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石橋.石磨

王靜

前段時間攜家眷回了趟老家，路不是以前的泥濘難履的樣子，雨天一步十滑，家在眼前步行半天，如今小青石板，一塊一塊的鋪著，從菜園到老屋錯落有致，星星點點的小白花、小黃花開在石板縫里，小樣蠻是好看，迎風搖曳，似乎要蹦出石縫。俯身低嗅還有淡淡的清香，和老屋石磨里流出的豆花味一樣，平時不愛養花的妻子硬是說要采擷幾株帶回城里。

媽媽，媽媽不知何時已站在老屋石橋邊，石橋是媽媽以前一個人親手壘砌的，小橋上的石板是媽媽和大姑從對面山谷里抬回來的，媽媽左腿上的傷疤就是那時不小心的偶然，聽哥哥講媽媽沒去找醫生用藥，她自己一個人上山采了許中草藥敷了很長一段時間。石橋上的青苔厚厚的，綠綠的，踩在上面軟絨絨的，石橋下面還有一股清泉依舊在流淌，叮叮當當，透過心田一直流向遠方。春天的早晨，鄉下的空氣很潤濕，媽媽耳際發絲上的水滴甚是晶瑩，在我眼里閃閃發光照亮了我前進的方向。

“勇娃子，辛苦你們了，天未亮，一路不好走吧？”“勇娃子，把包給我。”“來，快點，小心腳下。”媽媽未等我問好就是一陣機關槍。“沒有，老媽，走，我們快進屋吧，外面有些冷。”摟著媽媽的肩，我發現自己長高了。媽媽穿的衣服還是幾年前她來城里時妻子給他買的，顏色白了，紋理淺了。媽媽從衣兜里掏出一粒糖果塞給了她的小孫子，也就是我的兒子，小家伙好久沒看見奶奶了有點憨羅，望著奶奶傻笑，他費了很大的勁才剝開糖外面的紙，紙粘在糖上扯了很長很長的絲，細細的，泛著淺色的黃光。我記得小時候媽媽常常把糖放在衣服的里層，放學一到家媽媽就悄悄地塞給我眼睛東瞅西瞧生怕哥哥、姐姐看見，攥在手里的糖暖暖的。那時我還暗笑她的思想封建——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

老屋前的石磨還是小時候的樣子，顏色更深青了，光溜溜的，干凈凈的，上面的圖案還很清晰，低頭吟唱的綿羊、飄飄揚揚的云團、一大片一大片的青草……圖案共有八面。面面相連，副副相關。磨棒還是放在石磨的上面，我用手掂了掂，感覺比過去沉重了許多，光滑了許多，小時候哥哥、姐姐經常帶著我屁顛屁顛的跟在他們后面碾玉米、磨豆腐……有時為了偷懶，趁媽媽沒注意我幾次狠狠的抓一大把豆子放到磨口里，呼溜呼溜幾下子磨完了事，推出的豆漿里全是豆渣子，媽媽沒有責備我，只是叫我停下來看著她重新把豆子磨一遍，媽媽的左腿不好，行動很吃勁，一會便滿頭大汗，我哭了。后來參加工作了，每當我想偷工耍懶、敷衍了事時，耳邊就想起了媽媽那句話：“勇娃子，做事要對得起自己，做人要對得起良心，一輩子都要端正。”媽媽沒有進過學堂，那個年代女孩子是不能讀書的，偶爾媽媽躲著外公去幾公里遠的學堂做“旁聽生”，回到家里拿燒過的木炭在墻上悄悄的畫幾筆、寫幾字。

天空甚好，藍天白云，燕來鶯飛，空氣中彌漫著野玫瑰、木棉花、油菜花…….各種花香，妻子陪著媽媽在院里理韭菜，說是她的小孫子喜歡吃韭菜餡的餃子。我拿起磨棒教兒子推磨，兒子是懂非懂，撲閃著眼睛望著奶奶，媽媽說：“嵐嵐，你和爸爸推推磨子，看磨子重不？豆子好推不？”傻小子很聽奶奶的話，鼓起腮幫子使勁用力向前推，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像奶奶臉上的笑容。

老屋的石橋沒變，石磨也沒有變，在前進的路上我們更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