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琳
秋意漸濃,秋風漸涼。屋頂有農場和跑馬場的愛琴海購物公園前,有國內最大的5000平米的“海上世界音樂噴泉”,觀眾比盛夏時少了很多。女人們少了些隨音樂起舞的熱情,小孩子少了在水幕中穿梭的瘋跑,只有系鈴鐺的小狗們還一如既往地搖頭晃腦。但,日漸澄凈的天空,清冷的月色,更襯映出這幕大型噴泉壓抑的渴望、內心的瘋狂與噴薄的掙扎。故,我稱之為“愛情泉”。
在“愛情泉”前,我常常浮想聯翩。音樂剛起時,是輕快的,噴泉也隨之一簇簇而起,小小涌動,仿佛少女情竇初開的心,一頭頭小鹿亂撞,四散跑過。一會兒,紅的綠的黃的藍的一條條細細的弧形顯現,又仿佛少女嬌羞的婀娜。
接下來的曲子,是高亢的,噴泉也歡騰奔涌,洋溢著年輕的自信與激越,如那些青春里放歌的日子。第四段音樂,是耳熟能詳的歌曲《斯卡布羅集市》,悠遠的女聲帶來了時間深處的思念。月光下,變幻多姿的泉開始憂傷、開始覺醒、開始矛盾、開始掙扎……
我聽到了、看到了沉郁的思念,發自靈魂的寂寞。或許每個人都是寂寞的,只能孤獨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茫然或清醒地看著青春之樹慢慢凋零。偶爾有人闖入心扉,就仿佛寒夜里遠方的一盞明燈,仿佛噴泉上方華美的圓月。然而終究是孤獨的,這種感覺只能含著淚水懷念。據說歌中所唱的香芹、鼠尾草、迷迭香、百里香代表著愛情的甜蜜、力量、忠誠、勇氣,那么主人公所求的不用縫紉不用針線的麻布衣杉,又在哪里?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往往有愛,就有傷害。
此時,噴泉向往深藍的天空,愛上了孤高的明月。噴泉一次次噴發,往高而探,竭盡全力,終于夠著了月,涌之入懷。月,濡染了泉滿腔的濕潤,終于也飽含了淚,奪眶而出。仿佛出現了小提琴協奏曲《梁祝》之裂墳、化蝶……異邦的文明,中國的意韻,一起詮釋了愛情的凄美。
我又想到了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這個“世間最美的情郎”,也是世間最苦的活佛。在花一樣綻放愛情的年齡,他被認定為轉世活佛,從此深鎖布達拉宮,從事佛的事業。可他又如何舍得下人間情愛,舍得下他深愛的姑娘?“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掙扎的事業與愛情,使他未能得建佛像,卻成為一名出色的詩人,留下了許多傳世的詩篇。比如唱碎了多少人心的《那一世》:“那一天我轉動所有的經筒/不為超度不為來生/只為你的溫暖/那一世我轉山轉水轉佛塔/只為途中與你相見/天上的仙鶴借我潔白的翅膀/我不會遠走高飛/飛到理塘就轉回/天上升起皎潔的月亮/你那美麗的臉龐/悄然浮在我的心上”于是愛琴海的愛情泉面前,我也熱淚盈眶。
最后,是一支《圣經》中的曲子,常被人用作婚禮背景音樂。現實無奈,世事無常,我們只有接受,歸于平靜。哲人叔本華說:“沒有相當程度的孤獨是不可能有內心的平和。”所以,我喜歡在這兒感受貌似喧鬧的噴泉中孤獨的愛情,感受它漸漸驅散浮華塵霾、隔絕俗世紛擾,然后,進入內心的安定與平和。 (作者系松江區人大代表,松江燃氣公司總工程師,上海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