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的迷途與警醒

伍嘉彧

我是一只手。我白皙而修長，靈活而柔軟。我曾在黑白的琴鍵上跳舞，人人都驚羨于我的舞姿；我曾握筆在白紙上疾書，人人都感嘆于我劃過的痕跡。我沉浸在無盡的贊美中，內心滿是甜蜜。可是，漸漸地，我厭倦了。我疲于舞蹈，我困于練習。我不再努力，而是在利益的不斷驅使下，將頭探進了他人的口袋……

大腦警告過我，他希望能夠喚醒我內心里的最后一點良知，可是面對著不勞而獲的金錢、利益，我將他人的一切警告置之度外。

那是一個晴朗的早晨。我隨主人登上了一輛公交車。公交車里的人不少，卻恰留給了我“行動”的機會。我悄悄地蜷起身子，仔細地搜索著——那個能夠讓我有利可圖的口袋。

我一眼瞥見了那個昂貴的包，包里鼓鼓的，泛著柔和的光澤。不知里頭有些什么好的東西呢？我伸展頎長的身子，心中的期待——那種無比自私的渴望，如洪水一般，泛濫了。我不著痕跡地慢慢湊過身去，一步，兩步……車廂內亂哄哄的，太陽也照得人燥熱，沒有誰注意我。我警覺地向四周一掃，伸出了依然白皙修長的手指，僅僅一厘之差，我熟練地低下頭，借著靈巧的身形，正要輕而易舉地將頭探進包內時，一聲清亮的喊聲打斷了我。

“哥哥，你的手真美！”是在贊美我嗎？許久沒有聽到贊美聲的我，驚起，回頭，正對上小男孩純凈的目光。這清亮的聲音，如一塊巨石，正正地砸在了我那早已如死水一般的心房。這純凈的目光，便如那巨石在我心中濺起巨浪，將我全身洗了個透。

我在出汗，我感覺得到血液在我的血管里奔騰，我感覺得到燥熱空氣中的一絲不安。空氣仿佛在混亂中凝固了，我仿佛感受到人們如匕首般的目光。

我又蜷縮起來。不是因為貪婪，不是因為渴望——而是，那無邊的恐懼。我在顫抖。昔日我曾無數次觸摸過，我曾以為早已忘記的話又如同群蛇一般，在我的腦海里，我的眼前，蜿蜒而行：“以危害祖國為恥，以好逸惡勞為恥，以損人利己為恥，以見利忘義為恥，以違法亂紀為恥！”這些話如針扎一般直刺我心，最后那個刺眼的感嘆號又如重錘一般將我牢牢地釘在恥辱柱上。

我緩慢而又遲鈍地縮了回來，將自己緊緊地裹在口袋里。我知道那個男孩還在看著我，可是，盡管我有著令人稱道的修長白皙，有著使人艷羨的靈巧優美，我那種好逸惡勞、見利忘義乃至違法亂紀的可恥行為，又怎對得起一個內心如此澄澈的孩子的真誠稱贊？

我久久地蜷縮著，任恐懼、恥辱、惋惜、愧疚包裹著我；我思考著，反省著。法治應在人人心中，而我，又豈可違逆？

沒錯，我依舊是一只手。我白皙而修長，靈巧而柔軟。我曾經在利益的驅使下伸進他人的口袋；我曾經在自私貪婪的誤導下，迷失自己。可是，在那個晴朗的早晨，法治又重歸我的心中，我又找到了通往光明的路。我又開始在琴鍵上跳舞，在白紙上疾書。

原來只要法治常駐心中，生活竟會如此美好！我沉浸在他人的贊美中，內心無比甜蜜。

點評：本文采用擬人手法，以一只手的口吻，展現了“我”一次行竊，卻在小男孩純凈的目光和贊美聲中停止的心路歷程，主題深刻，引人深思。其動作、心理描寫十分準確，比喻貼切生動，如“不著痕跡地慢慢湊過身去”“警覺地向四周一掃，伸出了依然白皙修長的手指”“熟練地低下頭，借著靈巧的身形，正要輕而易舉地將頭探進包內”“如洪水一般”“無比自私的渴望”“如匕首般的目光”“如那巨石在我心中濺起巨浪”等，都顯示出作者較為深厚的語言表達能力，實屬一篇難得的佳作。（特約教師：湖北省宜都市潘家灣民族中學 葉紹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