引,那么他當然也能找到他想要的;可是我總覺得,我們討論的自媒體大概不是地攤小報這一類文字。

唯一的難度也許在于,在這樣眾多的資訊面前,對于文學的成色要求也許更高了——完全去除了提供資訊的意義之后。文學不再擔負提供資訊、倡導生活方式、講述狗血故事……的種種任務之后,那么,就需要提供比資訊、觀點更多的一點什么。在所有的熱點話題海晏河清偃旗息鼓之后,真正的屬于文學的可能性才可能慢慢生長。

這一點大概是最難的。但是同時也最有趣。它要求寫作者拿出更加純粹的真心,并且也有更足夠的耐心,等待一切熱點過去,同時,甄別出資訊爆炸時代自己所真正需要處理的材料。大多數時候,那些紛擾的觀點只是作為時代背景存在——在這一重意味上,自媒體時代和別的時代沒有什么不同。它是我們活著的一個現實,如此而已。

而在每一個時代里,判定自己屬于文學這個陣營的人們,都在認真地領受著自己的天命。就好像人人都有創造力,有些人把創造力用于繪聲繪色地講八卦;而有些人卻守得寒窗十年功,努力用頭腦,消化快速迎面而來的一切聲光影電的印象。因為他們深知,在一切的背后,有的總是人。

《利維坦》的序言里說:有些人通過了解別人的故事來了解世界。但是,最好的那些人,通過了解自己來了解世界。

因為人總是差不多的。每個時代,總是同一些基本人性,在消磨。

郭爽:“那就是迷宮,”他指著一個高高的漆柜說。

“一個象牙雕刻的迷宮!”我失聲喊道,“一座微雕迷宮……”

“一座象征的迷宮,”他糾正我說,“一座時間的無形迷宮。”

博爾赫斯在《小徑分叉的花園》里抽象地領悟了我們的世界。它萃取自田野、月亮、傍晚的時光,以及讓人腳步輕松的下坡路。也包羅了河川、省份、王國,以及過去和將來。在這種無限里,世界既清晰又親切,而作家或者每一個讀者,都獲得了造物主般的視力和聽覺,在幻象中抵達了真實(True)。

在小說的國度里,真實與虛構往往難分界限、曖昧不明。作家構建世界的來源是真實,而這真實,來自個體的記憶、一二手材料和對世界的學習。于是寫作這件事,或多或少,都像游戲。搭建出布景,描繪出角色,你和我就走進去。

在游戲(Electronic Game)本身的進化史里,也暗合了敘事藝術的規律。誕生于1985年的游戲《超級馬里奧兄弟》,馬里奧兄弟闖關、冒險、救公主,玩家獲得的是上帝視角體驗。角色分配、游戲目標、打BOSS,我們化身穿著背帶褲的馬里奧,在卷軸般橫向鋪開的布景里體驗劇情。就這樣,我們趴在虛擬世界的上空,看著化身為彩色的二維小人的自己跳入《超級馬里奧兄弟》《冒險島》《魂斗羅》。遵從手柄按鍵的規則、用動作完成指令,亦即虛擬世界的語法規則。隨著圖像由二維變成三維,游戲也進入第一人稱敘事的時代。也就是說,進入虛擬世界的鏡頭不再安裝在上帝的肩膀上,而是放在了我們的鼻梁上。在射擊類游戲里,第一人稱游戲帶來最直觀的感受莫過于,“晃得頭都暈了”。從《反恐精英》《半條命》,到《守望先鋒》《使命召喚》,人物關系交織出龐大的故事背景,炮彈從耳邊擦過、盔甲被震得“嗡嗡”作響,別人的血或自己的血堵住我們的視線。

如果只是還原出一個我們已知、可以憑借經驗想象出來的世界,那么,游戲被稱為“第九藝術”未免讓人失望。事實上,游戲不斷讓人震驚的,在于它創造出的“虛擬的真實”,已經不只是讓人體驗戰爭、殺戮、戀愛、冒險等體驗,而將觸角伸向了人類最幽深的情感體驗,比如親密關系,或者死亡。

用想象力創造出視覺,再創造出體驗。這在以往的藝術形式里,比如小說、繪畫等,由創作者獨自完成,再由讀者獨自領會。而游戲賦予個體的體驗,私密化、民主化、交互化。當虛擬世界的細節全感官地在玩家身上“復盤”時,游戲世界里的孤獨感更接近夢境。

最開始,游戲讓我們體驗如何成為一個英雄。慢慢地,游戲讓我們做一個凡人。現在,游戲帶我們去抽離了人類社會日常的現實(Real),去問那些人作為受造,最根本的品質。游戲也因此更接近于博爾赫斯的構想,“一個龐大的謎語,或者是寓言故事,謎底是時間”。

對于小說家而言,寫作的難度永遠在于捕捉時代的真實,而非現實。對我來說,游戲是具備可能性的入口之一。當你跟成千上萬個ID一起潛入游戲的次元,就獲得了一次進入了集體無意識最深處的機會,你化身為一個泡沫,體驗我們這個數碼時代的憤怒或狂喜。跟任何游戲的規則或者人類命運本身一樣,你可以練級,但走到哪里,看到什么風景,都要看運氣。而在現實與虛擬的邊界處,搖晃震蕩著巨大光束,里面有我們等待已久的真實。

賀彬:每一天、每一刻都在爆炸的自媒體告訴我們,這可是一個日本留學生江歌閨蜜的前男友陳世峰在敲門的年代,是紅黃藍幼兒園式的懸疑、毒疫苗式的驚駭入骨入髓的年代,也是“米兔”的性侵傷害如病毒般傳染的年代。當下的焦慮不安、撕扯決裂,在細胞式增長的自媒體平臺上,隨時裹挾著我們,這樣年代里的一個虛構者,如果依然背對世界,沉緬往昔,不僅散發著揮之不去的腐味,而且我個人以為,也失卻了一個言說者起碼的道德。

但一個小說創作者天然面臨的藝術課題,又讓這一切并不那么容易。20世紀初工業技術革命帶來的資本主義大躍進,令德國哲學家本雅明憂心忡忡的“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傷害,在百年之后又幽靈重現。我們的失語,多多少少與本雅明命名的“靈韻”(Aura)之光不再有些類似,我們在“濤濤”(周立波)與“軍軍”的狗血撕咬中,隨時可能陷入全民八卦的亢奮,卻丟失了展開虛構所必須的誠懇和內心……

我想說的是,一個虛構的創作人,在激變的時代,惟有找到自己與身俱來的那個生命母題,才有可能應對外部世界的侵襲和騷擾,成就屬于你的、無可替代的宇宙。

我不由地又想起了契訶夫。在同樣驚濤拍岸的十九、二十世紀之交的俄羅斯,正如納博科夫所說,契訶夫卻著力在他“創造的生活的灰暗色調里”,用“一種從容的、微妙的幽默感”,成為了“俄羅斯典型性格的獨一無二的闡述者”。我們始終可以從他的筆下,認出那個“俄羅斯知識分子、俄羅斯理想主義者的典型——一個古怪而哀婉動人的生靈……他具有人所能達到的、最深刻的尊嚴感,但在實踐他的理想和原則方面卻無能得幾乎令人發笑;他篤信道德上的美,忠于祖國人民以及全人類的福利,但是在私生活方面卻連一件有益的事都做不成;他把偏狹的生活浪費在烏托邦的夢幻煙霧里;他明知什么是善,什么是有價值的生活目標,然而他卻在無聊的生活泥塘里越陷越深”。正是通過對這一個“俄羅斯夢想者”矢志不逾地講述和掘進,我們才擁有了那個具有“這一切勾人心魂的朦朧、這一切美麗動人的柔弱”的“契訶夫式的鴿灰色的世界”,契訶夫的那些憂傷故事,他的無限同情和仁慈,才得以穿越他身處的暴風雨般的時代,歷久彌新,至今仍然深深感動著我們。

禹風:首先是時代。中國文壇是個特別講年齡的場所,作家都被貼上“××后”標簽。

如果你看見過歐洲園丁早晨推著走的花車,不免有些傷感:車里躺滿了剪下的群花,什么品種都有,不嬌艷了就剪掉……花園需要常葆青春,文壇亦然。時代表面千變萬化,對當時的作家一樣仁慈一樣兇狠。寫作的難度不來自于時代,來自于寫作者相對他身處時代的自身局限。我們大多數人的作品如同鮮花,終將枯萎,被人遺忘。時代和時代之間有很多縫隙,足以容納留不下來的東西。

關于自媒體,能說的不多。在自媒體時代以前,我是一名活躍的年輕記者,從業于大型城市發行量巨大的報社,對自媒體歷來保持專業媒體人士天然產生的距離感。

自媒體寫作涉及方方面面,接近文學的一面本人基本沒接觸,沒多少發言權。唯一可說的是不接觸代表一種懷疑。自媒體出標題黨,文字多帶有博眼球的煙火氣,標題黨既不屬于文學,也不屬于新聞。

就讀者體驗來說,文學雜志理論上應該奉獻鵝肝醬,自媒體相應而言最多出產新鮮鵝肝。

我覺得自媒體主要的功能是吶喊,如果某個時代人們沒有視野,吶喊者是被需要的。

可以聊聊寫作和寫作難度。這不能不牽扯到幾個已死的洋人。

關于“有難度的寫作”,還有幾句話說。

作為一個“作家”,當你自問“這敏感嗎,這能寫嗎”的時候,與前人相比,已經高低立現。常態是我們看不清自己的懦弱卑下,繼續高估自己。

我所看清的另一個難度是時下寫作者大范圍的“濃油赤醬”生產模式給寫作制造的生態災難。脫離生活體驗的寫作比拼誰用力更猛,奪人眼球的寫作技巧配制出化學調料的“酸辣湯”,以至于真實的、克制的、得體的小說失去立錐之地。商業化和明星化的文學平臺形成偏見和套路,為純粹的文學創作設置了障礙。

自媒體時代人們(包括寫作者自己)的眼球被更多時事熱點吸引,文學作品容易被束之高閣,得不到寶貴的閱讀時間。作品如果沒有讀者,正如樹上果子沒有人吃。如何精準找到讀者,鴻雁傳書,讓文學在史無前例的文字喧嘩中保留一線生機,這是最大的與寫作正相關的技術難點。文學雜志尚未解決好這一困難。

同時存在文學的代溝,更精確說是語言和文字表達方式的代溝,年輕一代滿足于自己的新語境,讀寫另一種風格語言,主流文學雜志及其刊登的作品在年輕人中被游離。語言的斷層會不會造成文學基因突變?所謂嚴肅文學如何接續血脈、會不會出現類似于平面媒體相對于網絡媒體的滑鐵盧?這更具挑戰性。

徐可:自媒體時代的來臨,對寫作者提出了新的挑戰。一方面,自媒體的興盛,讓寫作和發表(傳播)變得極為便利,人人都是寫作者,人人都是傳播者,作家的作品更容易找到/抵達讀者(受眾);另一方面,自媒體帶來的碎片化淺閱讀,也讓不少讀者失去了辨別/判斷作品優劣的能力。這種狀況極易瓦解作家的斗志,使他們放松對自己的要求。因此,同質化寫作傾向越來越嚴重,老老實實、中規中矩的作品越來越多。不少作者在重復(模仿)別人也在重復自己,很多作者在迎合讀者而不是引領讀者。我們很難讀到讓人眼前一亮、心中一驚又一喜的“冒犯之作”。

這種狀況在散文寫作中表現得尤為突出。散文寫作本就被視為一項低門檻的寫作,自媒體的興起讓散文成為最受歡迎的文體,寫作者與閱讀者都遠超其他文學作品;一些寫作者因之把散文寫作當成很輕松很容易的事情,散文寫作迎來了空前的泛濫,但并未迎來真正的繁榮。

對此,任何一位有追求的寫作者都應該保持清醒頭腦和高度警惕。既要充分利用和享受自媒體所帶來的便利,同時又不能降低自己寫作的品質。要敢于挑戰前人,也敢于挑戰自己,追求有難度的、高品質的寫作。這種難度體現為生活深度、思想高度和精神力度,無論是在思想的開掘上,文體的拓展上,表達的創新上,語言的提煉上,都要有更高的追求,嘗試更多的可能性。

有位外國作家說過這樣的話:“寫作要嚴格、嚴格、再嚴格。求快——這意味著不是往上爬,而是從上坡向下滾,到頭來只有死路一條。”在自媒體時代,散文寫作要尋求突破,散文寫作者必須對自己狠一點,要有壯士斷腕、鳳凰涅槃的勇氣,敢于自我革新、浴火重生,使我們的散文有一番新氣象。

斯繼東:在我看來,時代性是一個不值得過度強調的概念,至少對作為創作主體的寫作者而言如此。時代如影隨形,于寫作者仿佛霧霧之于肺葉。一個作家身處此時代,即使寫的是彼時代的人事,再怎么故事新編,舊瓶里裝的到底還是此時代的新酒。

自媒體時代,是一個眾聲喧嘩的時代,每個人似乎都在發聲求贊圈粉蹭熱點吸引眼球。但現實轉化為文學,需要通過作家心靈的濾鏡,因而文學永遠都是慢半步遲一拍的。搶著發聲表態,聽將令急沖沖進場,過于聰明的題材意識,產出的難免常常是粗弊的機械的僵化的圖解式的現實主義。對于一個忠實于內心的作家,寫作的難度從來都不會在外部。每個寫作者自然都在尋找時代的隱喻,但在尋找的過程中又必得對時代有警惕與間離。

所以我以為,現時代寫作的難度,也許更在于爭前恐后中的主動后撤,眾聲喧嘩中的敬惜字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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