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曉明 陶短房
轟動一時的,印度阿薩姆邦假酒事件已造成156人死亡。
盡管對于印度這個體量龐大的“高鄰”,國人往往有著多樣的評價甚至偶有吐槽,但得承認,印度人是很容易快樂的民族。但是,假酒在印度是個“老大難”問題,甚至一次致死上百人也算不得什么大新聞。
被假酒重創的印度
轟動一時的,印度阿薩姆邦假酒事件已造成156人死亡。
盡管對于印度這個體量龐大的“高鄰”,國人往往有著多樣的評價甚至偶有吐槽,但得承認,印度人是很容易快樂的民族。但是,假酒在印度是個“老大難”問題,甚至一次致死上百人也算不得什么大新聞。
2008年,印度南方的卡納塔克邦和泰米爾納德邦發生毒酒慘禍,168(一說180)人喪生;
2009年7月,現任印度總理莫迪的家鄉古吉拉特邦發生假酒中毒大案,136人死亡;
2011年底,印度西孟加拉邦,人口僅次于孟買的第二大都會加爾各答,假酒案至少造成155人死亡……
早在2004年,WHO就發出嚴重警告,指出酗酒是印度青少年最重要的死亡原因之一。
更有許多有識之士指出,印度假酒的肆虐,是印度社會貧富懸殊的結果——
在印度,最大假酒受害群體——貧困農民和“摩的”司機習慣于飲酒麻痹自己,以忘記生活的不快,卻又買不起真酒,于是用工業酒精勾兌的假酒便大行其道。
由于巨大的價格落差,不少飲酒者即使明知可能有危險,還是對假酒樂此不疲。
在印度,許多廉價假酒并非瓶裝,而是用和當地市場常見的低檔飲用水一樣的塑料袋包裝,塑料袋外再用桶或箱之類的容器盛放,以便分銷商運輸保存。
這樣一來,不但假酒本身有害,衛生污染對人體健康也構成嚴重威脅。
離文明最近的地方
在過去,多是印度的農村經常發生不法商人兜售假酒造成集體中毒的案件,這類假酒常摻兌工業酒精,可致人死亡。
但近幾年,這些假酒案每每發生在距離文明最近的地方。例如人口最多的北方邦、再如近年來經濟增速最快的古吉拉特邦、因塔塔汽車和本田-英雄汽車落戶而迅速“發家”的北阿坎德邦,還有印度最大、最繁華的兩大都市圈——孟買和加爾各答的周邊,都成了假酒肆虐最嚴重的地方,這其中原因何在?
印度城市化進程的加速和社會的快速裂變,讓眾多農村、邊遠地區貧民涌入大城市尋覓更好的生活機會。他們眷戀于較故土更容易尋得、回報更豐厚的打工機會,卻又和真正的“城里人”間存在巨大的物質和精神落差。
他們在城市周圍構建起貧民窟,過著“自成一統”、和“文明”若即若離的生活,“文明”仿佛近在眼前,又仿佛遠在天邊。
“城里人”每天都看得見他們,似乎對他們很熟悉,卻又對他們的“世界”近乎兩眼一抹黑——不是沒法知道,就是根本不想知道。
是啊,能每天消費高檔烈酒、葡萄酒、啤酒或豐衣足食地從容探討素食、無酒精生活的“文明人”,又何必知道寓所幾十米外“24h Parganas”里有沒有塑料袋裝的假酒出售?更何必知道這些假酒是從哪里來,銷往哪里去,成分又是什么?
那是另一個世界里的事。
在這個世界里,人們從來不去大超市或品牌街購物,而是依賴遍布貧民窟和鄉下的連鎖小店“24h Parganas”。
貧富差距間的蠻荒
在印度當地,許多政客、商人和政論家將問題歸咎于處罰不力,但正如一些敏銳的觀察家所指出的,實際情況遠非這么簡單。
事實上,近年來屢屢因假酒鬧出人命的幾個邦,如西孟加拉邦、古吉拉特邦、米佐拉姆邦、那加蘭邦、馬哈拉施特拉邦等,都是印度嚴打假酒的邦,其中古吉拉特等邦甚至是禁酒區。
但肆虐的腐敗和官僚主義讓一切變得更加混亂、更加不公平,警察、政客、海關官員和走私分子間形成利益共同體,上層造假、販假分子受到袒護,一旦事發,這些人有錢“洗罪”,被抓的是“小蝦米”,倒霉的則是最底層的窮人。
指望印度的莫迪總理恐怕也未必靠譜——的確,莫迪是個不喝酒甚至不吃肉的人,但前面提到的2009年古吉拉特邦假酒案發生時,他正在那個邦擔任首席部長,甚至他本人就是土生土長的古吉拉特人,但結果呢,同樣不樂觀。
2015年的假酒案就發生在離印度第一大城市孟買咫尺之遙的地方,卻依舊有許多中毒者因救護車抵達太遲而不治身亡——原因不過是一場陣雨澆壞了破爛不堪的“高速公路”,而在更多流行“廉價自釀酒”的印度貧民窟,就連這樣的公路也是一種奢望。
似曾相識的又一次印度假酒案不是新聞、不僅僅是新聞,也不應僅僅是一則新聞。
新興國家依托后發優勢,其中心城市和精英人群會迅速“與世界接軌”,其代價則是其它地區、其他人群的邊緣化、赤貧化,而這些人群又由于大都市財富、機遇的吸附作用,很快聚攏在“文明”周圍,形成“環繞文明的蠻荒”。
他們朝夕與“文明”擦肩而過,“文明”卻似與他們無關,同樣,“文明”也選擇了對他們的漠視——或至多是姿態性重視。
對他們中許多人而言,就算聽到假酒致死、知道許多不幸者就掙扎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也最多皺一皺眉,發一聲“何不飲真酒”的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