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深深愛過你

傅周

簡介：趙景舟被綁架，何致謹因職責救了她一命，她因此愛上他，可他已經有喜歡的人。所以，趙景舟算計了他，讓他和她結了婚。她原本以為他們可以白頭到老，他卻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01

趙景舟改完作業從教學樓下來的時候，看到何致謹在一個逼仄的角落里緊緊地擁抱著孟秋意。

已經放學了，校園里沒有幾個人。他們身后映著淡得透粉的霞光，俊男靚女這樣忘情地相擁，十分賞心悅目。

只可惜，這個男人是趙景舟的丈夫。

“何致謹！”趙景舟遠遠地喊了一聲，何致謹這才微喘著氣放開孟秋意。

走得近了，趙景舟去拉何致謹的手臂，眼睛卻是垂著的，仿佛是在維護著自己最后的尊嚴，輕聲地說：“跟我回家。”

何致謹下意識地將孟秋意護在身后，聲音冷清，臉色淡漠地說：“你先上車，我稍后就過來。”

他話音剛落，他身后的孟秋意就喊了一聲：“阿謹。”

孟秋意的聲音帶著些許哭腔。即使是低著頭，趙景舟也知道何致謹肯定因為孟秋意眉頭微微皺起，眼里有忍不住的疼惜。

趙景舟拉著他的衣袖不肯放手，三個人僵持在原地，最后還是何致謹一根根地掰開她的手指，道：“趙景舟，給我十分鐘的時間。”

他向來說話算話，趙景舟這才點點頭說：“好。”說完，她就往停車場走去。

上了車，趙景舟的眼淚才流下來。她知道，何致謹深愛的人是孟秋意，說起來他們已經四年未見了，今天闊別重逢，所以原本刻板保守的他，才會失控成這個樣子。

等何致謹上車時，剛好十分鐘，趙景舟的眼淚也早已擦干凈，若無其事地問他：“今晚你想吃什么？”

何致謹這才偏過頭看她，眼里的情緒很復雜，有憐憫，但更多的是無奈。

“趙景舟，何必呢？你知道我不愛你，我不想演戲了。”其實何止是不愛，應該是討厭吧，畢竟是她拆散了他們。

趙景舟想笑，可是眼淚卻順著臉頰滑落下來，她終于忍不住捂著臉哭道：“何致謹，這么多年了，喜歡我一點兒好不好？就當是可憐我。”

何致謹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道：“景舟，我們離婚吧。”

他終于攤牌了。

02

趙景舟第一次見到何致謹是在四年前，那時她才十九歲。

當時趙景舟被綁架，綁匪向趙父勒索五千萬美金。那個晚上趙景舟被關在倉庫，眼睛被蒙上，戰戰兢兢地過了一夜。

第二天，綁匪用槍抵著她的背，趙景舟緊張得全身發著抖，牙齒更是打著戰，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四周鳴笛聲響起，有警察向綁匪喊話，趙景舟聽到綁匪低罵了一聲，他們準備魚死網破。

陽光照到臉上有些暖，耳邊甚至可以聽到微風拂過，可是趙景舟知道死亡近在咫尺，她低泣出聲，此刻，“砰”的一聲槍響，響在耳畔。

趙景舟心理完全崩潰，忍不住尖叫出聲，想象中劇痛沒有襲來，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濺到了臉上。隨即，一個天旋地轉，有人緊緊扣住她的腰，又是急促的幾聲槍響過后，世界才沉寂下來。

趙景舟被那人護在身下，她清晰地聞到那個人的懷里有淡淡的清香，他的手臂結實有力，她下意識地抓住他的衣服，身子微微地發抖。

蒙著眼睛的黑布被解開，趙景舟睜開眼睛，后來才完全看清他的臉，是一張英俊的臉，卻有著最溫暖的笑容。

“別害怕，已經過去了。”他朝著她笑了笑，他身后是瓦藍的天空，暖風和煦。

趙景舟的腿完全是軟的，差點兒又摔到了地上，何致謹眼明手快地扶住她，將她橫抱在胸前往車上走去。趙景舟的手死死地抓住他胸前的黑色制服，她是真的被嚇壞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她從他懷里抬頭，小聲地問他：“你叫什么名字？”

“何致謹。”

這一問，這三個字便成了趙景舟一生的魔咒。

何致謹將趙景舟抱上車，準備離開，趙景舟卻扣住了他的手，眼睛里帶著哀求，說：“求求你不要走。”何致謹看著她點了點頭，又跟民警匯報了情況之后跟著她去了醫院。

趙景舟身上有擦傷，還有雙手被麻繩捆綁出的可怖的青痕，最嚴重的是心理創傷，她完全不能離開何致謹，看不見他，她就忍不住發抖。

何致謹是趙父從國內頂級保鏢公司雇來配合警察一起解救趙景舟的，根本不可能一直陪著她，他得回公司。最后還是趙父跟何致謹的公司打了招呼，公司直接給何致謹派了一個任務，就是要他陪著趙景舟直到痊愈。

03

趙景舟身上的傷并不嚴重，在醫院住了幾天，她就出院了，搬回了趙家別墅。

那時候正是春天，櫻花開得最好的時候，別墅外栽了幾棵櫻花樹，淡粉的花瓣遠遠望過去像是一團霧，趙景舟站在落地窗前望著那些櫻花。

“你喜歡櫻花？”何致謹從她身后走上來，與她并肩站立。

趙景舟心理問題還是很嚴重，不敢接觸外面的世界，不敢見陌生人，只要何致謹不在身邊，她就會覺得十分恐懼，所以何致謹在趙父的要求下一同搬進了趙家別墅。

趙景舟轉過頭望向何致謹，他沒有穿制服，而是穿著黑色的休閑外套，襯得眉眼的英氣更重。

“喜歡。”她答。

何致謹指了指櫻花，聲音溫柔地說：“南山整座山都是櫻花樹，你一定會喜歡那里的，我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趙景舟有些猶豫地望著他，心里還是有些抗拒。上一次留給她的陰影實在是太重了，趙景舟知道他是為她好，心理醫生也建議她多接觸人群。

何致謹看得出她的猶豫，安慰她道：“別怕，我會保護你的。”他的這句話打消了趙景舟的猶豫，她朝他點了點頭。

何致謹沒有騙她，南山的櫻花的確開得很好。

因為景美，來得游客也很多，趙景舟從內心開始恐懼，甚至有陌生人靠近就想尖叫，何致謹看出她的不對勁兒，朝她伸出手。他的手很大，手指很長，掌心的紋理很深，趙景舟注意到他的“愛情線”沒有任何分叉，她記得電視劇里算命的說這樣的人最重情，可能一輩子只喜歡一個人。

趙景舟將手放在他的掌心，何致謹回握，他的掌心干燥溫暖得令人安心。何致謹就這樣的牽著她，在開滿櫻花的小徑上穿行，等下了山，趙景舟發現兩人的衣服上、頭發上都落了些許的花瓣。

趙景舟笑著踮起腳拂去他發上的花瓣，他的發很硬，刺著手心有點兒癢，那股癢意好似一條小蛇，從掌心鉆到心里，癢得好似心都要酥了。趙景舟知道這種情愫意味著什么，而她任由這些情愫蔓延。

何致謹那個月每天都帶趙景舟去南山，直到漫山的櫻花凋零，她的心理問題痊愈，而他也要離開了。

那個晚上，夜極深，有月光從窗外照進來。趙景舟赤著腳，踩過走廊的毛毯，輕輕地擰開了何致謹房間的門。趙景舟走到床邊，慢慢彎下腰，她想偷吻他。

她在離他僅有十公分的時候，房間里的燈光突然亮了起來。

是何致謹開了燈，他警覺性很高，即使趙景舟發出的聲音再輕微，他也在她進門時就發覺了。

趙景舟望著他漆黑的眼，兀自開口，說：“何致謹，現在我希望我一輩子都好不了，這樣你就可以永遠陪著我了。我想，我喜歡上了你。”

何致謹從床上下來，站在她的對面，有些失笑：“你年紀還小，又遇到那樣的事情，我救了你，難免會產生錯覺。”

“不，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對不對？不然這些天你也不會對我那樣好，更不會陪我這么久。”趙景舟一點兒也不喜歡他不以為意的樣子。

“陪你痊愈那是我的任務，對你好是因為我把你當小妹妹而已，我有喜歡的人。”何致謹認真解釋。

04

趙景舟開始糾纏何致謹，何致謹對她的糾纏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他比她大六歲，他是真的把她當小孩子來看待，好像她鬧夠了，就會自行離開。

趙景舟會趁著他休假的時候，去他家里蹭飯，他的廚藝很好，燒出來的菜色香味俱全，趙景舟每次都能吃很多。每次吃過飯，何致謹會帶上耳機在陽臺聽著歌，望著遠處的風景，他的白襯衫被風溫柔地吹起，遠方的天空是淡紫，霞光從天空一點兒點兒地傾瀉。

趙景舟知道，其實他是在思念孟秋意，他是真的喜歡她，否則也不會因為她的一通電話高興成那個樣子。

那是一個黃昏，孟秋意的電話從千里之外的地方打過來。

“什么？你要來這里，已經找好了工作了？”何致謹首先是愣住，然后眼里的喜悅慢慢地綻放。原來是孟秋意也要來這個城市了，掛完電話，何致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跑下樓，高興地繞著小區跑了一圈又一圈。

等他跑夠了三十圈，他才回來，看到趙景舟坐在沙發上還愣了一下，好像壓根兒就忘了她這個人。

趙景舟紅著眼睛望著他，問：“那個人是誰？”

孟秋意是他的青梅竹馬，他一直喜歡著她，卻將這份喜歡深深地埋在心底。此時談到她，他的眼里似乎有熾熱的火焰。

“我父親很早就去世了，是我媽媽一個人將我帶大的，我家里的條件非常差。我喜歡她，喜歡到不敢表白，我害怕自己不能出人頭地，也因為職業的原因，害怕有一天出了意外，不能給她好的生活。”

如此的情深，卻是對著另一個女人，趙景舟只覺得這些話里像是有一把刀，一刀一刀地在剜著心窩。

趙景舟很快就見到了孟秋意。

孟秋意來的那一天，何致謹特意請了假去車站接她，而趙景舟想看看孟秋意，便死乞白賴地纏著何致謹，最后纏得他實在是沒有了辦法。

孟秋意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兒，皮膚白皙，眼睛明亮，看到何致謹便走了過來，朝他揮手，呼喊：“阿謹！”又望向他身后的趙景舟問，“這位是……？”

趙景舟突然挽著何致謹的胳膊，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態度曖昧地說：“我是趙景舟。”

何致謹連忙掙脫她，急急地向孟秋意解釋道：“一個小妹妹。”

三個人一同去吃的火鍋，孟秋意很照顧趙景舟，她比趙景舟大五歲，像一個姐姐一樣照顧她，而何致謹的眼里都是孟秋意，眼里的溫柔好似可以沁出水來。

女人的直覺向來很準的，趙景舟看得出，孟秋意也是喜歡何致謹的，而趙景舟更相信孟秋意早就洞悉她的心思，卻沒有對她表現出任何的敵意。

孟秋意光明磊落，更襯得她自己的那些手段卑微而可憐。

何致謹新租了一套公寓，他怕孟秋意不好好照顧自己，于是兩個人合租在一起。何致謹是對孟秋意真的好，只要他休假，他便每天去接孟秋意下班，兩人一起去逛超市買對方喜歡的食材。

有時趙景舟過去，只見他們兩個在廚房里忙，他洗菜，她切菜，偶爾相視一笑，而趙景舟，則是完完全全的局外人。

05

那段時間趙景舟一直悶悶不樂，待在家里望著窗外發呆，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流淚。

趙父看到這種情況，摸著她的頭，慈愛地問她怎么了，而趙景舟卻沉默不語。

那樣隱秘的心事，趙景舟想深深地埋在心里。

他們之間有那樣的情意，或許不久之后，何致謹就會向孟秋意表白心意了吧。而她只不過是他人生中的一個匆匆過客而已，雖然她一點兒也不想那樣。

不想，事情很快就出現了轉機。

有一個富二代在猛烈地追求孟秋意，孟秋意不敵富二代的糖衣炮彈淪陷了，不久就跟著富二代去了美國。

趙景舟從來沒有見到何致謹如此失魂落魄過。當趙景舟去找何致謹的時候，他關著窗簾，坐在地上一瓶一瓶地喝著酒，襯衫的紐扣解開，露出胸膛，頭發垂下來，遮住眼睛顯得頹廢極了。

“致謹。”趙景舟帶著哭腔喊他。

何致謹頭都沒有抬，依舊喝著酒。趙景舟走了過去，在他的面前蹲了下來，伸手去按握著酒瓶的手，說：“別喝了。”

“她走的時候，我跟她說了我這么多年的喜歡，原來這么多年，一直是我的一廂情愿，我以為她也喜歡我的。”他喃喃自語。

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看見趙景舟的臉上都是眼淚，問：“你哭什么？”何致謹眼神顯得有些迷離，他應該是醉了。

她哭什么呢？她哭是因為她愛著的這個人為另一個女人心碎，她哭是因為太愛何致謹，可是他心里只有孟秋意。

趙景舟從他手中搶過酒瓶，仰著頭往口中猛灌了一大口，酒很是辛辣，她有些被嗆到，這樣一來，她的眼淚就更多。何致謹看著她卻是笑出聲，搶過她手中的酒瓶，低低地說道：“傻子。”薄唇抵著瓶口，仰著頭，喉結微動，何致謹又喝了一大口酒，這樣的何致謹顯得性感極了。

趙景舟看著他的瓶口發愣，剛剛她含過的，現在又被他用薄唇抵著，趙景舟只覺得自己像是受了蠱惑般，她伸出手在他的臉上觸碰。他的眉毛，他的眼睛，最后手指落在他的薄唇上，忍不住，再也忍不住，趙景舟捧著他的臉，輕輕地吻了上去，吻上她夢寐以求的人。

何致謹垂著眼睛望著她，他是真的醉了，否則也不會把趙景舟認成別人：“秋意？”

趙景舟微微離開了他的唇，想笑，眼淚卻流下來了：“是我呀，我是……”愛一個人是要有多卑微，卑微得可以扮成另一個人，來乞憐他的愛。

這次，何致謹瘋狂地吻住了她，而趙景舟任他為所欲為。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何致謹看到趙景舟很是震驚，他沉默了許久，才對趙景舟說了一聲抱歉，又低頭說：“我會負責的。”

趙景舟在被子底下將自己蜷成一團，雙手緊緊攥著被子，聲音很輕，像是喃喃道：“我想要結婚。”

“好。”

明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可是為什么還是難過得想哭呢？用這樣的方法得到一個人，其實趙景舟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可是誰叫她那么愛他呢，愛到不顧尊嚴。

06

趙景舟終于如愿嫁給何致謹。

婚后，趙景舟小心地經營著這段婚姻，討好著何致謹，她甚至為了他學做他的家鄉菜，明明她那樣討厭油煙味。

何致謹知道她的心意，其實也不是不感動，他也會投桃報李地送給趙景舟禮物，卻從未與她有過親密的舉動，甚至連親吻都沒有，他們唯一的一次親密還是他醉酒的那次。

趙景舟心里清楚，何致謹心里還是愛著孟秋意的，可是那又有什么關系呢？只要他和她結婚了，他們每天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總有一天他會愛上她，她愿意等。

如果不是因為那次何致謹的母親出事兒，趙景舟想或許他們之間的關系永遠是那樣的相敬如賓。

那是一個夏天，何致謹的母親突發腦溢血被送往了醫院，等接到醫護的人員的電話，趙景舟陪同何致謹連夜飛往他的家鄉。

好在，何母搶救了過來，但是暫時左側的身體沒有了知覺，大小便失禁。何母并不喜歡趙景舟，從來沒有對她有過好臉色。

何母清醒的第二天，何致謹給她喂粥吃，喂到一半突然有一股惡臭襲來，原來是何母大便失禁了。

何致謹叫來了護工，又避嫌地走了出去。女護工力氣不夠，趙景舟在一旁幫忙，趙景舟看到床單上的污物時，條件反射地想作嘔，卻生生忍住，配合著護工一起收拾。

趙景舟又打了一大盆水來給何母擦拭身子，待何致謹進來時，就看到趙景舟端著一盆污水往洗手間走。

“我來。”何致謹趕緊上前接過她手中的水盆。

中午趙景舟趁著何母午休的時候，修剪起了指甲，她的手是真的很好看，手指纖長，指頭圓潤飽滿，指甲涂成櫻花粉色。

“剪掉指甲干嗎？”何致謹壓低聲音問她。

趙景舟同樣壓低聲音回答道：“我留指甲給媽媽擦身體不方便。”

何致謹愣住，她從小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長大的，何曾做過這樣的事，他喉結微動，說：“這些事兒，讓護工做就好了。”

“因為她是你的媽媽呀，這種事情親人來做比較好，我來做比較放心。”趙景舟回答，她望著他的眼睛，只覺得他眼里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緒，眼神深邃，像暗夜下的海。

趙景舟整整在醫院照顧了何母一個月，何母對她的態度漸漸地好了起來，而趙景舟更是因為這件事情每天都笑容洋溢。

那是一個溫柔的午后，何母在趙景舟給她擦完身子后酣然入眠，趙景舟去陽臺晾毛巾。何致謹突然出現在她的身后，他自她身后抱住了她，在她耳邊低聲地說：“謝謝你，景舟。”

趙景舟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事實上，她也因為他的主動親近感動得潰不成軍，眼淚流了滿臉。何致謹握著她的肩將她轉了過來，隨即他的唇溫柔地壓了下來，眼睛、鼻子再到嘴唇，溫柔得不可思議。

吻畢，趙景舟環住他脖子忍不住問：“你以后會像愛孟秋意一樣愛我嗎？”

他楞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答道：“會。”

這個答案她心滿意足，他既然給出了承諾，他就一定會做到的。

07

那段時間，是趙景舟最快樂的一段時間。

何母經過治療好得差不多了，出院后何致謹將她接進公寓里，因他和趙景舟都忙，所以請了專人在家里照顧。

兩人有空的時候，會一起去看望何母。何母看見他們來，總是讓保姆多做點兒東西，給他們兩個夾許多菜，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讓何致謹好好照顧趙景舟，不要欺負她。而他們總是相視一笑，何致謹會溫柔地牽起趙景舟的手，對著何母說：“知道了，媽。”

只是，偷來的幸福，永遠是不被祝福的。不久后，何致謹接到一通電話，將這些所有虛幻的幸福一一擊碎。

那一段時間，何致謹經常喜歡發呆，大晚上的也不睡覺，而是在客廳里一根接著一根地吸煙，趙景舟有一天終于忍不住問他原因。

“我接到秋意好朋友的電話，原來她跟那個人去美國，是因為他父親生了病，需要一大筆錢去國外醫治，而那個人的條件就是讓秋意跟著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何致謹的雙手緊握成拳，神色痛苦，因為孟秋意的好友還透露，原來她也是那般地愛他，她來這個城市工作也是因為他。

趙景舟則臉色大變，問：“那么，你想怎么樣？”

何致謹抬頭看她，眼里滿是愧疚，說：“我要去找她，我不能讓她一個人處于那樣絕望的境地，我不能讓她在最需要我的時候，等來的都是絕望。”

趙景舟咬著唇，反問：“那我呢，何致謹，我怎么辦？”

何致謹愣住，好久他才嘆了一口氣，幽幽地對她說：“對不起，我做不到知道真相后還無動于衷。”

“可你已經跟我結婚了。”趙景舟跟他吵跟他鬧，可是何致謹除了沉默還是沉默。何致謹向公司告假，公司允許他出境一個星期。

何致謹準備離開的那天，趙景舟堵住了他。

“致謹，我一直在等，等有一天你能真正愛上我，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孟秋意在你心中是誰也取代不了的，所以我不可能讓你出國。”她揚起手中他的護照。

意識到趙景舟的意圖，何致謹動作迅速，想奪過她手中的護照，可是還是晚了一步，護照被趙景舟撕成了兩半。

何致謹用力地攥緊她的手腕，力氣大到好似要將她的手骨捏碎，他的眼睛因為憤怒紅成一片，連呼吸都帶上了怒意，他怒吼：“趙景舟！”

她的手腕被他抓的生疼，可是這種疼抵不過心底的萬分之一，他怎么可以為另外的一個女人這樣的傷害她？

好，他讓她這樣痛，她也不要讓他好過。

趙景舟淚眼婆娑地望著他，卻是笑出了聲，說：“孟秋意是真的很可憐呢，她的父親根本就沒有生病，是我給他們了一筆錢，讓他們演的一場戲而已，她那個富二代男友也是我花錢雇的。她多可憐啊，被自己的父母欺騙，她最喜歡的那個人還娶了別人。”

“你！”何致謹氣得渾身發抖，手高高地揚起，卻始終沒有落下來。

08

趙景舟將何致謹困在別墅，哪兒也不許去。

別墅外面圍了一大群請來的安保人員，時時刻刻進行巡邏，每個角落還裝了監控，連一只蚊子都飛不出去。

何致謹憤怒道：“趙景舟，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犯法？”

“知道啊，你可以報警把我抓起來。”趙景舟將雙手舉起，舉到他面前。

何致謹看著她，眉頭皺著，眼神冰冷地說：“我在想，如果當初救你的是別人，你是不是也會愛上他？只不過當初救你的人偏偏是我，你愛上的只是我給你的安全感。趙景舟，你又何必執迷不悟，放過我。”

趙景舟跑過去抱住他的腰，手指緊緊地攥住他的衣服，搖頭解釋道：“不是的，我愛你，我愛的是你這個人。”

何致謹將她的手指一根根地掰開，聲音冷淡不已地說：“可是趙景舟，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

趙景舟淚流滿面地望著他，聲不成調地反駁道：“你說過的，你會像愛孟秋意那樣愛我的，你不可以騙人。”

何致謹苦笑一聲，說：“我承認我被你感動過，可是在你做了這樣傷害孟秋意的事情后，你覺得我還會原諒你嗎？”

何致謹當天晚上跟安保人員起了沖突，他想離開別墅卻被保安阻攔，他身手很好卻奈何寡不敵眾。趙景舟怕他再生事端，悄悄地在他的飲食中加了一些藥物，這些藥物對身體無害，卻能使人綿軟無力。這下子，他能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了。

在藥物的作用下，何致謹睡著了，趙景舟用手指摩挲他的眉眼，一點兒點兒地觸碰，他安靜睡著的樣子真好，這樣在他的眼里看不到任何的厭惡了。

何致謹開始拒絕吃任何食物，連水也不喝，他很快的消瘦憔悴下去，整個人虛弱地躺在床上。趙景舟心疼到不行，捧著粥喂他，可是他頭一偏，厭惡地躲了過去。

“致謹，我讓爸爸幫你辭職了，你工作風險系數太高，以后你進入趙氏集團工作吧。爸爸就我一個女兒，以后那些都是你的，你別生氣了，好不好？”趙景舟的原意是討好他，不想卻弄巧成拙了。

何致謹用僅余的力氣，推開趙景舟的手，趙景舟手里的碗摔了出去，在地板上摔得粉碎，細小的瓷片濺了起來，打在了趙景舟的腿上。

“趙景舟，你們憑什么這樣做？憑什么一句話決定我的人生！”何致謹氣得雙眼通紅，好像她是他的仇人一樣，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憤怒，就算是他知道她算計了孟秋意，也不曾有過的。

他想下床，趙景舟阻止他，他氣力不夠，在拉扯之間，何致謹整個人都往地板上栽去。

“致謹！”趙景舟聲音因為驚嚇而變得陡然尖銳，地面上的碎瓷片扎進何致謹的胸膛，鮮血流了出來，在潔白的地面上蜿蜒。

而何致謹卻望著趙景舟笑道：“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夠擺脫你。”

趙景舟將何致謹緊急送醫，好在，那些瓷片刺得并不深，也沒有割到主要血管。何母知道消息之后趕了過來，趙景舟守在病房門口不敢進去。

何母進去了許久才出來，她望著趙景舟嘆了一口氣，說：“既然結婚了，就好好過日子，不要折騰了。景舟，你以后也別再做傻事兒了，我剛剛勸了阿謹，他答應我了，會和你好好過的。”

趙景舟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她并不值得何母的寬容大度，可她已然是為了何致謹不瘋魔，不成活了。

趙景舟輕輕地推開了門，何致謹正看著窗外，聽到聲響微微偏過頭來，她走了過去，輕輕握住了他的手。這次，他沒有再甩開她的手，趙景舟額頭抵著他的掌心，眼淚墜落在他的掌心里。

何致謹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背。趙景舟知道，她贏了。

09

何致謹出院后，進入了趙氏集團，而趙景舟畢業之后當了一名老師。

自那次被何母勸過之后，何致謹開始重新接納趙景舟，他每天都會來接她上下班，有時還會牽著她的手去南山散步看櫻花。

何致謹伸手將她發上的花瓣撫落，眉眼里有了些許溫柔，趙景舟欣喜不已，她抱住他的胳膊，莞爾道：“我要你背我。”

“好。”

趙景舟跳上他的背，將頭埋在脖頸處，小聲嘟囔道：“何致謹，我好喜歡你。”

何致謹沒有說話，趙景舟將臉貼上他的臉，察覺到他臉上的笑意，趙景舟的嘴角慢慢地彎起。

看到他們之間的感情日篤，趙父又欣賞何致謹的能力，于是放心地把何致謹當作繼承人來培養，公司事物全權交給何致謹處理，而趙父開始退居二線。

那兩年，何致謹一直對她很好，趙景舟以為從此她可以和何致謹白頭偕老的時候，她卻看見他和突然回來的孟秋意在教學樓下擁抱。原來這一切都是他在演戲，這一切都是假的，何致謹從來都沒有原諒過她，他從沒有放棄過尋找孟秋意。他一邊敷衍趙景舟，一邊派私家偵探打探孟秋意的消息，直到孟秋意回國來找他。

他終于強大起來，連戲也不用演了，所以他才攤牌跟她說要離婚。

趙景舟每天以淚洗面，可是何致謹無動于衷。

“你這樣做是因為還愛著孟秋意嗎？”趙景舟還是不甘心。

其實，何致謹找孟秋意只是他不想讓她繼續被人騙而已，這么多年過去，每個人都經歷那么多事，很多東西都沒有辦法再回到原點。

只是他不想跟她解釋這些，平淡地說：“趙景舟，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歡那份工作，可是你們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我失去了一切，所以這兩年，我不得不演戲，這樣你的父親才會相信我，將趙氏集團交給我。而這些都是我的籌碼，否則我一個一無所有的人拿什么跟你們斗？你們一句話就決定我的命運，我只有讓自己強大起來，不然就會被你們禁錮在一方小小的天地。”

何致謹說這些的時候，眼神冷漠。他依舊有著世界上最清峻的眉眼，卻再也沒有世界上最溫暖的笑容。

趙景舟讓趙父收回何致謹的權力，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現在整個趙氏集團都被他控制了，他私下買了公司許多股份，甚至收集了她父親的一些證據。

當何致謹將離婚協議推過來的時候，說：“趙景舟，游戲該結束了。你也不想讓你父親一把年紀了，最后身敗名裂吧？只要你簽了字，你依舊可以做你的趙家大小姐，否則別怪我心狠。”

他再也不是被她輕易禁錮的何致謹了，這樣的何致謹，于趙景舟而言就是一個陌生人，可是她還能怎么辦，他抓住了她的死穴，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身敗名裂，趙景舟終于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從此以后，他再也不是她的了，他忍辱負重兩年終于如愿了。

簽好字后，趙景舟問了何致謹一個問題：“你后悔當初救了我嗎？”

他沒有想過她會突然這樣問，他頓了一下才回答：“不會，因為那是我的職責”

從頭到尾，全部是他的職責而已，他從來沒有愛過她。他恨她嗎？應該恨的，是她拆散了他們，又禁錮了他，還用手段替他辭去了他心目中理想的工作。

是啊，她的確可恨。

10

離婚后，趙景舟在孟秋意工作的寫字樓下堵住了她。

看到她，孟秋意十分意外：“你來干什么？”眼里有些防備。

趙景舟笑了笑，說：“你放心，我永遠都不會跟他講事情的真相的。”

當初所有的一切都是趙父做的，是趙父買通的孟秋意的父母，而孟秋意在去美國之前察覺出來了，她怒氣沖沖地來找趙景舟，而趙景舟則給孟秋意開出更高的價格，那是她幾輩子都掙不到的數目。她心動了，為了那個天文數字，她離開何致謹。

自始至終被蒙在鼓里的，其實只有何致謹而已。

“為什么？”孟秋意倒是疑惑。

何致謹最愛的人是孟秋意，可是最了解他的人是趙景舟。

她緩緩地對孟秋意說：“因為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愛過我，他唯一愛的人是你。”

所以，就算跟他說出真相，他也不會相信她的，可是趙景舟那樣愛他，愛到甚至害怕他知道真相他會難過，那樣，她還不如成全他。

趙景舟走上前，輕輕抱住孟秋意，輕聲說：“我只是想拜托你好好照顧他，照顧好我此生最愛的人。”

回去的路上，趙景舟還是忍不住撥出那個銘記于心的號碼，她想跟他做最后的道別：“致謹，其實我一直知道這兩年是假的，可是我還是要謝謝你，曾經給我編織了那樣美好的一個夢，是我寧愿沉迷。”

“你以后一定要幸福，再見了。”

手機一直在桌上震動，何致謹掃了一眼屏幕，是趙景舟，他看著手機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最終他還是拿起了手機，按下了鎖屏鍵，手機終于安靜了下來。

屏幕上她的名字還在閃，是她親手打得備注：舟舟。

他一直沒有刪除。

何致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天空是蟹殼青色，綿綿地下起了細雨，好像所有的愛恨都可以被清洗掉一樣。

何致謹一直沒有回頭，室內昏暗，辦公室里沒有開燈，這幾寸小小屏幕的光像是一盞小燈，閃了許久，最終還是熄滅了。