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愛情小鎮

佟雨航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初，默諾威是一個非常熱鬧繁華的小鎮。鎮上居住著一百五十多戶人家，有一個火車站、三家雜貨店、五家餐廳，郊外還有一座威嚴的監獄。

艾爾西是鎮長西蒙唯一的女兒，她每天沿著鐵軌走路去上學。十歲那年，一天上學路上，艾爾西發現身后跟著一個小男孩。她沖著小男孩招了招手，小男孩緊跑幾步追上艾爾西。艾爾西拉過小男孩的手，說：“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臉一紅，說：“我叫魯迪。”

魯迪是鐵匠荷西的兒子，比艾爾西小兩歲。自那以后，人們每天早晨都能看見艾爾西和魯迪手拉著手，唱著歌，沿著鐵軌一起走路上學。有一天，艾爾西不慎將一只腳陷進鐵軌縫隙拔不出來了，而此時火車的鳴笛聲正由遠及近，越來越近。艾爾西嚇得花容失色、哇哇大哭，而魯迪卻臨危不亂，他找來一根木棍，伸到艾爾西鞋子底下，又用一塊石頭做支點，使勁用力一撬，艾爾西的那只腳便從鐵軌的縫隙里抽出來了。魯迪和艾爾西剛剛離開鐵軌，火車便轟隆隆地疾馳而過。好險啊！

從此，艾爾西與魯迪更加要好了，每天都形影不離。他們一路結伴從小學上到初中，再上到高中。高中畢業后，魯迪考上了美國空軍的飛行員，而艾爾西則成了默諾威的小學老師。雖然兩人分隔兩地、相距千里，但他們一直保持著書信往來。在信中，情竇初開的艾爾西和魯迪傾吐了彼此之間的愛意，并正式確立了戀愛關系。

二十四歲那年，艾爾西嫁給了魯迪。婚后，艾爾西和魯迪十分恩愛，如膠似漆。雖然魯迪在空軍任職，但他們的家依然安在了默諾威，因為他們都喜歡這個孕育了他們愛情的小鎮。魯迪只要一有時間，就飛回到默諾威和艾爾西團聚。婚后第一年，他們的女兒斯維亞出生了。婚后第二年，他們的兒子科諾也出生了。

科諾出生后不久，“二戰”便爆發了。再不久，美國也加入了戰爭。身為空軍飛行員的魯迪去了前線。艾爾西在家里整日為魯迪祈禱，保佑他平安歸來。然而，兩年后，從前線傳回噩耗，在一次空戰中，魯迪駕駛的戰機被日軍擊中，飛機在空中爆炸，魯迪以身殉國。聽到這個消息，艾爾西悲痛欲絕，雖然明知魯迪已經殉國，但她仍然堅信魯迪還活著，還會回到默諾威。

“二戰”結束后，美國鄉村經濟一蹶不振，默諾威開始日漸衰敗。郵局、雜貨店、學校相繼倒閉，監獄也搬遷到了別的地方。鎮上的居民也逐漸搬離，去了紐約、洛杉磯和堪薩斯城。最后，諾大的小鎮只剩下了艾爾西和她的兩個孩子。人們都勸艾爾西也搬走，但艾爾西卻說她要在這里等魯迪回來，如果她搬走了，魯迪回來就找不到他們了。

后來，科諾和斯維亞相繼長大，并考上了紐約和洛杉磯的大學，畢業后留在了紐約和洛杉磯工作，繼而結婚成家。此時，默諾威只剩下艾爾西一個人了。在艾爾西六十歲的時候，科諾和斯維亞分別回到默諾威，想要接艾爾西進城和他們同住，但艾爾西堅決不同意進城。科諾和斯維亞說：“媽媽，爸爸早就殉國了，他不會再回來了，你在這里等也是白等，還是和我們進城去住吧。”艾爾西堅信不疑地說：“你們的爸爸沒有死，他一定會回來找我的，我就在這里等他回來。”

一晃兒五十多年過去了，在艾爾西七十九歲的時候，魯迪真的回默諾威來了。看著佝僂著背的魯迪，艾爾西禁不住老淚縱橫，兩位老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訴說衷腸。原來，魯迪在飛機爆炸的前幾秒跳傘逃生，他落入了海中，因為腦部被碎片擊中，失去記憶……聽了魯迪的講述，艾爾西既悲傷又高興，她終于把丈夫魯迪等回來了。

魯迪回到默諾威的第二年就去世了，艾爾西把魯迪葬在了當年他們一起手拉手去上學的鐵軌旁邊。每天，艾爾西都要去魯迪的墓前坐坐，和魯迪說說貼心話。魯迪死后，科諾和斯維亞又提出接艾爾西進城同住，艾爾西還是搖了搖頭：“我要在這里陪你們的父親，我們分開得太久了。”

艾爾西堅貞不渝的愛情故事感動了很多人，被人們譽為愛情小鎮的默諾威也成了旅游勝地。如今，已經八十四歲高齡的艾爾西，身體依然硬朗。她每天都會在早上九點打開酒館和圖書館的門，接待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雖然一個人生活在默諾威，但艾爾西一點也不感覺孤獨，因為她等了半個多世紀的魯迪回來了，并且就陪在她的“身邊”，就住在她的“心里”

【原載《遼寧青年》】

插圖 / 陪伴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