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蘭筆記（二十一）

文 /寧 銳

無言草色青 2013年3月8日

怒放的生命—這盆集圓，本來行將枯萎的花苞，竟出乎意料地綻放。很容易令人想到那句“never give up”（永不言棄）的老生常談。

名列春蘭四大天王的老種集圓，是一款頗可玩味的蘭，拙著《蘭花旨》一書中已詳細介紹過。“四大”之中，論蘭品，私以為集圓或居最末。宋梅不必說，其端莊棣棣之姿，作為蘭魁無可爭議；龍字鮮明磊落，自有超凡之處；而余更喜汪字，因其風骨獨絕。集圓雖花守無缺，惜乎未臻特立卓越。但因為關于他的傳說，他堅強不屈的生命，以及他所見證的人世間的滄海桑田，讓人心生憐惜。我曾為之賦詩云：

天心禪月滿，誰念落帆亭。百代渾一夢，無言草色青。

所謂滋蘭者，滋養的便是藝蘭生涯中終始不易的那顆純正柔軟的初心。

綠英 2014年3月17日

早春乍暖還寒，感冒五日平復中。春蘭綠英花開，打起精神為之作一小圖。綠英選育于清光緒年間，為春蘭青梗青花獨有品種，花之形色俱若青梅，因以得名。

綠葉紅花，普世所見。花葉同色，群芳無有過于蘭者。蘭之花以綠為主色，隱于叢間，不與眾卉爭妍，低調謙遜，恰為君子寫照。至于綠英，通體一色以貫之，其為君子中之君子歟？

竹葉石斛 2015年3月8日

自鄉歸京。打開門，一團香風撲面而來—條案上的竹葉石斛不知已開了多久，她搖曳婆娑的姿態、金燦燦的花朵和這熟悉的清甜氣味仿佛又帶我回到了和平里的春天。

拍照發于網上，母親贊曰：“好漂亮的花兒！它初開一朵時我們欣喜的情景，好像就在昨天，其實已過六七年了。感嘆人生苦短，歲月如梭，請珍惜每一天，快樂地生活，愿你像花兒一樣幸福地生活！”

六七年前，和平里的舊時光，日子流淌如沙漏，樸素、緩慢而溫馨；那時候母親的臉上笑容燦爛卻沒有皺紋，父親頭發烏黑好似青年；那時候朋友們斗酒嘯聚，舞文弄墨，問道論劍，夸夸其談；那時候我只有數十盆蘭草，不能夠四季花香，但每一朵花開都令我鼓舞歡欣；那時候還有阿唐，與我朝夕相伴，如今它留在了那個春天里，在那片長滿青草和樹木的院子里長眠。

曾經，我帶著那群激揚文字的小伙伴們郊游白鹿巖，我們帶著筆墨在山澗的石頭上作詩文，如今大家早已散去，那些青春的墨跡應該已干。當時的詩句還在，“簪取秋花一盞，扮春心不老”，彼時自以為老，何如今日之視昨日！

就像眼下的石斛，昔年的獨花小草，今日已繁花滿枝。心中春光常駐，心底之花無時不開。我說：“謝謝媽媽，您辛苦了，也愿您如花兒一樣，經冬歷夏，笑迎春風！”

春光晦 2010年3月29日

忘記誰人詩句：“雨中聽竹知秋意，秋在書窗小榻邊。”古人坐對蘭竹，聽風聽雨，天人合一，安能清思不發。

歸京，即日陰雨將至，春光晦晦。阿唐倒頭酣睡，窗外草木發芽無歇。于蘭人而言，一年里蘭蕙之引種翻盆，正是最好時機。故人們偶然打來電話，一些已婚，另一些正打算離。《易》之豫卦，大利行師。蠢蠢欲動何如也？不如歸去。

春夜宴白塔寺 2013年3月26日

白日奮袂翻盆，汗滴蘭下土。大叢分株，老苗換料，各依蘭苗長勢選盆移栽。新植蘭草置于陰涼處，余下眾草逐一施肥。澆灌畢，點上一支煙，坐看蘭葉張舒，任陽光普照。

傍晚，赴會白塔寺，歡聚龔鵬程師及國圖館長張志清先生。春宵爛漫，月色融融，庭院深深，風暖香生。院中古玉蘭、辛夷盛放，華枝交錯，布滿天空。春醴數杯，暢敘幽情。

菜根素 2014年3月21日

今日春分，對花寫意—陽光下初放的素心春劍“菜根素”，此素花葉同色，淺綠怡人，更顯花舌素白皎潔。《菜根譚》曰“品得菜根，百事可為。”又曰“俠心交友，素心做人。”為人與為蘭，此花兼具二義乎？

天暖，建蘭黃蜀梅提前開放，蠟瓣翠葉，芳姿不減。翅萼石斛悄綻，水仙朵朵，再聞到久違的清新橘柚香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