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伊多：委內瑞拉“自立總統”是何方神圣？

郭涵 朱怡

1月23日，委內瑞拉議會主席、反對派成員瓜伊多自封“臨時總統”。

所有人都在問：委內瑞拉那個在1月23日自封為“臨時總統”的反對派領導人、議會主席胡安·瓜伊多，究竟是何方神圣？

提到委內瑞拉反對派，許多人想到的可能是萊奧波爾多·洛佩斯。2014年，他在加拉加斯布里恩廣場上一手握著白花，一手揮舞委內瑞拉國旗的形象深入人心，他自愿被國民警衛隊逮捕，希望能夠“喚醒哪怕一個人”，至今被軟禁在家。瓜伊多是洛佩斯的追隨者。雖然洛佩斯是反對派最激進、最具對抗性的領導人之一，但很少有人預料到他的門生瓜伊多會對馬杜羅發起這樣的挑戰。

瓜伊多身形瘦弱，今年只有35歲，但卻長出了許多白發。在這之前，這個熱愛薩爾薩舞和棒球的政治家在國際舞臺上并沒有太多的曝光。

兩個月前，胡安·瓜伊多還只是委內瑞拉國會機構中一名幾乎沒有實權的議員。如今，他在數千名抗議者面前向總統尼古拉斯·馬杜羅多年來的統治發起了最大膽的挑戰——他宣誓就任委內瑞拉“臨時總統”。

在美接受教育，曾擔任學運領袖

胡安·瓜伊多1983年出生在委內瑞拉港口城市拉瓜伊拉的一個中產家庭，家中有8個孩子。父親是一名飛行員，母親是一名教師，他同時還是國民警衛隊、海軍軍官的孫子。1999年，毀滅性的泥石流跟暴雨席卷了拉瓜伊拉，雖然瓜伊多一家在這場災難中幸存，但這場自然災害造成這個國家數萬人死亡，摧毀了拉瓜伊拉的千萬座房屋。這一年也是委內瑞拉前總統烏戈·查韋斯執政的第一年，當時15歲的瓜伊多對于政府的不負責任感到失望。瓜伊多身邊的人說，這段經歷給瓜伊多帶來了很大的觸動。

2007年，他曾就讀于加拉加斯的安德烈斯·貝洛大學工業工程專業，并考取工業工程師執照。

在大學期間他就開始參與政治，他加入了一群年輕領導人的行列，曾作為學生領袖之一，參加了抗議查韋斯政府改革措施的游行示威。這些青年領導人在2009年與洛佩斯一起成立了一個名為“人民意志”的政黨。這個政黨把他們自己描述成中間偏左的社會民主黨。瓜伊多后來繼承了“人民意志”黨的最高職位。他在2011年加入國民議會，擔任候補議員。2014年，他以97492票（得票率26.01%）當選瓦爾加斯州議員，這是他政治生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2015年，瓜伊多與其它反對派一起發起了一場絕食抗議，向政府施壓，要求設定議會選舉日期。

在國會任職期間，瓜伊多一直致力于調查馬杜羅執政期間曝光的腐敗案件。但隨著反對派陣營在2015年國會選舉獲勝，馬杜羅政府隨后另組議會，2017年，國會淪為了一個非法組織。不過，雖然馬杜羅剝奪了國民大會的權力，但國民大會在國際上仍得到廣泛認可。馬杜羅還通過最高法院更改了選舉制度，又出其不意地把大選時間從既定的2018年12月提前至5月舉行，最終在去年的大選中順利連任，獲得68.7%的選票，今年1月10日開啟了他的第二個總統任期。而今年1月初，瓜伊多被任命為國民大會的主席，整合了委內瑞拉近年零散的反對派勢力。當時，瓜伊多就曾暗示過，他想要給開始自己第二個任期的馬杜羅一點“顏色”看看。

瓜伊多的推特介紹，稱自己是“人民公仆”。

委內瑞拉反對派的“出頭人物”

“瓜伊多是一名戰士，一個永遠的樂觀主義者……他謙遜而真誠。”瓜伊多的朋友弗雷迪·格瓦拉對媒體說。這名委內瑞拉反對派正在智利駐加拉加斯大使官邸尋求避難。“他和每個人都相處得很好，不具備政客的典型形象。”

瓜伊多擁有多數反對者所沒有的優勢。他相對默默無聞，他的家鄉巴爾加斯州是委內瑞拉最貧窮的州，這也讓瓜伊多痛恨腐敗，近幾年委內瑞拉的經濟危機對巴爾加斯的打擊尤為嚴重。而作為貧窮州巴爾加斯基本上沒有長期困擾其他反對派領導人的內訌和政治陰謀。華盛頓拉美事務辦公室高級研究員戴維·斯米爾德說：“顯然，瓜伊多不像其他政客那樣經驗豐富，但這實際上對他有利，他沒有舊的后門政治文化，他帶來了一些不同的東西。”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由于長期缺少作為，加上內部分裂，使民眾對其失去信心，委內瑞拉內部的反對派被認為是“一盤散沙”。在推翻馬杜羅以及前任查韋斯的數次嘗試中，許多代表人物都被監禁、流放或禁止謀求公職。2017年10月輸掉地方選舉之后，反對派聯盟內部出現深層的分歧，沒有一個標志性的人物能和馬杜羅抗衡。

瓜伊多的做法也引發了人們的擔憂，擔心這可能引發對反對派的新一輪鎮壓。在發布宣誓就職這一重要決定的前幾天，瓜伊多在高速公路上被情報人員拖出汽車，他當時正在趕往一個政治集會的現場，拘留幾個小時后被釋放。他在之后表示，他不怕被捕，這一事件提高了他在厭倦馬杜羅的民眾中的支持率。受瓜伊多的影響，數千名示威者計劃走上街頭，抗議馬杜羅政權。

在2018年5月的大選中，國民議會兩大主要反對黨“民主團結圓桌會議”（MUD）與“統一社會主義黨”（PSUV）因彼此分歧巨大，一方宣布抵制選舉，另一方則作壁上觀，致使馬杜羅贏得連任。

已經退休的委內瑞拉中央大學政治學教授瑪雅表示，“人們已對反對派感到厭倦，他們是一群同樣來自體制內的、同樣的老面孔，還一直失敗。”

而在很多人眼里，瓜伊多是個新面孔，代表著反對派最后也是最有可能成功的機會。

稱馬杜羅為“篡權者”

2014年初，委內瑞拉徹底陷入經濟危機，隨著國際油價近年下滑，過度依賴石油的弊端開始顯現，民眾遭受食物短缺和高通脹之厄。委內瑞拉2018年通脹率突破百分之八萬，并有繼續惡化趨勢，食品與藥品極度短缺。據聯合國去年11月的數據，已有超過300萬人逃離委內瑞拉。

委內瑞拉民調機構Datanalisis去年8月的調查結果顯示，80%的委內瑞拉受訪者對總統和政府的治理持反對立場。“我給瓜伊多投了信任票，”加拉加斯的一名消防員何塞·路易斯·加林多說，“是時候擺脫我們已經經歷了20多年的無政府狀態了，為了我孩子的未來，我會一直待下去。”但委內瑞拉反對黨支持者和政府安全部門之間的沖突，也導致了加拉加斯十多人死亡的慘劇。

自去年以來，委內瑞拉的鄰國巴西與哥倫比亞均選上右翼領導人，雙方關系惡化。2018年8月，馬杜羅在某慶祝活動上發表講話時，現場突遭無人機襲擊。他本人毫發未傷，并指責“極右翼”與哥倫比亞人企圖搞暗殺。

同樣是2018年這一年，一直低調的瓜伊多得到“反對派領袖”的頭銜，并于12月被選為委內瑞拉國會議長，今年1月5日任職。

1月10日，馬杜羅宣誓就職，開啟第二任總統任期。但包括美國、“利馬集團”（LIMA）、“美洲國家組織”（OAS）等各方一直不肯承認選舉結果。

在當天的新聞發布會，瓜伊多拒絕承認馬杜羅的總統合法性，稱他為“篡權者”，而自己做好了“就任”總統的準備。為此，美國副總統麥克·彭斯還專門與瓜伊多通電話，表揚他“充滿勇氣的領導力。”

第二天（1月11日），瓜伊多做出了一個令很多人感到意外的決定：引用憲法條文中若總統“非法”獲得權力，國會議長將有權代替就任國家領導人的條款。但他并未直接宣布就任“代理總統”，而是呼吁委內瑞拉人民、軍隊和國際社會，給予自己就職總統的明確授權。“我們會從馬杜羅和他的朋黨手中奪回權力。我們正進入我國歷史上最危險的時期。”到這時，瓜伊多的名字才開始在委內瑞拉國內引起關注。

但在1月11日，馬杜羅還在電視講話中嘲笑他是個“毛頭小子”，行為是“作秀”：“這個叫‘瓜伊多的家伙，很多人會問，他是何方神圣？”

不過1月13日發生的事，卻讓這個“毛頭小子”在短時間內“聲名鵲起”。

當天，瓜伊多與家人前往故鄉拉瓜伊拉參加集會途中，被一群蒙面的委內瑞拉情報人員扣押，他們持有武器，并詢問瓜伊多未來的計劃，包括是否真的會宣布“自任總統”。但對方看上去并未決定該如何處置。45分鐘后，瓜伊多被釋放。

獲釋后，瓜伊多在集會上公開宣稱自己為“臨時總統”。《華盛頓郵報》稱此事過后，他在社交媒體“推特”上的關注者人數一天之內長了三倍——從10萬關注增至33萬。

該事件也迅速招致國際關注，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國家安全顧問博爾頓以及拉美眾國均公開譴責委內瑞拉政府，蓬佩奧更說：“美國和全世界都在看著你們。”

委內瑞拉通訊部長事后承認，事件是不服從命令的情報人員自行所為，已有12名特工被逮捕，并被以“非法禁錮”和“瀆職”罪名起訴。

馬杜羅也回應稱，自己的政敵一直以來通過“冒險、臨時發揮與政變”來奪取權力，他們的計劃注定會失敗。

因該事件及委內瑞拉政府的反應，反對派仿佛看到了希望。1月15日，瓜伊多在《華盛頓郵報》上發表評論文章，聲稱“馬杜羅是篡位者，是時候在委內瑞拉恢復民主了。”

委內瑞拉首都爆發大規模反政府游行

瓜伊多稱，現任政府的政策造成了“恐慌”，并列舉了自己的主要主張，包括解決目前食品與藥品短缺的危機，支持市場經濟，向地方政府開放財政自主權等。

1月23日，委內瑞拉國民議會宣布瓜伊多為代總統。當著數千名支持者的面，他“宣誓”就任委內瑞拉“臨時總統”，表示要代理國家行政權力，結束“篡權”、設立過渡政府并展開自由選舉。

據該國記者羅曼·卡馬喬推特透露，當地時間1月23日，首都加拉加斯發生大規模反政府示威游行。法新社稱，當天的沖突共造成4人死亡。

瓜伊多向軍方伸“橄欖枝”遭拒

瓜伊多自行宣布為“臨時總統”后，委內瑞拉最高法院迅速宣布此舉“違憲”，并對他展開犯罪調查。馬杜羅隨后宣布與美國斷交，并要求其72小時內撤出外交人員。

而同時，瓜伊多在推特上發表聲明，單方面要求所有大使館“保持在該國的外交存在”。美國政府也拒絕了馬杜羅的要求，還警告將對可能產生的威脅采取“適當行動”。對于特朗普宣布承認瓜伊多為委內瑞拉“臨時總統”，他也在推特上“代表所有委內瑞拉人”表示感謝。

委內瑞拉駐俄羅斯大使托爾托薩說，瓜伊多“是美國的傀儡”，“美國的仆從國、傀儡以及‘利馬集團在瓜伊多告訴他們自己將得到華盛頓的支持之后步調一致，立即承認他為總統，這點并不讓人感到吃驚。”

此前不管是《華盛頓郵報》上的文章，還是在其它公開場合，瓜伊多一直反復強調軍方是實現自由公證選舉過程的“關鍵一方”，他呼吁委內瑞拉軍隊應該“站在歷史正確的一邊。”但據BBC報道，馬杜羅不斷努力拉攏軍方，確保對方忠誠，包括讓多名軍方成員出任政府高級官員，也讓軍方控制的公司分得許多收入可觀的鉆探石油合約。因此讓軍方站在反對派這一邊似乎不太現實。

不論外界對軍方的猜測為何，委內瑞拉國防部長洛佩斯確實表示，軍方不承認瓜伊多為該國總統。“玻利瓦爾國家武裝部隊即是憲法的捍衛者，也是國家主權的保障。”洛佩斯稱，“對于這種受外國利益影響，并以非法形式自稱‘總統的人，祖國的士兵們不會承認。”

不過，雖然軍方高層仍效忠于馬杜羅，但前線的軍人是否會轉投反對派，還是一個未知數。

（綜合摘編自《周末畫報》、觀察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