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的產品：什么在改變我們下個時代的生活方式?

2019-04-28 08:41:43許詩雨

第一財經 2019年4期

許詩雨

1973年4月3日，摩托羅拉公司工程技術員馬丁·庫帕發明了全球第一部推向民用的手機。站在46年后的今天來看，這個瞬間無疑具有劃時代的意義。手機的出現不僅推動了通訊技術的進步，更徹底改變了我們的生活。

身處消費社會的我們每一個人，在不同時代總能遇到引領時代的產品。例如1980年代電視機普及后，填平了信息鴻溝的電視節目市場引發萬人空巷和整個社會的熱議話題。而到了21世紀的第2個10年，智能手機的出現不僅為人們提供了隨時隨地的工作娛樂社交平臺，甚至給通訊、傳媒、零售、服務等產業都帶來了劇烈變革。

看起來，我們的生活一直在被新的技術推著前進。但真的只是這樣嗎？

幾年前嘗試過優衣庫的HEATTECH溫暖內衣后，被它的輕薄保暖打動的陳予聶借著帶全家逛優衣庫門店的機會，讓爸媽通過親身體驗接受了這種新型的面料發熱技術。之后在陳予聶的推動下，全家將冬天的行頭從厚棉毛衫和厚羽絨服換成了采用這種技術的內衣和輕羽絨。

1985年出生的陳予聶在一家豪華汽車品牌的財務部門擔任海關顧問，是一個典型的新中產。在努力工作為自己帶來品質生活的同時，三代同堂的她也在時刻考慮如何給家人帶去美好生活。她說，過去冬天笨重的穿著會增加老人磕碰或摔倒的風險，現在這種隱患靠著裝的改變就解決了。

這可以算是一個看似不經意的消費選擇改變普通人生活的例子。雖然一件衣服帶來的變化并不如一件明星技術產品那樣具有矚目的沖擊性，但對每個個體來說卻意義重大。而一代又一代人在衣食住行上作出的每一次選擇的積累，匯聚起來又足以影響時代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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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生活的多元力量

2018年，許多國家都舉行了紀念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百年的紀念活動。在細數“一戰”留給我們的遺產時，不少媒體不約而同地提到了那個時期女性服裝產生的變化：擺脫束胸、換下裙子、穿上褲子——著裝越來越男性化。

如今看來并不起眼的著裝改變曾在歷史進程中掀起巨大波瀾。行動方便的衣服大大解放了女性的勞動力，在戰爭導致勞動力缺乏的大環境下，女性開始出門工作。穿著長褲自如工作的女性不僅賺到了錢還證明了自身價值，女性權利開始得到解放。

這種由生產力與觀念變化帶來的服飾演化至今仍在持續，對社會生活帶來的改變，往往具有潛移默化卻意義深遠的力量，其影響甚至超越因技術突破而誕生的單一劃時代產品。當我們談論改變世界時，往往想到的是那些充滿技術感的發明創造，例如燈泡、電話、計算機和智能手機，但服飾對生活方式的改變同樣是產品改變時代的重要典型。

多元維度的產品改變著時代

對于Crossboundaries創始人、建筑設計師董灝來說，空間對人的改變同樣不容小覷。一個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辦公空間的變化。過去，辦公空間按等級劃分，普通職員普遍擠在沒有自然采光的格子間里，管理者則可以擁有帶窗戶的獨立辦公室。但今天，開放式的辦公室隨處可見，人們對空間的利用不再以等級劃分，一個辦公室里最好的地方常常是大家使用率最高的場所。董灝認為，工作環境的變化背后是整個職場價值的更迭。生產力的提升令員工不再是只需要重復勞動的工作機器，依托于人的創新價值愈發顯著，個人的價值愈發突出。我們可以看到，眾多公司的管理機制也在打破格子間的同時變得越來越扁平。董灝所在的設計事務所也在教育空間里實施著這樣的改造。“過去老師、黑板、講臺是教室里的中心，而現在學生是中心，于是今天的模式變為老師學生圍坐在一起的圓桌式教學。”

生活體驗

顯然，改變生活的產品并不只是我們首先想到的“高科技”，而是一個更多元的維度。改變人們生活的契機可以是制造體驗，例如1971年星巴克的出現讓大家發現了一個好的空間的價值。改變也可能在技術創新之余又顛覆了繁雜的消費模式，例如特斯拉、蔚來等電動車打破了4S店的模式，廠商直接為客戶提供售前售后服務從而帶來更好的體驗。當然，更可以是用技術和體驗結合的方式從生活細節著手，對生活品質做出提升，例如陳予聶在家庭中推動的穿衣改變。雖然它們并不如明星技術產品那樣具有矚目的沖擊性，但一代又一代人在衣食住行上作出的每一次選擇的積累，匯聚起來卻足以影響時代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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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生活的產品魅力

在談及改變生活的產品時，同濟大學設計創意學院院長婁永琪首先想到的還是來自硅谷的技術產品——計算機。制作報表、整理文書、上網、打游戲、看視頻……很難想象如果沒有計算機，這些今天我們習以為常之事是否還會這么輕松。在婁永琪看來，正是有了個人電腦，才自然而然地催生出了連接和移動的需求，并催生出了如今逐漸成為人們生活重心的移動互聯網。

但他同時也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個人電腦的普及到底是技術的問題還是想象力的問題？

“表面上看它可能是個技術問題，但是往深了去看實際上是想象力的問題。”婁永琪說，因為技術其實早就出現了。

眾所周知，計算機的雛形在1930年代便已出現，但很長一段時間里，計算機都只為大機構的大規模運算服務。1943年，IBM董事長托馬斯·沃森曾胸有成竹地說：“我想，5臺主機足以滿足全球市場。”但后來的故事我們都知道了，喬布斯創造了個人電腦，徹底重塑了我們現如今的生活和工作方式。

類似的用一個創新想法讓技術惠及大眾的例子在商業發展的歷史中比比皆是，例如福特創造性地將流水線工藝加人汽車制造產業，通過T型車使美國成為車輪上的國家。

在這些產品誕生的同時，還有無數創新的點子變為產品推向市場，消費者用購買行為完成的投票給出了最好的答案。

董灝年齡/46歲職業/創新思考者Crossboundaries合伙人及聯合創始人服裝由優衣庫提供

誠然，每個時代人們都會有不同的功能選擇、情感需求和價值追求，這也影響了人們對產品選擇的態度。但在過去10年甚至更長的時間里，具有影響力的產品某種程度上卻是相似的。

首先，它們都呼應了人們內心的需求。

“我們經常會講，一種生活方式之所以會火，其實是它呼應了眾多人尚未被可視化、尚未被開發、尚未被清晰描述的需求。”婁永琪說。

找到這種需求需要的是想象力和洞察力。但有時，人們內心的需求也會推動改變的發生。和辦公環境影響著職場等級觀念類似，著裝也在影響著公司人生活方式的變化。

從今年3月開始，普華永道放寬了對員工的著裝要求。這家過去要求員工穿著正裝的公司現在允許大家穿著牛仔褲上班甚至見客戶。在T恤牛仔的硅谷文化影響了西裝領帶的華爾街文化后，休閑風尚也影響了全球職場，成為人際交往的新常態。人們又一次從服裝的禁錮中解放了出來，可以最大程度地收獲一種放松。

將時間軸拉長，服飾著裝對時代文化語境和人類生活的影響—直在發生。

風靡全球的牛仔褲早已成為人們最基本的衣櫥單品。牛仔褲曾因西部牛仔電影成為自由民主的象征，經過多年的文化積淀，牛仔褲不再只是一種純休閑類的服飾，它也開始出現在正式場合，成為一種模糊了商務休閑的界限，讓人在緊張的上班時間里能夠悄悄釋放自己，令生活工作場合更無界的單品。董灝就是穿著牛仔褲上班的“高管”。經常坐飛機出差的他常備優衣庫牛仔褲，因為其面料柔軟舒適，長途飛行坐久了膝蓋也不會有壓力。

比牛仔褲更具解放意味的服裝變革發生在女性內衣上。近年來，以優衣庫女士內衣為代表的無鋼圈文胸開始出現并且流行。這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一款想象力和洞察力的結合催生的產品。很多分析機構在解讀這種現象時都提到，內衣消費的趨勢變遷反映了目前全球女性的消費觀和價值觀。伴隨女性社會地位與意識的提升，女性內衣從迎合主流審美，成為自信與自我關注的宣言。

服飾解放

其次，引領時代生活方式的產品通常都是民主化的，即人人都能負擔得起。

在日系風、Ins風、新中式風流行之前，宜家的設計風格曾引領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室內設計風潮。這在一定程度上與宜家民主設計的理念有關，除了美觀、實用，保持低價也保證了它能被更多人接受，從而無形中影響人們的生活。

陳予聶愿意帶動全家將冬衣換成HEATTECH系列，一定程度上也是因為幾十到幾百元的價格是一筆可以接受的花銷。

在追求美好生活時，“消費升級”固然是一種方式，但生活的目標不止于此。當高品質的產品能夠以負擔得起的價格獲得，讓人不用太費心思和時間去使用，人們才有更多的自由度去追求自己喜歡的生活，包括工作或是興趣。

同時，改變生活的永遠是那些不斷提供更好選擇的產品。

婁永琪清楚地記得，第一家家樂福進入中國給人們購物體驗帶來的提升。在此之前，國內商場里的柜臺隔開了顧客和商品，顧客查看接觸商品，必須通過營業員的協助。而家樂福式開架超市的出現讓人們可以隨心所欲地查看、挑選和購買商品，大大提升了購物的自主性。有趣的是，經過20年的新陳代謝，超市又悄然成為一種陳舊的業態。

消費場所是生活品質提升的一個集中展現場所。1858年，梅西百貨的出現讓人們的購物體驗從“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變成了_一站式購物。不過漸漸地，人們不再滿足于單純的逛百貨公司。商場又拓寬了消費空間的可能性，用電影院、餐館等綜合性的業態承包了我們的業余時間。

但商業空間的變化并未停止，被人們稱作“新零售”的業態也在創造更多購物場所與場所中人們生活的融入和交互。

在這種不斷的變化之下，王小新的一個明顯感受是消費正在變得越來越無縫。王小新今年大四，在廈門讀書。他喜歡陽光健康的生活方式，也熱愛二次元文化，尤其是喜歡富堅義博的《HUNTERxHUNTER》。

去年，當優衣庫推出與日本王牌漫畫雜志《少年JUMP》聯合推出的JUMP系列UT時，王小新立刻就看中了其中兩件出自《HUNTERxHUNTER》的UT，一件印有長發小杰，一件背面是西索和團長。然而，集體記憶引發的搶購潮讓王小新最初沒能買到心儀的T恤。

幾周之后，優衣庫補了貨，但線上門店中這兩款T恤又再次很快售罄，王小新依舊沒有搶到。不過，就在他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把購物方式改為門店自提后，意外的收獲出現了—一雖然所在區域的門店已經售罄，較遠區域的線下實體店依然有貨。于是他選擇去那家門店線下提貨，順利人手了自己心儀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