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娜,王 坤,郭 雙,李 琦
(云南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云南省中醫醫院腎內科,云南 昆明 650021)
復發性尿路感染(recurrent urinary tract infection,RUTI)是指半年內發作2次以上或1年內發作3次及以上的泌尿系統感染[1]。女性由于生理解剖因素影響,是該病的高危人群。據統計,絕經期女性泌尿系統感染的年發生率為8%~10%[2]。該病遷延不愈可導致慢性腎功能不全等并發癥,嚴重影響患者的生活質量。西醫治療尿路感染主要運用抗菌藥物控制感染癥狀,對于單純性或初發性尿路感染治療效果明顯,可快速控制病情,但對于反復發作的尿路感染,在患者長期使用大量抗生素后產生耐藥,效果不夠理想,且副作用較多[3]。李琦教授為云南省名中醫,云南省第四批中醫藥師帶徒工作指導老師,在治療RUTI的經驗中,結合宋代《太平惠民和劑局方》中八正散,運用銀蒲八正散加減治療RUTI,效果頗佳,現報道如下。
1.1 臨床資料 選擇2016年12月-2018年12月期間在云南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門診及住院確診為RUTI的女性患者共80例,采用隨機數字表將2組患者隨機分為治療組和對照組各40例。其中,治療組年齡 28~72歲,平均(61.46±7.52)歲,過去 1年發生尿路感染的次數3~6次,平均(3.88±1.21)次,中段尿培養陽性者17例,占42.5%,細菌以大腸埃希菌為主,共13例,糞腸球菌3例,銅綠假單胞菌1例,肺炎克雷伯1例,合并支原體感染3例;對照組年齡26~74歲,平均(62.83±8.26)歲,過于 1年發生尿路感染的次數 3~7次,平均(3.94±1.06)次,中段尿培養陽性者16例,占40.0%,細菌以大腸埃希菌為主,共13例,糞腸球菌2例,銅綠假單胞菌1例,肺炎克雷伯1例,合并支原體感染4例。經統計學分析,2組患者一般資料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具有可比性。本研究已獲本院倫理會批準(審批編號:云南省中醫醫院[2017]論審字(003)號-科研)。
1.2 診斷標準
1.2.1 西醫診斷標準 參考2015版尿路感染診斷與治療中國專家共識[4]制定:6個月內尿路感染發作次數≥2次或1年內發作次數≥3次;清潔中段尿尿沉渣檢查白細胞10/HP或清潔中段尿細菌定量培養細菌菌落數105mL。本研究全部選擇1年內發作次數≥3次的患者。
1.2.2 中醫診斷標準 參考《中藥新藥治療泌尿系感染的臨床研究指導原則》[5]:主癥:小便頻數、淋漓澀痛、尿道灼熱刺痛;次癥:尿頻、尿急、尿痛、少腹拘急;舌象:舌質紅,苔黃或黃膩。主癥具備2項及以上,參考次癥、舌象即可辨證。
1.3 納入標準 ①符合以上中醫及西醫診斷標準者;②中段尿培養菌落計數≥105CFU/mL;③近3個月未使用抗生素治療者;④年齡18~75歲;⑤能堅持試驗、知情同意并簽署知情同意書者。
1.4 排除標準 ①患有嚴重肝、腎、心、腦等嚴重器質性病變者;②并有尿路結核者或為非細菌感染者(如真菌衣原體感染等);③患有惡性腫瘤者;④對相關抗生素類藥物過敏者;⑤處于月經期者;⑥入組后不能按規定用藥、中途退出者或失訪者均予以排除,沒有納入研究。凡符合排除標準中1條及以上者予以排除。
1.5 治療方法 對照組患者根據藥敏試驗,予敏感抗生素治療2周至尿常規轉陰,再口服頭孢克洛膠囊(禮來蘇州制藥有限公司生產,國藥準字H0983030)0.25 g,每8小時1次,以維持治療6周。在此基礎上,治療組加用銀蒲八正散口服。銀蒲八正散組成:金銀花15 g,蒲公英15 g,炒黃柏15 g,炒梔子10 g,萹蓄15 g,瞿麥 15 g,車前草 15 g,滑石 15 g,石韋 15 g,通草10 g,大黃 10 g,金錢草15 g,炒神曲 30 g,焦山楂15 g,甘草 5 g,小薊 15 g,白茅根 30 g,炒枳實 15 g,淡竹葉10 g,蘆根10 g。以上中藥由我院煎藥室統一煎藥,每劑煎400 mL,分2次早晚飯后1h溫服。
1.6 觀察指標 通過流式細胞檢測技術,在我院采集患者空腹晨血,觀察治療前后患者外周血T淋巴細胞亞群情況。觀察2組患者臨床癥狀緩解時間,臨床癥狀消失時間;觀察患者小便頻數、淋漓澀痛、尿道灼熱刺痛3個癥狀的改善情況,根據無、輕、中、重分別記作0、2、4、6分。治療前、治療1周后及治療結束時進行統計比較,所有患者隨訪6個月以上,觀察治療療效。對不良反應進行記錄并分析。
1.7 療效判定指標 根據《中藥新藥臨床研究指導原則》[6]制定。痊愈:中醫臨床癥狀體征消失或基本消失,證候積分減少≥95%,尿常規白細胞計數<10HP,尿菌定量檢查(-),隨訪6個月無復發;顯效:中醫臨床癥狀體征明顯改善,證候積分減少70%~95%,尿常規正常或接近正常,尿菌定量檢查(-);有效:中醫臨床癥狀體征均有好轉,證候積分減少 30%~70%,尿常規檢查顯著改善,尿菌定量檢查偶有(+);無效:中醫臨床癥狀體征均無明顯改善,甚或加重,證候積分減少<30%,尿常規無明顯改善,尿菌定量檢查(+),或半年內復發尿路感染,且為同一菌種??傆行?(痊愈例數+有效例數)/總例數×100%。
1.8 統計學分析 采用SPSS19.0軟件對數據進行統計學處理,計量資料符合正態分布,用均數±標準差(±s)表示,比較用t檢驗;計數資料采用χ2檢驗。P<0.05為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
2.1 2組療效比較 經過2周的治療,隨訪6~9個月,平均(7.23±0.84)個月,治療組的有效率為90.0%,對照組有效率為62.5%,治療組有效率優于對照組,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結果見表1。

表1 2組療效比較
2.2 中醫癥狀評分比較 治療前2組患者小便頻數、淋漓澀痛、尿道灼熱刺痛癥狀評分比較無統計學意義(P>0.05),治療1周后和治療結束,治療組小便頻數,淋漓澀痛、尿道灼熱刺痛評分較對照組均明顯好轉,差異具有顯著統計學意義(P<0.01)。結果見表2。
表2 2組中醫癥狀評分比較(±s,n=40)

表2 2組中醫癥狀評分比較(±s,n=40)
注:與對照組治療后比較,*P<0.01
小便頻數 淋漓澀痛 尿道灼熱刺痛組別治療前 治療1周 治療結束 治療前 治療1周 治療結束 治療前 治療1周 治療結束治療組 5.14±0.74 2.34±0.37* 1.04±0.24* 4.97±0.79 2.11±0.36* 0.87±0.11* 5.26±0.71 2.24±0.41* 0.93±0.18*對照組 5.11±0.65 3.86±0.53 1.89±0.46 5.03±0.71 3.54±0.47 1.68±0.35 5.17±0.78 3.82±0.58 1.64±0.31 t值 0.27 -21.03 -14.65 -0.51 -21.60 -19.75 0.76 -19.90 -17.72 P 值 0.93 <0.01 <0.01 0.67 <0.01 <0.01 0.44 <0.01 <0.01
2.3 臨床癥狀緩解時間、臨床癥狀消失時間 治療組癥狀緩解時間和癥狀消失時間均明顯低于對照組,差異具有顯著統計學意義(P<0.01)。結果見表3。
2.4 2組患者T淋巴細胞亞群比較 治療前2組患者外周血 CD3+、CD4+、CD8+和 CD4+/CD8+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治療后,治療組CD4+、CD8+和CD4+/CD8+改善情況明顯優于對照組,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結果見表 4。
表3 2組患者臨床癥狀緩解時間、臨床癥狀消失時間(±s,d)

表3 2組患者臨床癥狀緩解時間、臨床癥狀消失時間(±s,d)
注:與對照組比較,*P<0.01
組別 n治療組 40癥狀緩解時間3.34±1.03*癥狀消失時間7.59±1.47*對照組 40 5.11±1.76 12.18±1.68 t值 -7.76 -18.39 P值 <0.01<0.01
表4 2組患者T淋巴細胞亞群比較(±s)

表4 2組患者T淋巴細胞亞群比較(±s)
注:與對照組治療后比較,*P<0.01
CD3+(×106個/dL)CD4+(×106個/dL)CD8+(×106個/dL)CD4+/CD8+組別 n治療前 治療后 治療前 治療后 治療前 治療后 治療前治療組 40 71.48±6.14 71.93±5.82 34.83±3.42 43.28±2.80* 28.49±2.47 23.04±2.04* 1.22±0.14 1.88±0.17*對照組 40 72.27±5.68 71.52±5.45 34.15±3.61 37.26±2.37 28.13±2.63 27.64±2.38 1.21±0.13 1.35±0.14 t值 -0.84 0.46 1.22 14.68 0.89 -13.13 0.47 20.31治療后P值 0.40 >0.051.24 <0.01 0.41<0.01 0.41 <0.01
2.5 不良反應 2組患者無1例脫落病例,全部完成隨訪,均未出現明顯不良反應。
尿路感染屬于黏膜感染相關性疾病,多見于女性,是臨床常見病和多發病。其發病原因與機體免疫功能降低、黏膜保護屏障破壞、黏膜免疫功能紊亂等多種原因相關。頭孢克洛為β-內酰胺類抗生素,頭孢菌素類藥,可用于對頭孢克肟敏感的鏈球菌屬(腸球菌除外),肺炎球菌、淋球菌、卡他布蘭漢球菌、大腸桿菌、克雷伯桿菌屬、沙雷菌屬、變形桿菌屬及流感桿菌等引起的細菌感染性疾病[7],臨床常用于治療泌尿道感染[8],對絕大數的革蘭陽性菌和革蘭陰性菌有效。但對于復發性尿路感染,單純西醫治療難以除根。我科結合自身優點,采用中西醫結合治療,可標本兼治、解除病痛、消除病根,同時可避免長期使用抗生素所產生的耐藥性及不良反應,獲得臨床醫師的認可。
根據RUTI的臨床癥狀,可將其歸于中醫學“淋證”的范疇,在《金匱要略·五臟風寒積聚病》中將其病因歸納為“熱在下焦”。《丹溪心法·淋》篇亦認為:“淋有五,皆屬乎熱”。李琦教授在多年的臨床工作中,結合前人經驗,總結出淋證的基本病機皆因濕熱蘊結下焦,腎與膀胱氣化不利所致。該病初起多以濕熱為主,如治療不及時、遷延日久,可損傷正氣,而形成虛實夾雜的證候。故在臨床治療中,應及早治療,在疾病初期,重在清利濕熱、兼以健脾、補腎、化瘀等。
八正散出自宋代《太平惠民和劑局方》,方中木通、滑石、車前子、瞿麥、萹蓄均為利水通淋之品,清利濕熱;梔子清泄三焦濕熱,大黃泄熱降火,甘草調和諸藥而止痛。以上諸藥,具有清熱瀉火,利水通淋之功[9],臨床常用于泌尿道感染的治療[10]。李琦教授在運用該方時,并不拘執于原方的用量,而是按具體情況而定。治療濕熱下注型RUTI時,在原方基礎上加用金銀花、蒲公英以增強清熱通淋。金銀花性甘,寒。歸肺、心、胃經。有清熱解毒,疏散風熱的功效?,F代藥理研究表明其有抗病原微生物,提升免疫功能[11]。蒲公英性苦,甘,寒。歸肝、胃經。有清熱解毒、消癰散結、利濕通淋的功效?,F代藥理研究發現,蒲公英有廣譜抑菌作用,可不同程度地抑制革蘭氏陽性菌、革蘭氏陰性菌及真菌等[12]。車前子強于疏肝滋腎兼有明目作用,車前草強于清熱解毒兼有清血熱作用,故將原方中車前子改為車前草;原方中木通的現代藥理研究認為其有腎毒性,存疑需待進一步研究,為安全起見,改木通為通草。而本方中苦寒與清利藥偏多,易損傷脾胃,在配伍時加入炒神曲、焦山楂以健脾暖胃。
本研究顯示,觀察組患者口服銀蒲八正散加減,配合抗生素治療,可顯著提高總有效率,治療1周后和治療結束時,治療組小便頻數、淋漓澀痛和尿道灼熱刺痛評分較對照組均明顯好轉,癥狀緩解時間和癥狀消失時間均明顯低于對照組,差異均有顯著統計學意義(P<0.01)。
現代醫學認為,RUTI的發病機理與細胞免疫功能、T淋巴細胞亞群比例失調有關,當免疫力下降,尿路感染可反復發作[13]。外周血T淋巴細胞包括CD4+、CD8+和CD4+/CD8+等,是重要的免疫細胞群[14]。CD4+細胞可促進免疫細胞增殖,CD8+細胞則可抑制B細胞產生抗體,減少免疫細胞。因此CD4+/CD8+可用以評價細胞免疫的平衡性[15-16]。綜上,外周T淋巴細胞亞群可抵抗病原菌感染,清除病原菌,防止RUTI的發生。因此,在RUTI的治療中,改善患者機體內的細胞免疫功能,可取得較好效果[17]。本研究中,經過口服中藥聯合抗生素,治療組患者外周血CD4+、CD8+和CD4+/CD8+得到明顯改善,患者免疫力提高,可減少復發。與對照組相比,差異均具有顯著統計學意義(P<0.01)。
中醫在治療復發性尿路感染中有較好療效,我國學者此前也做了較多相關研究。劉麒等[18]采用中西醫結合方式治療RUTI,觀察組采用抗菌治療+口服中藥+外治,可減少尿常規恢復正常的時間,減少復發。鄭桂敏等[19]使用加減瓜蔞瞿麥丸治療RUTI,對照組采用呋喃妥因,結果提示,中藥能顯著提高患者免疫力,防治疾病復發,效果明顯優于對照組。劉佳麗等[20]采用強腎灸外治療RUTI,效果優于單用抗生素治療,患者的臨床癥狀緩解程度和緩解時間均優于對照組。以上研究與本研究結果一致,證實中藥在治療RUTI效果較好。
綜上所述,自擬銀蒲八正散加減具有清熱通淋、利水瀉火的功效,結合抗生素治療女性濕熱下注型復發性尿路感染效果明顯,值得臨床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