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赴伊朗特派記者 曲翔宇

說起伊朗互聯網產業,多數人的反應大概分兩種。不了解的人會說:伊朗跟西方關系這么不好,受制裁這么多年還能有互聯網產業?也有不少業界人士則擔心,與伊朗做生意會導致自己在非伊朗地區的業務受到制裁。然而事實上,這兩種看法都有片面性。《環球時報》記者日前在德黑蘭走訪數家伊朗互聯網企業,發現即便是“5月2日”美國制裁豁免大限之后,伊朗互聯網產業——尤其是手機應用領域,仍有不小的發展機會。
制裁倒逼本土應用商店
據伊朗官方統計,該國2018年有8000多萬人口,其中約3500萬是20至35歲的年輕人,寬帶上網人口接近7300萬,智能手機用戶超過5320萬。早在2014年底,伊朗大部分地區的互聯網帶寬就已達到200Gbps的國際水平,形象來說是每秒鐘可下載5120首歌曲。據世界銀行統計,2017年伊朗GDP總量為4300億美元,世界排名第26,人均GDP為5415.21美元,世界排名第90。毫無疑問,伊朗擁有得天獨厚的互聯網經濟成長條件。
然而,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的長期制裁讓伊朗互聯網從業者構筑國際標準生態系統的努力舉步維艱,尤其是手機應用商城。“Visa、萬事達等國際主流支付系統在伊朗無法使用,導致伊朗消費者無法正常登錄很多應用商城,軟件開發商無法按正常模式與平臺商利潤分成。”伊朗最大手機應用商城“咖啡巴扎”的公關總監阿里對《環球時報》記者介紹說,由于金融制裁,美國蘋果公司的應用商城一直未對伊朗正式開放,谷歌官方應用商城GooglePlay2014年前后才松綁下載功能,但仍禁止伊朗手機應用開發商在當地注冊賬戶、上傳App。盡管存在VPN這種特殊渠道,但畢竟相對當地物價水平較為昂貴,且穩定性、合規性存在隱患,這就為伊朗本土應用商店的崛起提供便利條件。“咖啡巴扎”成立于2011年,歷經8年發展,用戶數量已成長至4000萬,商城內有16萬個App,入駐的開發者達2.1萬家。
從手機硬件角度看,伊朗蘋果手機用戶只占智能手機用戶的20%,以開源為特征的安卓系統占據約78%的市場份額。而根據“咖啡巴扎”的統計,安卓用戶中80%擁有三星或華為手機,這兩大品牌的高標準化意味著開發商無須擔心國外軟件在伊朗“水土不服”。
一些細分市場有待拓展
因制裁而自成體系的伊朗互聯網行業已經擁有自己的“淘寶”“京東”“支付寶”“大眾點評”“滴滴”,其中有伊朗“滴滴”之稱的Snapp市值已達5.5億歐元。不過,伊朗在手機游戲領域發展相對遲緩。據阿里透露,伊朗里亞爾兌美元去年出現跳水后,在伊朗所有第三方應用平臺,收入第一的游戲也就是幾萬美元。然而,據伊朗互聯網監管機構統計,伊朗2018年擁有2800萬網絡游戲玩家,其中有接近2000萬為手游玩家,平均年齡21歲。
阿里透露,在移動設備上,伊朗人目前最喜愛的游戲類型包括策略、體育、競技、冒險、解謎等,曾在中美等國引發“全民偷菜”熱潮的小游戲“開心農場”近期在伊朗大有要熱起來的勢頭。然而,受限于伊朗市場規模、經濟壁壘等原因,少有西方大公司進入伊朗游戲市場,伊朗本土的制作團隊又受資金規模、創新能力掣肘,無法產出《魔獸》《反恐精英》《刺客信條》《波斯王子》那樣制作精良的游戲,這就為中國等非西方公司進入提供契機。在阿里提供的一份大中華地區業務拓展計劃中,《環球時報》記者看到一些熟悉的中國互聯網公司的名字。
除手游外,云服務也是伊朗互聯網行業另一大細分市場空白。Snapp 首席執行官穆罕默德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大數據、云計算是互聯網行業發展的基礎,但制裁的存在導致亞馬遜為代表的西方主流云平臺不對伊朗開放,阿里巴巴、百度等在西方上市、有廣泛業務的非西方互聯網巨頭在通盤考慮之下,也不愿為伊朗互聯網企業提供云服務、共享云技術。無奈之下,伊朗各大互聯網企業只得各自構筑云平臺,盡管截至目前運維較為穩定,但畢竟規模小、技術不夠先進、抗風險能力較差,且無法形成規模效應,單位成本較高。
“中國近年來在云技術領域取得突破性進展,若有一家擁有先進云技術的公司能為伊朗企業提供整體解決方案,甚至整合各家的自建云平臺,相信能大大降低運營成本,受到政府及業界歡迎。”穆罕默德介紹說,類似的情況也存在于手機支付領域,伊朗缺乏像支付寶、微信支付一類各平臺通用的手機支付軟件,消費者有時會因為頻繁切換支付平臺感到不便。
有風險,但尚屬可控
雖然存在上述一系列有利條件,但目前真正進入伊朗互聯網市場的中國企業寥寥無幾。有“伊朗淘寶”之稱的巴利莫公司首席執行官印度人孫迪普向《環球時報》記者透露,他與Snapp等公司幾乎每個月都會接待來自中國的客人,其中不乏一些細分領域的領導企業,賓主雙方每次都相談甚歡,但一到實質性合作,就推進不下去。《環球時報》記者此訪伊朗見到的其他伊朗互聯網企業家也有類似感覺。
“中國互聯網企業對深受西方制裁的伊朗有所顧忌,這可以理解。”中東電商專家鄒昶華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在伊朗做互聯網主要有三大風險:一是伊朗未接入國際銀行系統,回款渠道受限;二是世界最重要的兩大版權保護公約《伯爾尼公約》和《世界版權公約》,伊朗均未加入,國內版權立法不健全;三是伊朗手機應用的發布需要嚴格遵循監管機構的審查規定,比如伊朗娛樂軟件分級委員會有較為嚴格的評級機制。
不過,鄒昶華認為,這些風險都可以通過與當地獲官方認可、有信譽的應用商店合作,最大程度地進行規避。首先,包括“咖啡巴扎”在內,不少伊朗互聯網公司在迪拜注冊有分公司或子公司,與這些海外實體之間的資金往來在技術層面不存在壁壘。上述第二、三類風險則可通過與當地應用商店的深度合作降低。比如,芬蘭知名電子游戲開發商“超級細胞”2016年與“咖啡巴扎”達成協議,后者允許“超級細胞”旗下的《部落戰爭》等游戲進入伊朗手游市場,伊朗玩家可直接從“咖啡巴扎”下載安裝有伊朗支付插件的手游,只需用里亞爾就能購買游戲內的付費道具,使得《部落戰爭》一度成為伊朗最受歡迎、收入最高的手游之一。
“存在國際制裁,并不意味著沒有與伊朗合法做生意的渠道。”曾在伊朗駐聯合國使團工作近10年的阿里對《環球時報》記者說,制裁大多發生在與伊朗核計劃相關的領域,總體仍是有限的,至少手機應用不是制裁范圍,企業無需過度敏感。“若對伊朗市場頗感興趣,但只是擔心制裁影響,完全可以派人與伊朗互聯網企業的法務部門接觸,他們都聘有熟悉相關政策的人士。”阿里說。▲
環球時報2019-0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